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爽的夏日傍晚,任卓軒和他的朋友們在一個大大的沙堆上玩耍,這群八、九歲的男孩子把自己的涼鞋、拖鞋亂七八糟地甩了一地,拿著小水桶和小鏟子,坐在沙堆上玩得興致勃勃,他們挖陷阱、堆城堡、甚至把身體埋進(jìn)沙子里,弄得頭上、臉上、衣服上全是沙子,可他們卻又笑又叫,玩得很是開心。
青木鎮(zhèn)是一個內(nèi)陸小鎮(zhèn),不靠海,也不臨河,甚至連個大一點(diǎn)的水坑都沒有,鎮(zhèn)上的孩子從來沒有見過真正的沙灘?,F(xiàn)在他們玩的那堆沙,是鎮(zhèn)上一戶人家用卡車?yán)藖?,要建房子用的,卻變成了他們的樂園。
頭天晚上下了點(diǎn)雨,沙子有點(diǎn)潮濕,玩起來很容易找到沙灘的感覺。小林在高高的沙堆上挖了幾個很深的洞,在洞口橫七豎八放了一些樹枝,再在樹枝上蓋上一片大大的梧桐葉子,把沙子灑在葉子上,這就做成了一個陷阱,如果有誰不小心踩上去,就會冷不防掉進(jìn)陷阱里,當(dāng)然由于條件有限,陷阱做得很小,只夠踩進(jìn)去一只腳,可是卻絲毫不影響游戲的效果,無論是做陷阱的還是掉進(jìn)去的,都捂著肚子笑得滿地打滾。
還有幾個安靜一點(diǎn)的孩子不喜歡鬧騰的游戲,他們蹲在沙堆的另一邊,認(rèn)認(rèn)真真地堆著沙子城堡。這個沙子城堡做起來相當(dāng)簡單,用一個小水桶盛滿沙子,再用小鏟子把桶里的沙子拍瓷實,然后再倒出來,這就成了一個簡單的沙灘城堡。
堆沙堡的孩子覺得他們玩的游戲要比那邊做陷阱的高級多了,那邊狂吼亂叫得很是鬧心,而他們做沙堡的,不僅要有耐心,還要有技術(shù),更重要的是這個游戲充滿了設(shè)計感,讓他們感覺自己簡直就是工程師,超級牛掰。
任卓軒是沙堡派里的佼佼者,他做出來的沙堡比一般孩子的要復(fù)雜得多,有門、有城墻、有城樓,還有瞭望臺,簡直和動畫片里的一模一樣。每當(dāng)任卓軒的沙堡做好以后,另外幾個沙堡愛好者就會圍上來,嘖嘖地贊不絕口。他們是真心崇拜任卓軒,認(rèn)為他簡直就是天生的工程師,做沙堡的天才。任卓軒對此也充滿了驕傲和憧憬,他覺得自己總有一天可以蓋出真正的城堡,巍峨又壯觀,可以供萬人參觀游覽。
小玩伴們總是指著任卓軒的沙堡說:“軒軒,如果我是你,我就把爸爸媽媽叫過來看看這個超牛的是沙堡,他們肯定會使勁地夸我,還會獎勵我好吃的?!比巫寇幰彩沁@么想的,他讓朋友們幫忙看著現(xiàn)場,準(zhǔn)備自己回家去叫父母來看??墒敲看我贿M(jìn)行到這個環(huán)節(jié),所有的幻想都會戛然而止。因為做陷阱的那群孩子實在是太鬧騰了,他們總是打打鬧鬧地就過了界,任卓軒他們總是眼睜睜地看著一只只臟兮兮的腳踩過來,把他的沙堡王國踩個稀巴爛。那群討厭的孩子不厭其煩地學(xué)著騎馬的動作,喊著:“殺啊,殺進(jìn)去!”然后攻城略地,留下一地狼藉??吹阶约旱淖髌繁粴?,孩子們多半會哭喊吵鬧,可是任卓軒不會,他只會默默走開,不去多管那些無聊的事情。
在青木鎮(zhèn)上,任卓軒是一個孤獨(dú)的孩子,從出生到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在這里生活了九年,可是,他卻幾乎連一分鐘都沒有喜歡過這個地方。舊,又小,這是任卓軒對青木鎮(zhèn)唯一的印象。他看不上這里的一切,包括和他一起堆沙堡的小伙伴,他們簡單又幼稚,沒有高遠(yuǎn)的理想,整天只會瞎鬧,和他們在一起連游戲都會變得無趣。任卓軒無時無刻不在渴望著離開青木鎮(zhèn),在他的心里,有一個令他向往已久的目的地,那就是葉城,莎莎的葉城。
莎莎的爸爸和任卓軒的爸爸是同窗好友,他們都曾經(jīng)在葉城念大學(xué),畢業(yè)的時候莎莎的爸爸留在了葉城,而任卓軒的爸爸卻不得不回到貧窮落后的青木鎮(zhèn),只因為莎莎的爸爸娶了大學(xué)系主任的女兒,所以順理成章地留了下來,而任卓軒的爸爸卻一直屈居在青木鎮(zhèn)上的小學(xué)里,委委屈屈地做了一名沒有前途的小學(xué)老師。
每每談起昔日的同窗好友,任卓軒的爸爸的語氣里總是充滿了不屑與鄙夷,當(dāng)年系主任的女兒長得很黑,且有點(diǎn)丑,與高挑帥氣的莎莎爸爸根本不相配,可是莎莎爸爸為了自己的錦繡前程,硬是和那個大齡丑女結(jié)了婚,后來又生了一個酷似她媽媽的女兒——莎莎,這種行為讓任卓軒的爸爸嗤之以鼻,他總是嘲笑莎莎的爸爸賣身求榮,卻沒人知道,在回到青木鎮(zhèn)的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他都是在后悔和煎熬中度過的,因為其實當(dāng)年,系主任最初看中的是斯文俊秀的他,是他一直猶豫不定,系主任才在一怒之下又選擇了莎莎的爸爸。
這些年來,這兩個昔日的同窗好友一直保持著密切的書信關(guān)系,他們互相寄照片,寄禮物,也會時不時地聊一聊生活近況。參加工作十多年了,兩人的信件和照片都積了厚厚的一摞,任卓軒的爸爸專門騰出來一個抽屜,用來存放這些東西。他會在家中無人的時候,把那些信和照片拿出來,一遍一遍地研究、體會,然后在刺痛中沉醉。
這些年來,莎莎的爸爸無論是寄信還是寄物,都在赤裸裸地向任卓軒的爸爸展示著他的風(fēng)光無限的生活狀態(tài)。寄來的照片總是他們一家三口在全國各地的旅游照,從北國到南島,從高山到大海,可謂是應(yīng)有盡有。任卓軒的爸爸常常擦亮眼睛,把照片捧在手里,仔細(xì)地看著,照片上那個和自己同齡的男子活得是那般是神采飛揚(yáng),他比上學(xué)的時候發(fā)福了一些,卻多了幾分成功領(lǐng)導(dǎo)的氣質(zhì),他身邊的那個女子,雖說依然不夠漂亮,卻又不似從前那般難看了,她衣著考究,帶著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婦神態(tài),看上去竟比年輕時候順眼多了。
任卓軒的爸爸從這些照片里感受到了痛苦,一種撕心裂肺的痛苦。那個站在泰山頂、南海邊氣定神閑傲然微笑著的男子本來應(yīng)該是自己,可是如今自己只能躲在一個無人的角落深刻地檢討自己曾經(jīng)的年少輕狂。
任卓軒在青木鎮(zhèn)的孤獨(dú)感來自于爸爸,從他記事起,爸爸就不厭其煩地給他講述葉城的蝕骨繁華:寬闊干凈的柏油路,道路兩邊遮天蔽日的梧桐樹,輝煌的燈火,綺麗的夜景......,而青木鎮(zhèn)又什么?只有讓人窒息的窮與蠢!
八歲那年,任卓軒第一次見到了葉城來的莎莎,從那一天起,對于葉城模模糊糊的向往在任卓軒的心里變得具體和清晰起來。莎莎是隨爸爸一起來青木鎮(zhèn)做客的,她一到來就點(diǎn)亮了整個青木鎮(zhèn),倒不是因為長相,坦白說,她長得一點(diǎn)都不漂亮,還有點(diǎn)黑,但是她的打扮實在是太好看了,她穿著帶著泡泡袖的公主裙,腰上綴著巨大的蝴蝶結(jié),腳上穿著一雙銀色的小皮鞋,鞋上鑲著一顆顆閃閃發(fā)光的水鉆,背著一個帶有公主圖案的雙肩包,白色的少女襪,纖塵不染。她高傲地行走在青木鎮(zhèn)狹窄逼仄的街道上,后面跟著一群圍觀的孩子。她的背挺得直直的,脖子修長,走起路來目不斜視,在一群土灰色的孩子中間顯出一種鶴立雞群的出眾感來。
穿過一條灰撲撲的小街,莎莎被她的爸爸帶到了任卓軒的面前,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莎莎的態(tài)度落落大方,她簡單地招呼道:“嗨,軒軒,我是莎莎,見到你很高興?!倍巫寇巺s低著頭,忸怩不安起來??匆妰鹤尤绱说輧旱谋憩F(xiàn),任卓軒的爸爸大為光火,他惱怒地呵斥道:“說話啊,你啞巴了嗎!”而莎莎的爸爸輕輕地一揮手,說:“沒關(guān)系,以后多帶兒子見見世面就行了?!?p> 這次見面一直烙印在任卓軒的腦海里,他一直回味著莎莎的表情和語氣,等到再大一點(diǎn),他終于明白了,什么是眼界,什么是高度。莎莎從記事起就開始學(xué)禮儀,學(xué)芭蕾,所以她走起路來身姿挺拔,說起話來有禮有節(jié)。就算她長得又黑又不漂亮,可是她一出場,就用自己出色儀態(tài)和公主般的氣場征服了整個青木鎮(zhèn)的小孩。
這次見面,莎莎送了一套樂高拼裝玩具給任卓軒,她手把手地教他拼出來鐵軌、碼頭、火車、輪船,還有運(yùn)送貨物的起重機(jī)。莎莎說自己還有好多樂高玩具,她最喜歡那套旋轉(zhuǎn)木馬,比游樂園里的還要漂亮,還說,歡迎軒軒到葉城來,到時候可以帶他四處玩玩。
這些讓任卓軒感到興奮又痛苦,興奮是因為莎莎讓他看到了青木鎮(zhèn)以外的世界,它遠(yuǎn)比自己想象的要廣闊和豐富。而痛苦,是因為他不知道該回贈莎莎點(diǎn)什么,青木鎮(zhèn)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寒酸,根本沒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東西。最后,在爸爸的提醒下,他送了莎莎一副自己用毛筆親手寫的《陋室銘》。莎莎的爸爸夸獎任卓軒,小小年紀(jì)字練得挺好,一篇《陋室銘》寫得行云流水、頗見功力,回去一定讓莎莎掛在書房好好地學(xué)一學(xué)。任卓軒一回頭,看見爸爸嘴角掛著悲涼地笑意,他知道,爸爸嘆息的是,他們父子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這一點(diǎn)才華了。
莎莎走后,任卓軒的孤獨(dú)感越發(fā)明顯,他開始對爸爸的沉默憂傷感同身受,他們父子二人就像是無辜被貶的京師大員一樣,憤懣又不甘地謫居在這偏遠(yuǎn)閉塞的青木鎮(zhèn),只求能夠早日離開這里,尋回真正屬于自己的生活。
任卓軒的這種心情沒有什么人懂,青木鎮(zhèn)上的孩子整天只知道無憂無慮地瞎鬧,哪里理解得了任卓軒這種“高級”的傷懷呢?
一個孤獨(dú)的星期天下午,一群小孩擠在任卓軒家門口,熱絡(luò)地邀請他去鎮(zhèn)子?xùn)|頭的洼地里做泥偶,他們嘰嘰喳喳的聲音地叫著:“軒軒,快啊,就差你一個了!”“走吧,別磨嘰了,今天小林他們要和咱們比賽,我們還指著你打敗他們呢!”然而,任卓軒只是冷淡地說:“不了,你們?nèi)グ桑疫€有功課要做?!?p> 孩子們離開后,任卓軒走出家門,向鎮(zhèn)子西頭走去。鎮(zhèn)子西頭有一片高高的坡地,那塊坡地?zé)o人管理,上面亂七八糟地生長著很多野草和樹木,像是一個小型的原始森林,里面住著一個任卓軒的秘密朋友——阿槐。
任卓軒和阿槐是在莎莎走后認(rèn)識的,那個時候任卓軒的心情沉悶又壓抑,卻找不到可以宣泄的出口。于是,在一個寂寥的傍晚,他跟著西邊天空的火燒云走啊走,然后,在夜幕降臨的時候誤入那塊野地,遇見了住在那里的阿槐。
阿槐和青木鎮(zhèn)上所有的小孩子都不一樣,他白衣勝雪,身姿挺拔,圓圓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看起來沉穩(wěn)大氣又出眾,一看就是一個和莎莎一樣眼界開闊的孩子。他渾身上下不染纖塵,身上還散發(fā)著淡淡的芳香,根本不是那些拖著鼻涕滿身泥土的小孩可以相提并論的??吹剿牡谝谎?,任卓軒仿佛看到了自己,于是他就這樣被阿槐給深深地吸引了。
有了阿槐這個朋友,任卓軒覺得日子好過了很多。阿槐是個很好的傾訴對象,他話不多,總是安安靜靜地聽著,偶爾說上幾句,也是說得有內(nèi)容有見地,讓任卓軒很是仰慕,他總覺得像阿槐這樣的人,一定也和莎莎一樣,來自像葉城一樣的大城市,八成也是來青木鎮(zhèn)探親訪友的,可是每當(dāng)問起這些,阿槐總是笑而不語,任卓軒也不好強(qiáng)加追問。
兩個男孩子的友誼就在這每日一次的密談中漸漸加深,有了這個高級的朋友,任卓軒再也不想搭理青木鎮(zhèn)上的那些野孩子了。就像這個周末的午后,他冷淡地打發(fā)掉那些只知道玩泥玩沙的蠢蛋們之后,就急急忙忙地去找阿槐了。
坡地有一人多高,像是一個不大的丘陵,任卓軒輕車熟路地爬上去,蹚著半尺深的野草走進(jìn)影影綽綽的林子里,對著林子深處喊道:“阿槐,阿槐!”片刻后,阿槐從一棵高大的槐樹下走了出來,淺淺地一笑,招呼道:“軒軒,來了!”
任卓軒也笑著說:“是啊,剛寫完作業(yè),又練了兩個小時的毛筆字,寫完之后就趕緊來找你了。你呢?今天都做了什么事情呀?”
阿槐說:“我也有功課啊,和你的功課差不多。”
任卓軒問:“阿槐,你的學(xué)習(xí)成績好嗎?你能考到班里的第幾名呢?”
阿槐說:“我的成績還可以吧,算是中上等,你呢?”
任卓軒說:“我每次都是年級第一名,如果我考不到這個名次,我爸爸會不高興的。”
阿槐問:“你爸爸對你要求很嚴(yán)嗎?”
任卓軒說:“是啊,特別嚴(yán),不過我并不反感,我知道他是為我好,希望我可以早點(diǎn)離開這里?!?p> 阿槐問:“離開這兒?離開青木鎮(zhèn)?為什么?你的家不是在這里嗎?”
任卓軒搖搖頭,說:“我爸爸說,我們家本來不應(yīng)該在這兒,應(yīng)該在葉城,我們迫不得已暫時離開那里,總有一天還是要回去的。”
阿槐問:“葉城,那是什么地方?”
任卓軒說:“是一個大城市,我爸爸在那兒上過大學(xué),他說那里很繁華,比青木鎮(zhèn)漂亮多了?!?p> 阿槐點(diǎn)點(diǎn)頭,說:“好吧,那就祝福你早日回到葉城?!?p> 任卓軒問:“阿槐,你呢?你什么時候離開青木鎮(zhèn)?”
阿槐詫異地說:“我為什么要離開青木鎮(zhèn)呢?”
任卓軒說:“這里又小又窮,也不是你的家,你為什么要留在這里呢?”
阿槐說:“軒軒,你為什么要說這里不是我的家呢?”
任卓軒說:“我自己觀察出來的,你跟莎莎一樣,都很高級,所以你肯定也是從外地來的?!?p> 阿槐問:“莎莎是誰?是你的同學(xué)嗎?”
任卓軒說:“才不是呢!她是葉城人,就來過青木鎮(zhèn)一次,跟她爸爸一起來的,她是我一個叔叔的女兒?!?p> 阿槐問:“她好看嗎?”
任卓軒想了想說:“當(dāng)然好看,葉城來的能不好看嗎?”
阿槐問:“葉城的人都很好看嗎?”
任卓軒神往地說:“是啊,葉城的人都很好看,就像莎莎和她的爸爸,比青木鎮(zhèn)的人可好看太多了!”
說完,任卓軒又問:“阿槐,我們倆玩了這么久了,你還沒告訴過我,你是哪里人呢。”
阿槐想了想,說:“我是林城人,這個地方比較生僻,你可能沒有聽說過?!?p> 任卓軒笑著說:“不管是哪兒,只要不是青木鎮(zhèn)的就行,希望我能早日回到葉城,你能早日回到林城,到時候別忘了還聯(lián)系?!?p> 阿槐笑著說:“好。”
任卓軒抬頭看了看天,月亮已經(jīng)出來了,正在頭頂?shù)闹θ~間穿行,于是,他說:“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明天見,阿槐?!?p> 阿槐也朝他揮揮手,說:“明天見?!?p> 任卓軒轉(zhuǎn)過身,急急忙忙地跑出林子,跑下土坡,向家里跑去了。
看著任卓軒跑遠(yuǎn)的背影,阿槐揚(yáng)聲說道:“別躲了,都出來吧!”
片刻后,一陣“刷刷”的聲音響起,幽靜的林子霎那間熱鬧了起來。無數(shù)個腳步聲像雨點(diǎn)一樣擦過草叢,以緊急集合的速度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一個個光暈閃過之后,一群大大小小的人出現(xiàn)在阿槐四周。
一個容貌清秀的綠衣少年笑著說:“阿槐,你的好朋友走了?今天他又訴了多少苦啊?”
阿槐說:“好了,阿榆,別拿他開玩笑了,他只是個孩子。”
阿榆笑著說:“也對,他還小,哪像我這個老怪物一樣都快成古董了。”
旁邊一個矮小精瘦的老頭笑道:“你是古董,那我就是朽木了?”
阿槐說:“柏爺爺,別聽阿榆胡說,這家伙就是沒個正經(jīng)?!?p> 阿榆說:“對,就你正經(jīng),天天閑著沒事陪著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瞎聊天?!?p> 這時,一個甜美的聲音插進(jìn)來說:“阿榆說得對,我也覺得那個什么軒軒很討厭,小小年紀(jì)不學(xué)好,天天看不起這個看不起那個,他以為他是誰呀!”
阿槐轉(zhuǎn)過頭去,看著一個清純秀美的女孩說道:“阿英,其實軒軒并不像你們想得那么壞,他只是太年輕,又幼稚,很多話說得不恰當(dāng),我想,等他長大一點(diǎn),成熟一點(diǎn),也許就不會這樣想了?!?p> 阿榆“哼”了一聲,說道:“他的壞和年不年輕沒關(guān)系,他的根兒就是壞的,你們看看他爸爸,整天給兒子灌輸?shù)氖裁此枷耄瓦@樣的爸爸能教出什么好兒子來?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阿榆剛說完,下面的草地上就傳來很多贊同附和的聲音:“對,阿榆說得有道理!”“阿槐,你還是別和那個討厭的軒軒玩了!”……
阿槐低頭看著下面那一個個一尺來高的狗尾草精,笑著說:“好了好了,看看你們,倒和一個小屁孩認(rèn)起真來了?你們這種行為幼稚不幼稚呢?我保證,軒軒不是壞人,我們都給他一個機(jī)會好不好?”
旁邊一個須發(fā)濃密的精壯男子不耐煩地說:“給什么機(jī)會啊,要我說直接吃了得了!”
阿槐說:“阿榕,你整天就知道吃吃吃!就不能換個方式解決問題嗎?”
阿榕得意地捋了捋自己的頭發(fā),說:“我要不吃那么多壞人,能長得這么茂盛嗎?要不是那個軒軒他爸整天躲在辦公室里不出門,我早就把他吃干抹凈了,還留著他沒完沒了地大放厥詞?”
阿槐笑了笑,說:“今晚的月色這么好,我們都別在這兒說閑話了,都找食物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