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相信
那輛車路經(jīng)高速時失控,翻下護欄墜下山林。
車上幸存的,只有被母親緊緊護在懷中年幼的“黎離”,開車的父親黎澤思尸身分裂不成樣子。
也許就是上天不忍心,讓她經(jīng)歷噩夢般是事故卻存活。
齊朝辭永遠(yuǎn)無法忘記,自己從冒著火光,里面散落著父母手臂血液的汽車殘害下爬出。
后來兇手被繩之以法,顧叔顧姨可憐她沒了父母,就把她養(yǎng)在身邊,當(dāng)做親生女兒看待。
……
顧宅門口走出一對外表儒雅,氣質(zhì)溫和的夫妻。在他們身后,還跟著一位青年男人,應(yīng)該是那對夫妻的兒子。
他們長相頗為相似,男人繼承了父親高挺的身材,深邃硬朗的輪廓,和那一雙如星河般深沉復(fù)雜的眉眼。又帶著母親細(xì)膩,猶如王侯將相家支立門庭的公子,既氣勢卓然,又內(nèi)斂沉穩(wěn)。
任誰看了都感嘆好出色的一家。
但他們此刻的神色,都不是那么美好。
顧庭宵和兒子顧行深因為是男人,面色都掩飾的還好。只是眼眶下淡淡的青影,透露出這段日子以來的煎熬。
齊朝辭的目光注意到顧行深身上,他怎么比起之前,瘦了那么多。
原來的顧行深,工作之余也不忘經(jīng)常鍛煉,所以整個人都透露出一種健壯的感覺。
然而現(xiàn)在的他,像是黯然下來,沒那之前那股意氣風(fēng)發(fā)的勁。有些消瘦的臉龐,把他襯托的清冷薄涼。
原本自己眼中,強大溫潤的他,現(xiàn)在就像一塊堅冰,仿佛再炙熱的火焰,也不能將他融化。
顧姨就更看得出傷心欲絕,她通紅的眼眶,在這十幾日里就沒好過。
齊朝辭的心就像是被一只大手緊緊攥住,疼的無法呼吸。
她靠在大樹后面,用手不停的擦著眼淚。
從重生的那一刻起,她曾想過,這一世只要報了仇,就將所有的感情都斬干凈。她已經(jīng)不是黎離,前塵往事都和她再沒有瓜葛。
可現(xiàn)在看著顧叔顧姨和顧哥哥,說沒有觸動,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這些年來,自己和他們已經(jīng)成為一家人,失親之痛,他們又該怎樣去承受。
自己又該怎么辦,她不可能去像顧叔和顧姨說我就是黎離,只要她張了口,估計都會被人誤認(rèn)成精神病。
迷茫的齊朝辭有些不知所措,這個時候,顧行深一家提著糕點水果和鮮花,坐上一輛低調(diào)奢華的黑色轎車,漸漸駛向遠(yuǎn)方。
齊朝辭冥冥之中有預(yù)感,他們一定是去看望“黎離”。
……
永安陵園,是“黎離”父母永眠之地。
顧庭宵和夫人林懷,在黃昏的墓碑前神色哀傷。
“阿澤,一晃這么多年過去了,我們的孩子都長大了。”
帶著感慨說完,顧庭宵在墓碑前倒了兩杯酒。一杯仰頭給自己灌下,一杯慢慢倒進草地里。
他單膝跪在泥地里,全然不在意昂貴整潔的西裝沾染上泥漬。
“我對不去你,我沒能完成你的托付,沒能照護好小離。”
顧庭宵聲音沉重,肩膀發(fā)顫。
一旁站立的妻子林懷,聽到他這句話,淚如雨下的撲到兩個墓碑旁一個較小的墓碑前。
“我的孩子啊,你還那么小,就躺在冰冷冷的地下。你讓顧姨該怎么接受,顧姨的心都快碎了?!?p> 林懷抱著黎離的墓碑,抽泣不止。
站在他們身后的顧行深,此刻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上前將母親攙扶起來,凝視著上面刻著黎離名字的墓碑。
“小離要是知道她死了你會這么傷心,還會舍得離開嗎?!?p> 在林懷心里,自己這個兒子一向?qū)Ω星榈?,說出這話也不覺得奇怪。
但在她看不到的視線里,顧行深眼神中的輕嘲,是那么刺眼。
警覺的顧庭宵知道不對,卻顧及妻子沒有說出。
“你母親身體不好,你把她帶回車?yán)?,我在這里和黎叔說說話,一會就來?!?p> 這段時間以來,林懷知道自己身體狀況變的糟糕,所以即使舍不得,也任由兒子把自己攙扶回車?yán)铩?p> ……
“小離的墓里,根本沒有骨灰吧?!?p> 把母親安置好的顧行深,剛折轉(zhuǎn)回來就聽見顧庭宵這句話。
“沒錯。”顧行深皺眉回答到。
“混賬東西!你到底在干些什么,小離她不能入土為安,你要我怎么對得起你黎叔?!?p> 顧庭宵厲聲呵斥,自從他把股份完全交給顧行深,好像就完全管不住他。
被劈頭蓋臉的說了一頓,顧行深依舊維持著冷毅。
“她當(dāng)然會入土為安,只不過在此之前,有一件事我需要查清楚,我不相信她會自殺?!?p> 顧行深一字一句堅定的說道。
他冰冷的話語,吐出石破天驚的內(nèi)容。躲在離他們極近柏樹林里的齊朝辭,聽到這句話整個人都傻了。
能不傻嗎?
“黎離”抑郁癥可是鐵錘,無論是曲均在媒體面前公布的病例,還是去調(diào)查醫(yī)療檔案,都無可辯駁。
曲均瞞天過海讓所有人都信了,不得不說他這一招高明。
然而大家都沒有懷疑,顧行深在這個時候說不相信“黎離”自殺。
這讓齊朝辭心里仿佛有一股泉水潺潺流入,重生以來那份孤寂,無法像別人訴說的苦痛,在這一刻有了慰藉。
顧庭宵不是齊朝辭,他可沒那么多感觸。
“事實不是你一句不相信就能更改的,我明白黎離那么好的一個孩子,突然走了誰也接受不了??晌覀兘K歸還要生活,你需要接受現(xiàn)實?!?p> 這個一向沉穩(wěn)對感情寡淡的兒子,突然說出這么讓人難以想象的話。顧庭宵何止是震驚,他簡直開始懷疑顧行深的用心。
如果不是葬禮上自己多留了一份心,他是不是永遠(yuǎn)也察覺不到這個孩子隱藏的究竟有多深?
“您不必費心,既然我做了,就自有打算。”
好言好語勸說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顧庭宵突然泄氣。
孩子大了,他也管不了了。
“但愿你不會后悔?!?p> 他像是嘆息一樣。
“你母親不像我那么能接受刺激,但凡你要是個男人,就別讓她為你操心?!?p> 撂下這句話,顧庭宵再沒管顧行深如何,轉(zhuǎn)身離去。
過了許久,齊朝辭腳都快站麻了,顧行深依舊站在原地。
他望著三個間距非常親密的墳?zāi)?,雙目空寡,像是已經(jīng)游離于世間,不帶一絲漣漪。
看見他這樣,齊朝辭心中有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