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聽到此言，阿青幾乎要歡喜地流下淚來。等了多長時間，總算聽見夫人這么一說，即使只是妾室，但阿青從未奢望自己得到更多，她從小就只是個丫鬟，現(xiàn)在，也不過是個做到這份上的丫鬟而已。她輕輕咬著紅唇，喃喃道：“若是夫人賜婚，阿青怎會不愿呢？”
只是——阿青的心忽然一頓，一層陰影掠過，她想到了阿言。溫詠言對多隆的感情，她從今日起才真正明曉。而且不得不說，先前佟多隆曾向她許諾，雖不會娶她，但定會給她一個自由身，阿青相信少爺。阿青心里猶豫，她想要自由，因為佟多隆曾向她描繪過，外面的世界那樣好，即使她一個姑娘家，也能夠放心寄托。
最重要的是，外面，有府里沒有的東西。這對于從小在府里長大的阿青來說，是個致命的誘惑?？v然知道外界幾多危險，也無暇去想。
這話自然不能與夫人明說，阿青微微垂首，姿態(tài)看起來，是十足十的謙卑。幾多猶豫，只能由言語道出，讓夫人感受到。
“……只是阿青不敢。阿青歸根究底，不過是個丫鬟罷了。”阿青苦澀道，“阿青生在府里，已是阿青想不到的福氣?？唇忝脗兇蠖喽际枪驴酂o依的孤兒，更讓阿青感到自己的幸運。阿青從小吃穿均有，阿青已非常感謝夫人，不敢謀求更多?！?p> 佟夫人瞇眼看了她一會兒，長長嘆了一口氣：“你卻是個好孩子。不過，我建議你再考慮一下。本夫人給了你這個機(jī)會，爭不爭取，就看你了。若成為隆兒的妾室，榮華富貴雖與你不可得，但與他相伴，吃穿不愁，這一點是可保的。各人有各人的機(jī)緣，你且不用忙著與我說?！?p> “是，夫人。”阿青的頭更低了，她恨不得低到塵埃里。
“畢竟，你同如意不同……”佟夫人的聲音，似是在自言自語，卻讓阿青猛地一個激靈，心里想到如意的例子，讓她對成為多隆的妾室更多了一層考慮。佟夫人真的是認(rèn)真想成全她，才想將她嫁予佟多隆的嗎？這個想法，突然前所未有地闖進(jìn)阿青的腦海里來。
阿青驚地將手緊緊握成拳頭，還好她沒有急著答應(yīng)。只是與此同時，腦海里閃過阿言的笑顏，讓一切更加倍感朦朧。出門時，佟多隆的微笑，突然浮現(xiàn)在阿青的腦海里。阿青輕輕咬著唇，少爺，我該如何做好。此時此刻，阿青的迷茫越來越重了。
一方是姐妹，一方是迷戀多年的少爺，一方又是坎坷未知的前程?？v然阿青只是個小小丫鬟，也深深為此苦惱。她滿懷心事地往自己的臥房走去。另一邊，溫詠言正在自己的床上一無所知地沉眠。
阿青終于下定決心，要與溫詠言坦白一次。她雖不知道到時該怎么做，仍是先這樣與自己相約。
“如此這般，小綠應(yīng)當(dāng)能很快好起來了?！?p> 棲息在木頭上的小綠悅耳地叫了一聲，聽起來已經(jīng)不是多日之前那副病怏怏的樣子，而是充滿了生氣。佟多隆臉上浮現(xiàn)出喜悅之情，“多謝你了，阿言姑娘?！?p> “能為少爺做事，我很高興?！睖卦佈院邘拥氐拖骂^，收拾著東西。給小綠治病已有兩周有余，這期間佟多隆與溫詠言常常相見，溫詠言越發(fā)覺得佟多隆進(jìn)了自己心里，只是她的意識尚且不覺，只覺得這個人越常出現(xiàn)在自己腦海中，讓她的心惶惶失措。
溫詠言曾問過晴兒她們，可有過喜歡的人？晴兒回答她的，是神秘的笑容。阿言姑娘可有喜歡的人了？溫詠言急忙搖頭。晴兒也沒多想，便微笑道：“丫鬟哪有什么喜歡人的權(quán)利呀，到了二十，就要出府嫁人，到時候指派的人，還不知道是誰呢?！?p> 這一句話，給溫詠言的心里，平生多了幾分隱隱的陰影。愛情的甜蜜，理應(yīng)是人都能享受的，但丫鬟，對于主子們來說，并不是人。以前當(dāng)粗使丫鬟的時候，溫詠言從未想過這些問題，因為當(dāng)時的活計實在太過繁重?，F(xiàn)在開始想了，想的答案，卻是如此的令人絕望。
盡管如此，溫詠言心里仍然隱隱期許，希望一切都會有出路，希望前面，有著屬于自己的希望存在。
“這些日子來，真的是辛苦你了?！?p> 佟多隆握了握溫詠言的手，關(guān)心地問道：“你有沒有辛苦到自己？”
“我沒事的，少爺?！睖卦佈缘男θ菰絹碓綔厝?，她自然不會說，自己熬夜翻看多少天的典籍，偷偷問了多少個醫(yī)官，甚至于上街采買糧食的時候，還惦記著查問幾個府里問不到的問題，這才診斷出了小綠的疾病，治了它的傷痛。“也不是很辛苦，我只是偶然才幫幫少爺而已?！?p> 但佟多隆并不是瞎子，溫詠言的黑眼圈和強(qiáng)作精神的樣子，他早已看在了眼里。佟多隆稍稍一想，便對旁邊的阿青道：“阿青，將玫瑰糕端來。我想和阿言姑娘多說說話。”阿青應(yīng)了，去將茶點端過來。
溫詠言臉上一紅，道：“少爺，您不用這么為我多費心思?！?p> “我還是希望你叫我，多隆?！贝皇Ｏ聝扇?，佟多隆凝視著溫詠言溫和地說，溫詠言不禁低下頭去，臉上越來越紅，窘地說：“多隆……”
“嗯，這樣不就好了?！辟《嗦∮中α似饋恚拔覀冞叧愿恻c邊說話吧?！?p> 玫瑰糕做得十分精致，是小女孩喜歡的口味。溫詠言向來喜歡吃花點，此時也不例外，這種糕點不是她平時干雜活能吃到的，便多吃了幾口，微微陶醉地瞇起眼睛來。佟多隆笑道：“女孩子就是喜歡吃甜的，我對這種糕點卻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呢?！?p> “少爺是男人，花點到頭來，還是我們愛吃的嘛?！睖卦佈圆唤麐陕暤?，佟多隆聞言眼神一沉，看著溫詠言說：“我卻不知道，阿言原來還會撒嬌。”
溫詠言臉紅了紅，道：“少爺不知道的事情，只怕還有很多的?！?p> “說的也是?！辟《嗦∫残α似饋?，兩人吃了一會兒糕點，聊了一會兒天。佟多隆突然望向窗外，若有所思地道：“阿言姑娘，最近已是初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