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景區(qū)大巴上的時候,闕云客終于“懂事地”提前坐到了畢縈身邊。
以前畢縈自己坐車的時候,身邊什么樣的人都坐過,除了那種體格巨大、面目兇悍的“社會人”她不敢主動說話以外,短暫的旅行結束前,她總能有辦法同身邊的陌生人打成一片。
“人生苦短,與人為善”是她一貫的信仰。也難怪她上學時能成為那種受歡迎的“學霸”了。
只是這次闕云客坐身邊,她卻感覺非?!安蛔栽凇保m然兩人之間依然隔了一個拳頭的距離,但是她還是緊張得不知手要怎么放。
而且更要命的是,即使她側頭看向窗外,也能準確感知到闕云客時不時會轉過頭來看她這邊,心里感覺更緊張了。
這種該死的不自在的感覺,到底是什么???
然而闕云客其實只是在追看窗外掠過的風景。
畢縈感覺兩人之間實在是沉默得可怕,終于開口到:“那個……你平時也健身嗎?”
闕云客眼眸向下,落到畢縈好看的側臉上。陽光灑在她瓷白的肌膚上,毫發(fā)畢現(xiàn),好像鮮嫩的水蜜桃。
“什么?”
“呃……我是看你剛剛很輕易就制住了那兩個人,力氣蠻大的,呵呵……我們健身房里,有幾個舉鐵練了好幾年的,估計勉強能做到……”
“舉鐵?”
闕云客詫異。
其實在闕家,他的身體從小就比較羸弱,也因此,在學業(yè)之余,父親讓他額外跟著一個方外師傅學習體術。幾年下來,身體機能明顯增強,功夫雖未大成,但是對付幾個流氓不在話下。
現(xiàn)代人強身健體的方式也是奇怪,不過舉鐵聽起來還是挺有趣的,改天可以去試試。
闕云客想了一下回答:“少時曾跟著師父學過一陣,如今好久沒見師父,又出了一點意外……難免疏于練習了。剛才獻丑了,不提也罷。”
畢縈見他這樣說,尷尬地點點頭,不再說話。
誰知過了一會,闕云客突然開口問她:“隱仙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叫這個名字的?”
畢縈想了一下,搖了搖頭,“似乎一直是叫這個名字吧?難道還有別的名字?”
她打開手機搜索軟件,看了一會,念道:“哦……原來真的改過名字!隱仙山又名黃龍山,位于長川市與黔江市之間的南海鄉(xiāng),城北32公里處,是一個融山、海、島、峽等風光為一體的地震成因堰塞湖。傳說這里是三圣母成仙之處,清末改名隱仙山……”
畢縈打算接著念下去,被闕云客打斷。
“黃龍山,山上有處長春觀,觀里遍植山梅和翠柏,每年的二月二,會有大批北燕南飛過山棲息,雀啼聲有如群鶯出谷,甚是熱鬧……”
闕云客眼睛出神地望著窗外蜿蜒的山脊,聲音漸低,似在自言自語。
畢縈再次驚異不已。
“你去過嗎?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
旋即想到,他可能是看了那本地理雜志才知道的。但是她又記得好像上面只記載了長春觀以及觀里的花木,沒寫其他的??!
“我……去過,很早之前了……”
車子終于在一處平坦開闊的地方停下了。
“哇!這里的風景真的好棒啊!上次來的時候正趕上下雨,這次是晴天,果然還是晴天更好看呢!”
畢縈深呼吸了一口,頓覺身心舒泰,心曠神怡。
“其實黃龍山風景最好的時候,是雨后初晴,不過,現(xiàn)在也不錯。”
闕云客說完,當先邁上蜿蜒向上的石階。
畢縈趕忙緊隨其后。
到了山門,闕云客還要繼續(xù)往里闖,從旁邊一個小房子里出來一個身穿灰色制服的老頭,伸手攔住了他。
闕云客不解,老頭拖著長音道:“檢票啦~”
闕云客不知他什么意思,心想上黃龍山從沒聽說過還要什么票?本以為這個時代的文明已經很超前了,怎么還有公然攔路要錢設卡的?
斜睨了他一眼,繼續(xù)往里闖。
那老頭還沒見過這樣不懂事直往里沖的人,趕忙上前攔住他。
“欸?你這人怎么回事啊?要票的懂不懂???你當這是野山門呢?這是正面山門!想進,拿錢買票去!別在這瞎闖!”
闕云客皺眉微怒。
“這山門是你家開的?憑什么要錢?光天化日之下竟公然設卡要買路錢,你是攔路搶劫的山匪嗎?真是豈有此理!”
老頭被闕云客一頓文鄒鄒搶白,一時間差點沒反應過來。
我堂堂一山頭看門老大爺,怎么就成攔路設卡的山匪了?
“你這年輕人怎么回事???素質不是一般的低?。∈遣皇悄X子有???沒票回去!找別的路上山去!別在這堵著,影響后邊的人了!”
沒想到闕云客指著那老頭的鼻子道:“要不是看你年老體弱,我可真不客氣了!你家山寨人馬多少,都給咱們叫出來,我倒要看看能有多大能耐!”
闕云客本身氣宇軒昂,淵停岳峙地往那一站,氣勢不是一般的強,不知道情況的還以為他要做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
看門的老大爺也算是開了眼了,見過逃票的,沒見過逃票逃得這么理直氣壯的。
“你走不走?你再不走我打110了??!”
老大爺說著拿出對講機打開,里面刺啦刺啦響起刺耳的聲響。
“欸——大爺!大爺!別報警!誤會!誤會!”
正鬧得不可開交,畢縈氣喘吁吁分開人群擠了進去。
不過是去買個票的功夫,沒想到闕云客就在山門口鬧出這么大動靜。
“大爺,不好意思??!我這朋友……第一次來隱仙山……呃……”
“第一次來?你問問后面誰不是第一次來,哪個像他這樣逃票逃得這么理直氣壯的?倒是我活了這么大歲數(shù),第一次見這么沒素質的人,看著人模狗樣的,誰知凈干腌臜事!”
闕云客擼起袖子作勢要打人,畢縈趕忙一把抱住他!
“大爺,大爺,我們真是第一次來,不知道規(guī)矩……真是不好意思?。∵@是我們兩個人的票!我們沒逃票!真的!我們是好人……”
看門老大爺看著手里兩張全額票,鄙夷地瞪了一眼闕云客,嘟囔道:“進去吧!進去吧!白白耽誤大家的時間,現(xiàn)在年輕人這素質唉……”
闕云客還要理論,被畢縈使出全力推進了大門。
“你剛才怎么走那么快?我就停了一小會,你就趕到大門去了。售票處在半山腰呢……”
闕云客不理,只是埋頭繼續(xù)走石階,速度一點沒慢下來,仿佛剛才尷尬的一幕沒發(fā)生過。
畢縈見他不理,只好努力調整呼吸,跟著他繼續(xù)爬山。
這人好奇怪?。纳较碌缴介T彎彎曲曲少說也有三百多級臺階,極少有人一刻不停地只顧著趕路,走這么快不光腿受不了,連兩邊的風景也來不及看??!
終于到了山頂,山風獵獵,云海茫茫,闕云客卻感覺到背上已經汗如雨下。
他看著眼前的高大門樓,“長春觀”三個字在陽光的直射下閃著金光。
終于到了。不知過去多久,他終于再次來到了這里,一刻不停。
畢縈買了瓶水,坐在前院的涼亭里冷眼旁觀。
闕云客來到長春觀,幾乎目不斜視,直接就向更高的一個院子走去,一點不像第一次來的樣子,而且,他神情嚴肅,似乎在找什么東西。
可是她的腿實在是太酸了,幾乎是一口氣爬到這座近八百米高的山頂。饒是她對闕云客很感興趣,也沒法再跟著他上去了。
索性等在這里,反正他肯定要回來的。
過了一會,闕云客果然下來了,神情不再如先前一般緊張,但是明顯有些委頓。直覺告訴她,他的樣子肯定不單單是爬山的緣故。
“你怎么了?”
畢縈遞給他一瓶礦泉水。
闕云客接過,仰頭咕嘟咕嘟一口喝了個干凈。
平靜了一下,開口道:“不見了。自從改名之后,就不見了。”
“什么不見了?”
“我母親……的靈位?!?p> 十八年前。
那時候闕云客12歲,母親闕白氏自從生下他和妹妹,就患上了治不好的重疾,一直延醫(yī)吃藥拖到第12年上,才去世了。
母親去世之前,還跟以前一樣,把他和妹妹叫到床前,笑著對他們說了一番話。那番話,他永遠也忘不了。
母親說,她要去了,讓他們不要太想她。作為一個母親,她為自己沒有盡到責任而感到很抱歉,從沒給過他們如平常母親一般的溫暖呵護,但是現(xiàn)在他們長大了,她終于可以解脫了。如果他們實在想她想得厲害,就到祠堂里她的牌位前看一看,跟她在時是一樣的……
母親去世幾年后,父親把宗祠看得很嚴,基本上除了受罰,闕云客是沒機會見到母親牌位的。
為了經常見母親,他才做了闕家有名的“忤逆子”。
終于到了弱冠之年,他瞞著闕家所有人,包括妹妹,在長川城外80里外的黃龍山長春觀里,給母親供奉了靈位。
那里是他精心挑選了好久之后,給母親的靈魂擇的一處棲息之所,也是他與母親天人溝通的一個秘密場所。
這個秘密,直到他和謝連岳靈魂互換之前,一直無人知曉。沒想到到了現(xiàn)代社會,他還能再次來到這個地方。
只是物是人非,這里早已不是當初的模樣。
而母親的靈位,也早已不知流落到了什么地方。也許,除了他自己,再沒人知道,曾經這里,供奉過一個美如仙子的女子……
春樹流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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