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時間我瘋狂迷戀吃越南河粉。甚至因?yàn)樘矚g吃，我萌生了想去越南旅游的想法。美食跟旅行似乎是兩個密不可分的好朋友。
城市西郊有家越南人開的河粉店，市中心也有一家，甚至我曾經(jīng)在同一處shopping mall，看到兩家。這幾處嘗下來，其實(shí)口感無太多差別。服務(wù)員把河粉端上來，首先就是一系列自助操作：放豆芽，擠檸檬，灑蔥花，這些都完成以后，輕吸一口氣，薄荷的清香，檸檬的的酸澀，牛肉味的湯頭，晶瑩透亮的河粉，偶爾不小心吃到小米辣后的驚喜。一瞬間讓人胃口大開。
怎樣和越南河粉相遇，我已經(jīng)記不清?？赡苁怯幸惶鞜o意中走到一家店，點(diǎn)了一份河粉，覺得很好吃，就這樣才有了后面的窮追不舍。人們對食物也會一見鐘情的。越南河粉就如同學(xué)生時代的少女，怎么看都是一個清純。湯頭要用最小火熬制，這樣熬出來的湯是非常清澈的。香茅、洋蔥、姜頭放在鍋爐上烤，讓香味自然散發(fā)。丁香、八角、肉桂、開火不加油，用小火炒香。這樣的精心，一份河粉賣到四五十元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我最愛去的一家越南河粉店，是shopping mall里那兩家中的其中一家。這兩家，一家裝修豪華，設(shè)計(jì)的如同西餐廳，就像進(jìn)入東南亞國家的高端飯店。另外一家，相對面積不大，半自助形式，菜品放在冷藏的展臺，想吃什么自己挑，最吸引我的是，店員都是穿著越南民族服裝“奧黛”，頭戴斗笠。既然吃的是異國菜，那還是希望有點(diǎn)形式感，尤其可以看到穿著長衫，裊娜著身姿的美麗服務(wù)員。這家“粉越西貢”自然成了我日后的首選。
“今天春卷沒有了？”我問服務(wù)員。
“不好意思，女士。已經(jīng)賣完了?！币晃幻嫒萸逍愕墓媚锘卮鹞?。
“好吧?！蔽抑荒芙邮苓@個事實(shí)，看來和我一樣喜歡吃春卷的人不在少數(shù)。
春卷和滴漏冷咖，是我吃越南河粉必點(diǎn)的兩樣，也是因?yàn)橛辛诉@兩樣點(diǎn)綴，我可以把午餐吃到下午茶?？赡芙裉靵淼降昀锏臅r間有點(diǎn)晚，所以能點(diǎn)的東西并不多。
“你好像很喜歡吃越南菜，你是去過越南嗎？”
正吃著，剛剛和我對話的那個服務(wù)員問我。
我停下手中的筷子，擦了擦嘴，說，“還沒去過。但是我挺喜歡的?？催^很多越南電影，《青木瓜之味》《情人》，我覺得越南很迷人?！?p> 她指了指餐桌旁的辣雞醬，“下次吃春卷時，可以蘸點(diǎn)”。
“哦，我還是喜歡原汁原味的東西?！?p> “哈哈，看的出來，那么愛吃河粉。河粉的味道就比較清淡?！?p> “你就是越南人嗎？”
“是的?！?p> “哇，真的啊。可是你有點(diǎn)不太像東南亞人，尤其是膚色?！?p> “我來中國很早了。差不多12歲，就跟爸媽來中國，一開始在香港，后來去上海，去年來到這兒?！?p> “一直開餐館嗎？”
“沒有。一直在打工。”
之后，我們沒有再討論關(guān)于越南的話題，因?yàn)樗€要繼續(xù)工作。但是等離開時，我們互相加了微信。
當(dāng)天晚上，我收到了她的信息。她想請我出來散步。我有點(diǎn)錯愕，但還是答應(yīng)了。
城市的公園基本都是千篇一律的，不同的是人。她真的不太像越南姑娘，首先是皮膚，沒那么黝黑，有點(diǎn)偏亞洲人種的黃色，骨架也很小。身處江南，我覺得她就像這兒的本地人。
我們信步于公園小路，她跟我說話，她好像有很多話，似乎對談話感到極度饑渴。我想，她應(yīng)該缺少交談和發(fā)牢騷的對象。
走到空曠的馬路邊，她指著對面的樓房，告訴我，那兒是她住的地方。我望過去，是一棟老舊的五層樓房子，好像似乎專為一輩子與快樂、奢侈無緣的上班族家庭打造的。這類老舊的建筑一般都沒有電梯，樓梯口堆著幼兒的三輪車、壞掉的舊爐子和捆成一疊的舊報紙。年輕人很少愿意住在這里，因?yàn)樗咸f，旁邊交通也不便利，住在這兒的基本都是一些孤寡老人。
看來她的生活還是很窘迫的，而且沒什么朋友。
“如果你愿意，有空來我家，我給你做越南河粉吃?！?p> “那太好了。吃正宗越南人做的河粉。”
“謝謝你今天愿意陪我出來散步?！?p> “不客氣。和你聊天，我覺得很放松?？墒悄愫孟裼行氖??！?p> “是的，我想離開這座城市?！?p> “為什么？”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但請你不要認(rèn)為我是一個奇怪的人?？墒沁@個問題埋藏在我心中好久了?！?p> 她說的讓我心里犯怵，我在想，該不會她有個什么私生子，想讓我交給福利院吧。畢竟，和陌生的同性之間，我還沒有這樣的交流過?？晌疫€是壓制了恐慌。
“你覺得男人真愛你，一定會和你努力在一起的嗎？”
喔，原來是這個問題，看來她是為情所困。哎，男女感情的問題，我也不太擅長。萬一說了實(shí)話，傷了她的心，讓我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壞事。
“應(yīng)該是的吧。愛一個人，想和她長久在一起。而不只是短暫的魚水之歡?！?p> “我以前認(rèn)識一個男人，也是因?yàn)樗覐纳虾ｋx開，來到這兒，只想離他近一點(diǎn)。認(rèn)識他，對我來說，那是前所未有的體驗(yàn)?？墒撬呀?jīng)有家室了。我沒敢跟任何人說。”
“你們認(rèn)識多久了？”
“兩年多吧。但是實(shí)際相處的時間并不多。他每個月去我家一兩次?！?p> ”后來，分手了？“
“其實(shí)，我當(dāng)時不知道他有家室，等我知道他有家室時，我就離開他了。只是，偶爾還會聯(lián)系”
“他騙了你?！拔抑肋@樣說，很殘酷。
“哎，我應(yīng)該接受真相?！?p> “早點(diǎn)離開是好的。剛分開的那段時間是挺痛苦的，但是熬過去就好了?！?p> “他為什么騙我？”
“可能是寂寞，可能是刺激，也可能是他真的喜歡你?！?p> “他喜歡吃越南河粉?？赡芤?yàn)樗皇窍矚g吃越南人做的越南河粉吧。你們中國人不是說，管住男人的心就是管住男人的胃?！?p> 她后來又說的很長很長，我沒打斷。我想，她可能真的要走了，所以今天，說個痛快。
她繼續(xù)說，“后來，越南河粉吃膩了，就換別的口味了。我太傻了。我應(yīng)該早走。”
“不用這么責(zé)怪自己了。你對他真的有情有愛，只是這次愛錯了人。但這并不代表，你就不能以后獲得幸福啊。如果決定離開，就走的果斷些?！?p> 有時覺得人世間冥冥中是有緣分的，我剛巧昨天聽到這段話，今天就把這段話用到了。可能上天派我來扮演智者的身份，來勸慰這位深陷愛情泥沼的越南姑娘。
”是的。要走的果斷。“她仿佛在自言自語。
2014年的時候，我曾經(jīng)去云南的邊境出差，空隙時，跑去看湄公河。那條河不怎么干凈，河邊有一些光著膀子，分不清是東南亞人，還是云南人的小伙子，沖著我吹口哨。感到有點(diǎn)不安全，所以沒有停留太多片刻。當(dāng)?shù)氐呐笥迅嬖V我，湄公河的對岸就是越南和柬埔寨。那些地方，我至今都沒去過。可是后來，我為什么如此瘋狂的愛上那兒的食物，似乎也很難說清楚。我還是喜歡稱呼越南的首都為西貢，相比較與胡志明市強(qiáng)烈的政治色彩，迷人浪漫的法式情調(diào)，似乎唯有”西貢“這個名詞可以代表。那個和我有幾面之緣的西貢小姐，后來有沒有走，我不知道。因?yàn)?，我再也沒有去過那家”粉越西貢“。我有點(diǎn)難為情，或者說，我怕見面難為情。陌生人把心事告訴了你，似乎就如同在你面前脫光了衣服一樣。這未必是我想看到的。而一如清純形象，穿著長衫的西貢小姐，我希望你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