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正說中了溫詠言的心事,溫詠言想想也是,便不再介懷那些,私下里偷偷給那些沒錢看醫(yī)生的丫鬟看起病來。對那些常染的小病,溫詠言往往一治一個準兒,長久了也攢下了一些銀子,換了床暖和些的棉被褥,換了身衣裳,給粗使房添了些美味吃食,溫詠言在丫鬟間的人際口碑也越來越好了。
立冬夜里,月兒把上面發(fā)下來的蠟燭點了起來,這個東西在平時也沒什么用,畢竟她們現(xiàn)在也看不得書那種金貴東西。今日罕見得沒什么勞累得活兒,三個人趴在一張床上談笑。
“你們覺得,這佟國公府是不是很大?”月兒有點無聊了,忽然神神秘秘地說,“我們談些關于佟國公府的事兒,看誰知道的多如何?”
“我平時都不琢磨這些事兒?!睖卦佈约泵r笑。
“你瞧你說的?!痹聝阂黄沧欤爸蓝嘈?,總沒壞處?!?p> 抗不過月兒和蘭溪的快言快語,溫詠言便聽著她們說。
“這佟國公府啊,可是塊風水寶地。先帝賜給祖爺?shù)?。?jù)說祖爺和先帝一起打下的江山,先帝對祖爺頗為歡喜,便賜了祖爺一座府,一塊匾額,那匾額現(xiàn)在還沒摘下去,是先帝親手揮就的呢。”月兒說。
“那佟國公還真是受寵啊?!碧m溪說。
“當初也許是,現(xiàn)在就說不準了。”月兒環(huán)顧下四周,悄聲說,“不瞞你們說,我前幾天端茶的時候聽見夫人她們談起這個事,語氣可憂愁了,好像是……佟國公府讓現(xiàn)在的皇上挺不快的,也不知是什么地方不快,夫人和閉月說得就像風雨欲來一樣……”
燭火突然閃動了一下,溫詠言心里一跳,說:“月兒啊,你真是瘋魔了,這些話也能講么?小心隔墻有耳?!?p> “我這么小聲說,兩邊都是空的,誰還能來為難我們幾個粗使丫鬟不成?不過你說的是?!痹聝航器锏匦α诵?,“當今佟國公府,可謂繁花似錦,烈火烹油,大小姐進宮當了寵妃,大少爺進軍干事,按理說應該是如日中天才是,可能夫人們也是隨口說說吧?!?p> “這回事應該不至于隨口說說,不過都不是我們這些下人能提的?!?p> “唉,說起來你們看見佟二少爺沒?”一直靜靜聽著的蘭溪突然插了進嘴,有些羞赧地微笑道,“佟二少爺前幾天在花園里散步,見我在剪草,就對我搭了兩句話,不得不說,佟二少爺人真的很好……他跟我說話,就像跟一名大家閨秀說話一樣,態(tài)度又禮貌,又溫和?!?p> “佟二少爺人性情古怪,待人倒是不錯的,尤其是對下人,很是體貼禮遇?!痹聝阂颤c頭贊同說,“我們要是能成為佟二少爺?shù)难诀?,也算是有福氣了?!?p> 溫詠言想起那個背影,心里一時間有些怪怪的,沒說什么。這兩天,她用自己的錢買了些炭,給這兒用,讓房間里比先前那段日子暖和了很多,三個人再聊聊,也就睡了。
誰料到第二天,孫姨召了所有粗使仆人和丫鬟進來,分別搜了他們的身子,然后又搜了他們的房。由于一無所獲,很快便放過了他們這些人,但又整得全府一陣風雨欲來之勢,聽說連大夫人她們的侍女都被搜過了,也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溫詠言心里惴惴不安,故意磨蹭了一下,問了問在賬房干事的晴兒。
“大小姐閨房,大小姐親手所繪的山水畫被偷了?!?p> 晴兒神色嚴肅地低聲告訴溫詠言事情原委。溫詠言聽了一愣,說:“怎么會有人去盜大小姐的山水畫?”
“誰知道呢?或許是你們這些窮酸的蹄子盜的吧。”
晴兒還沒回答,一道尖酸刻薄的聲音突然傳過來,溫詠言抬頭一看,果真是藍兒。藍兒和兩個侍女走過來,抬起下巴看著她說:“佳和妃何等榮耀,會不會是你這個蹄子拿了她的山水畫,到外面賣了,再整點可憐巴巴的炭回來暖賤身子?”
兩人臉上同時現(xiàn)出不快神色,溫詠言厭惡她的滿口污言穢語,又不能得罪,索性無視了她。藍兒見溫詠言一臉淡淡,就是不看自己,暗地里很是惱火,冷笑道:“你以為閉嘴就能了事了么?我總有一天會抓住你的證據(jù)!”
溫詠言也不看她,只冷冷說:“孰是孰非,到時候自然清楚。奴婢自然不可能做那種蠢事,還請干那事的人自己尋思一下。”說完,不管藍兒如何惱火,拉了晴兒就走。
晴兒到了空閑處,噗嗤一聲笑出來,說:“阿言,你倒是會不罵人地反駁嘛!藍兒那幫囂張很久了,我早就看她們不順眼了。”
“如此囂張,必會遭報應的。”溫詠言神情也放松下來,苦笑道,“當粗使丫鬟畢竟苦命,只能自己多想些辦法?!?p> “嗯?!鼻鐑狐c了點頭,“聽說你最近在給丫鬟們看???”
溫詠言點點頭,這事竟連晴兒都知道了,或許隨著看病的人多,也傳開了吧。她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
“你可要小心些,阿言??床〔皇菄懒罱沟氖?,不過畢竟不太好?!鼻鐑嚎纯此闹?,悄聲說,“就當姐姐提醒你一下,太特別的丫鬟總是會被槍打出頭鳥的?!?p> 溫詠言心底一絲隱隱約約的感覺被點醒了,立即點頭說:“謝謝姐姐指教。阿言一定低調(diào)謙遜做事?!?p> 晴兒滿意地笑了笑,做自己的事去了。
眼下炭的來源暫時不用發(fā)愁,溫詠言也有了一些補貼,足夠度過這個寒冬。她跟左右的丫鬟說了說,決定暫時不看病了,以免太過惹眼。畢竟藍兒她們恨不得抓住她的把柄,借題發(fā)揮。她們都理解這一點,溫詠言的生活便安靜了很多,繼續(xù)干起粗使的那些活。
然而有一天,廚房做事的劉二過來,對溫詠言說:“佟夫人叫你過去?!?p> 溫詠言怔了怔,說:“叫奴婢?”劉二點點頭,溫詠言忐忑不安地過去了,她沒想過自己最近做了什么事,卻有些隱隱的擔心,怕藍兒那些人在佟夫人面前弄糟糕自己的名聲。
佟夫人初見溫詠言,神色還是很和顏悅色的,讓溫詠言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但溫詠言想到佟夫人據(jù)說是面對任何人都會用這樣心平氣和的態(tài)度看,無論是犯錯的還是不犯錯的,表面都不會露出太形于色的表情,一顆心又在胸口里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