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雪晴一言不發(fā)地走在前面，夏易跟在她身后大概兩三步的距離。這條路是一個斜坡，他們現(xiàn)在是在向上走，木雪晴有些吃力，用手扶著腰。夏易趕緊上前，扶著她。
木雪晴抬頭，看著他的側(cè)臉笑笑。
她多開心，可以像現(xiàn)在這樣走在他身旁，看著他的側(cè)臉。到他身邊的距離，她走了那么久。
“謝謝?！蹦狙┣缯f。
“不用，我們兩個之間不需要。”夏易目光看著前方。
“那好吧。”
兩個人之間又恢復沉默。路上散落著干枯的法桐樹葉，腳踩在上面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夏易和木雪晴像是在尋找什么似的，一邊盯著地面，一邊緩緩地走著。一直走到了公交車站，他們之間都沒有說話。
車還沒有來。兩人坐在候車的凳子上面，目視前方。
過了一會兒，木雪晴站起來，將兩只手插在上衣口袋里，一動不動地仰望著天空。
“今晚月色真美啊。”
“風也很溫柔?！毕囊谆貞?yīng)。
木雪晴挽住了夏易的胳膊，抬頭望著他，夏易也轉(zhuǎn)過頭看著她，兩人對視著。夏易的眼睛很黑很亮，像一汪清泉。而木雪晴的眼睛里，深褐色的液體聚成一圈一圈重合的幾何圖形，這些圖形不停變換著，怎么也看不到她本來的樣子。
“車來了?！蹦狙┣缯f，轉(zhuǎn)身大跨一步上車。
夏易在后面跟了上來刷了公交卡。
公交車上很空，只有前面坐了幾個人。
木雪晴直直向后面走去，坐在倒數(shù)第二排靠窗邊的位置。
夏易跟上來坐在她旁邊。
兩個人繼續(xù)不說話。木雪晴打開車窗，看著窗外。夏易看著前面。
過了片刻，夏易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木雪晴。
風吹亂了她的頭發(fā)，她也沒有去管。這樣的風正適合吹著思緒凌亂的人。
夏易伸手想幫她理一理眼前的的頭發(fā)，木雪晴機警地攔下他的手。
兩人互相看著對方。
木雪晴噗嗤一下笑了。夏易也跟著笑了。兩人笑得越來越大聲。
車里的幾個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也沒有人用責備的眼神看向他們兩個。
“你會一直陪著我嗎？”木雪晴問。
“你希望我陪嗎？”
“當然希望。”
“那我就一直陪著?！?p> “那我要是說不希望呢？”
“那我就悄悄跟在你后面，不讓你知道?！毕囊谆卮?。
木雪晴微微仰著頭，就這樣看著夏易，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只有不到五厘米，她只有輕輕湊上去就可以碰到他的臉頰，甚至嘴唇。
可是她沒有。
“謝謝！”木雪晴說。
“都說了，不用跟我說謝謝?！?p> “那我謝謝命運，謝謝上帝，讓我此刻坐在你身旁，聽見你說這些話?！?p> 夏易笑了：“那我也謝謝命運，謝謝上帝，讓我可以此刻坐在你身旁，對你說這些話?！?p> 兩人對看著，又開始大笑起來。
一直到車到站了，夏易拉著木雪晴下車。
兩人拉著手，并排走在馬路上，仰著頭大笑，像兩個醉漢。
進了醫(yī)院才捂著嘴，讓自己平靜下來。
“好了，就送到這里吧。”到了住院部門口，木雪晴停下，對夏易說。
“嗯，我看著你進去?！?p> 木雪晴笑，轉(zhuǎn)身向病房走去。
夏易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覺勾起，右手插在褲兜里，吹起口哨走了。
木雪晴到病房，剛趕上護士查房，心里暗自慶幸。
放松下來做到床上，立刻彈起，尖叫。
灝灝，將被子拉下來點點，露出自己的眼睛，無辜地說：“姐姐，你回來了?！?p> 木雪晴嘆息著搖搖頭：“灝灝，你嚇死姐姐了?！?p> “嘿嘿，雪兒姐姐，你怎么這么晚回來？之前那個棒棒糖哥哥呢？”
“他當然是回家咯，他又沒有生病，不用住院?！?p> “灝灝也想回家，不想住院?！?p> “灝灝乖，再堅持一下，你做完手術(shù)，恢復好了，很快就可以出院了?！蹦狙┣缧睦锓浩鹜椤?p> “嗯，姐姐，我今晚還可以跟你一起睡嗎？”灝灝那雙閃閃發(fā)光的眼睛，盯著木雪晴，像個小貓，在等著主人幫它撓背。
“額，你又來？好了，怕了你了，你想睡就睡吧?！蹦狙┣鐭o奈。
灝灝開心地將整顆頭露在外面，對著木雪晴笑，嘴邊的疤痕絲毫不影響他笑得那樣天真可愛。
第二天一早，夏易就來醫(yī)院了，這次比齊天來得早哈。
夏易手上還拎了一大袋已經(jīng)熬好的中藥，分一小袋，一小袋裝著。是顏媽媽吉莉一大早到夏易家，拜托林晨帶給木雪晴的，說是治宮寒的。
“你媽說，這個直接放開水里暖熱就可以喝了?！毕囊讓δ狙┣缯f。
“嗯。”木雪晴看著這一大袋中藥，激動地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你媽也沒有你平時說的那樣，對你那么差嘛~”夏易說。
“是啊，我也是才發(fā)現(xiàn)。”木雪晴盯著那袋中藥說。
“棒棒糖哥哥，你終于來了。”灝灝高興地喊著，向夏易跑過來。
“哎呦，小可愛?！毕囊讓疄饋?。
“有沒有想哥哥？”
“想?！睘疄郧傻鼗卮?。
“你不是想哥哥，是想棒棒糖了吧？”木雪晴在一旁拆臺。
“不好意思，哥哥今天沒有帶棒棒糖。”夏易有些尷尬。
“沒事兒，哥哥來了就好了。”灝灝依然乖巧。
“當然是騙你的咯?！毕囊讖纳弦驴诖?，掏出一顆兔子形狀的幫幫糖。
“是小兔子哎~”灝灝眼睛直直地盯著那顆棒棒糖。
“怎么樣？喜歡嗎？”
“喜歡，謝謝哥哥！”灝灝開心地抬著下巴說。
“你怎么隨時身上都裝著棒棒糖？”木雪晴疑惑地問。
“而且還裝了兩只哦?！毕囊子謴目诖锾统鲆恢唤o木雪晴。
木雪晴僵硬地笑笑：“可是我不喜歡吃糖?！?p> “是嗎？你以前不是很喜歡吃嗎？從什么時候開始不喜歡吃了？”夏易三連問。
“最近，”醫(yī)生說，讓我少吃糖?！贬t(yī)生真的是一個很好的擋箭牌。
“那好吧。這只也給你了?！毕囊讓χ鵀疄f。
“好吧，雖然是姐姐不要的，但是灝灝不嫌棄?！睘疄舆^去，將糖裝在口袋。
“灝灝，你怎么又吃糖了？不是跟你說了，你牙齒不好，不能吃糖？”灝灝媽媽出現(xiàn)了，將灝灝從夏易懷里搶過去?！澳阍趺从謥泶驍_姐姐了？”
“不打擾，不打擾?！蹦狙┣邕B忙說。
“不好意思啊，我一不留神，他就從病房跑出來了?！睘疄畫寢尵瞎狼?。灝灝乖巧地抱著媽媽的脖子別過身去。
夏易和木雪晴很不好意思，也連忙鞠躬說沒關(guān)系。
“你們好，我叫冉秦，這是我電話，你們拿手機記一下，如果下一次灝灝再過來打擾你們，你們就給我打電話。”
“冉秦姐，真的不打擾。”木雪晴說。又補上：“我叫顏笑笑?！?p> “笑笑，這幾天謝謝你了?！比角卣f。
這時，齊天來了。
“你怎么？”冉秦看到齊天滿是驚訝，甚至有些慌亂，很明顯，齊天也是。
“笑笑是我朋友?！饼R天整理好情緒，緩緩說。
“哦，這么巧?！比角氐椭^喃喃地說。
“嗯，就是這么巧?！饼R天目光看向別處。
“叔叔，你跟我媽媽認識嗎？”灝灝轉(zhuǎn)過頭來問。
看到灝灝的嘴巴，齊天的目光明顯有一絲下沉，但很快就過去了。
“以前認識，現(xiàn)在嘛，問你媽媽?！?p> “灝灝，這是媽媽以前朋友。好久沒見了?！比角氐皖^對灝灝說，“走吧，該給你量體溫了?！?p> 又抬頭對夏易和木雪晴說：“再見?！?p> 之后，看了齊天一眼，轉(zhuǎn)身走了。
齊天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對夏易說：“今天來這么早？”
“怕比你晚，所以定的五點的鬧鐘?！?p> 齊天哈哈笑著：“果然年輕氣盛?！?p> “吃過早飯了嗎？”齊天問。
“我?guī)Я诵』\包，我們倆正準備一起吃?！毕囊滋匾饧又亍耙黄稹眱蓚€字。
“我?guī)Я硕垢X，就當給你們倆加菜了，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齊天放下飯盒。
“謝謝天哥。”木雪晴說。
齊天想要抬手去摸木雪晴的頭，木雪晴躲過去了。
齊天手在空中停著，笑了笑，將手收回來，轉(zhuǎn)身走出了病房。
他到護士臺問：“請問能幫忙查一下，一個叫冉秦的女人帶著一個叫灝灝的小男孩兒，住哪家病房嗎？”
護士問：“先生，請問您和他們是什么關(guān)系呢？”
齊天：“親戚?！?p> “有什么可以證明的嗎？”護士又問。
“這要我怎么證明？我也不能隨身帶著我家戶口本??？”齊天無語。
“好吧。306?！弊o士說。
“謝謝！”
齊天來到306病房門口，看到冉秦坐在床邊，將灝灝放在腿上抱著，手里拿著一本少兒童話，在給他講故事。
這么多年沒見了，冉秦更瘦了些，但似乎看起來也更精干了，倒是依然那么漂亮。當初她走的時候，說此生不再相見，但是命運總是喜歡這樣捉弄人。
“叔叔！”灝灝喊。
冉秦抬頭。
“灝灝你先乖乖呆在這里，自己看書，媽媽出去跟叔叔說些事情?！比角貙疄饋矸旁诖采?。
“這孩子？”齊天開口。
“放心，不是你的?！?p> “我不是這個意思?！饼R天有些懊惱，覺得自己說錯了話。
“沒關(guān)系，不管你什么意思。我就是告訴你事實，防止你多想。”冉秦側(cè)靠著墻，抱著雙臂。
“你~還好嗎？有需要幫忙的嗎？”
“挺好的，沒有?！比角卣{(diào)整了一下，整個背都靠在墻上。
“這是我電話。有事給我打電話。”齊天掏出一張名片。
冉秦看了一眼名片，快速從齊天手里抽走，轉(zhuǎn)身推開門，進了病房。
齊天的手依然維持著剛才的姿勢，僵硬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