第十三章 丞相姬睿

　　姬延愣住了：

　　“這……為何魏使也來了？”

　　群臣面面相覷，丞相面色凝重，終于下定決心，起身離了坐席，來到大殿中間站定，躬身奏道：

　　“啟稟我王，韓魏使者一起前來，必然是有大事發(fā)生。

　　奈何我王室久弱，財政匱乏，細人不出成周之地，行人不赴列國之土，所以不可知天下之事。

　　諸侯合縱連橫，瞬息萬變，而王室不得知，委實危也！

　　所以臣請撥細人之資，壯細人之數(shù)，以明我王室之聰?！?p>　　細人就是情報人員的概稱，行人是外交人員的概稱。丞相這是趁機在向大王要錢要人，想要擴大情報機構(gòu)呢。

　　可是王室哪里有錢？他們現(xiàn)在的實際統(tǒng)治地區(qū)，也就是一個成周城而已。

　　里面有周朝八百年積攢下來的貴族，都是不用繳稅還有各種特權(quán)的人。

　　周朝年年入不敷出，就連王室的開支都是西周公在接濟，哪有財政去搞情報工作？

　　軍隊裁撤的已不到五百人，這還是包括城防軍，王宮守衛(wèi)，和殿前武士，天子親軍等等諸多軍隊的總數(shù)。

　　若不是這些軍人都是貴族，阻力太大，實在裁撤不了，恐怕王室現(xiàn)在連這些軍隊也沒有！

　　如此積貧積弱的周王室，丞相竟然還想要搞情報工作。王室財政是個什么樣，他不是比誰都清楚嗎？難道今天是腦抽了？

　　姬延奇怪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丞相，垂垂老矣，唉，看來自己是要換一個丞相了，姬睿是老糊涂了啊。

　　“丞相，此事容后再議，先說說如何接見兩國使者吧！”

　　姬睿抬頭看了一眼七十多歲的大王，知道大王是老了，雄心早已不在，眼中閃過失望之色，但還是說道：

　　“大王，我周朝八百年江山，如今已是風燭殘年！”

　　太宰霍然站起：

　　“丞相謹言！”

　　“讓他說！”

　　妄談國運，姬延發(fā)怒了。

　　天子之怒，群臣噤若寒蟬，但丞相姬睿卻繼續(xù)說道：

　　“諸侯國往來征戰(zhàn)，相互攻伐，鄭，衛(wèi)等諸多王室所封嫡系近支早已被吞并。

　　韓魏趙三家分晉，齊國田代齊姜，天下早已不是我周王室所封之天下了！”

　　大司寇站起來呵斥道：

　　“丞相禁言！否則莫怪某令殿前武士拿你！”

　　“大司寇退下！讓他說！”

　　姬睿繼續(xù)說道：

　　“楚越等蠻夷之國國君稱王，這些還不算什么，可是中原諸國先有徐州相王，后有五國稱王，從此天下諸侯竟紛紛稱王，至王室于何地？

　　今王室僅剩成周彈丸之地以供宗廟，可是我看這彈丸之地竟也要不保了！

　　悲哉！我大周八百年江山，竟要毀于今朝！”

　　姬睿說完，伏跪大殿大哭不止。

　　“放肆！”

　　“大膽！”

　　“……”

　　三公上卿大將軍，太宰司馬大司寇，幾乎滿殿的文武大臣，紛紛站起來呵斥丞相！

　　“唉！寡人如何不知！只是大廈將傾，孤也無力回天。

　　眾卿毋須諱言，丞相只是一片肺腑，丞相起身吧！”

　　姬睿跪正，抬頭說道：

　　“八百年江山積貧積弱，請變法以強國！”

　　嘶！姬睿竟然請求變法！變八百年都沒有變過的祖宗之法！

　　八百年的法度，早已融進所有周人血液，刻在了所有周人的骨子里！

　　現(xiàn)在說完變法？這將會有何等的阻力，這是站在了所有周朝人的對立面??！

　　公子旦不得不佩服這位老丞相，這是將自己身家性命置之度外了啊。

　　“丞相瘋了！”

　　“是瘋了，竟然敢言變祖宗之法！”

　　“該死……”

　　……

　　姬延在位五十多年，眼看江山每況愈下，他也迷茫過，可是王室的路到底在哪里？變法真的就能挽救大周，給王朝續(xù)命嗎？

　　自從當上天子，每天都按照大王的禮儀生活，吃飯，走路，睡覺……

　　每一個臣子都在歌頌自己是一個明君，每一處自己都做的符合禮法，五十多年了，自己就像是一個吉祥物，只要按照祖宗留下來的禮儀做到每一步就行了，從來沒有人和自己說過要變法，要使國家富強起來。

　　難道改變了老祖宗留下來的治國之法，真的就能使大周起死回生嗎？看著大殿中間倔犟跪著的老丞相，姬延自己也迷茫了，不禁問道：

　　“難道變法就能變強嗎？”

　　“變法不一定就能變強，但若是不變法，只會一天天變?nèi)酰钡綇氐诇缤??！?p>　　“那我們應該如何變法？”

　　太師急忙離席奏道：

　　“大王不可！萬不能聽信讒言，祖宗之法絕不可變，變必有亡國之禍??！”

　　“哦？太師有何高見？”

　　“大王，我大周為何能屹立八百年而不倒？全是依賴祖宗之法！

　　月有圓缺，潮有起伏，一時之強又有何用？

　　魏文侯變法，稱霸天下，但如今河東之地被秦所奪，舊都安邑落入他國之手。

　　趙武靈王胡服騎射，今被秦國在長平壓服。

　　燕昭王變法圖強，揮兵滅強齊，可不幾年就前功盡棄。

　　齊桓晉文變法強極一時，但田代齊姜，三家分晉，兩國卻是丟了宗廟社稷！

　　如今我王室雖弱，各國卻還是以我王室為宗。若我王室改變了祖宗之法，中原各國便不會再以我王室為宗了??！

　　放棄天下之宗的地位，而去和列國爭食，臣竊以為這是不智也是危險的做法??！”

　　公子旦又驚，沒想到太師也是一位能辯之士啊，雖然理念不同，但不得不說，周王室還是有幾個人才的。

　　上大夫姬芮出席說道：

　　“太師所言才是老成謀國之論。

　　今天下諸國皆出自我大周，俱以我王室為之宗。

　　王室如今只有成周以奉宗廟，這才是諸侯國尊敬我們的原因，因為沒有什么是他們能得到的了。

　　如果王室變得富裕了，那反而會引來諸侯國的覬覦。

　　所以臣以為，丞相所言大謬！”

　　群臣紛紛離席表態(tài)，認為不可變法，姬延于是壓下心中對變法的新奇，好言勸慰丞相。

　　丞相姬睿嘆息一聲，說道：

　　“大王，臣垂垂老矣，近來每日早晨都不愿起床，不到日落就昏昏欲睡，已不適合丞相的高位了，請乞骸骨。”

　　看著趴跪地上顫顫巍巍的姬睿，姬延同意了。

　　這個伴隨他一同入朝，后又當了三十多年丞相的老臣，告老退休了。

　　???看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