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見面的地點走回住處附近,想了片刻,最終還是決定去老廖那吃上一頓。仍然是那幾個老菜式,不過今天的老廖明顯冷靜了許多。
也不知道這究竟是白日里陽光的作用,還是他真的想通了。
茶余飯后,飯店里的客人陸陸續(xù)續(xù)地離開,閑下來的老廖又找到我,說讓我?guī)退?guī)劃一下旅行的路線,我看了眼天色,還是答應(yīng)了下來。
老廖這輩子沒出過什么遠門,或許走過最遠的路就是從老家來到了這城里。而我卻是時常在外面轉(zhuǎn)悠,特別是小時候我父親的工作時常四處調(diào)動,于是我也就有幸跟著領(lǐng)略了南北各地的風(fēng)光,此時我和老廖對著地圖,我根據(jù)我的經(jīng)驗指指點點,他也就只是點頭,似乎從不懷疑我這些經(jīng)驗到了現(xiàn)在還適不適用。
就這樣對著地圖講了大半個小時,我也沒什么好說的了,老廖拿著我給他定下的行程非常滿意,在我提出要離開后也立刻關(guān)上了店門,說是要去找其他人再商量一下。我看著他往北邊走了幾步,那是老張家在的地方。
我心里想,是不是要一起去見一下老張?
但還沒等我做出決定,老廖突然轉(zhuǎn)過身看著我說:“對了,老劉!今早上的時候你徒弟來了,他問我最近有沒有見著你,我沒跟他直說,只是告訴他等你來了我讓你去找他?!?p> “我徒弟?哪位?”
“就是姓路的那一個,人高馬大的,往我那店里一站,差點頂破了天花板。”
“哪有那么夸張!”我被老廖逗得一樂,對著他擺了擺手:“行了,你忙吧!我待會就去找他!”
“行!你們兩師徒鬧了這么多年別扭也該和好了!”
我沒有回答,只是按著記憶往我徒弟開的武館走去,腦海中又回憶起一些早已不會時常想起的往事。
我年輕的時候喜歡練拳,西洋拳也練,自家的傳統(tǒng)武術(shù)也練,雖然沒上過什么大賽,但也稱得上是小有名氣。后來不少熟人找我學(xué)拳,我挑了又挑,最后留下的,便只有這路小子一個。
他從小就高過同齡人一頭,又活潑愛鬧,時不時欺負下鄰里同學(xué),他父母也管不著他。于是最后,就決定送我這來!
之后便是十余年學(xué)徒,我?guī)еチ瞬簧俅笕^求學(xué),補充自己的不足,最后終于也算是在國內(nèi)打響了一點名氣。在他三十歲之前,我們之間從來沒有過矛盾。
可是...似乎人相處久了,無論是師徒還是父子、夫妻、兄妹,都總得發(fā)生點沖突。
我暗嘆了一口氣,抬起頭看看周圍,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走到了拳館門口。
依舊是那個老名字,此時似乎正是訓(xùn)練即將開始的時候,一群身穿各類不同運動服的年輕人從我的身邊穿過,與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感到自己似乎與這里格格不入,不少學(xué)員也側(cè)目看著我,好在還沒人對我指指點點。
我站在門外徘徊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有下定進去的決心,一是到了這份上突然不想丟了臉面,以長輩向晚輩去道歉。二也是這里的變化太大,讓我覺得有些陌生。
我看著里面全新的裝潢與寬闊的大廳,知道這武館應(yīng)當(dāng)是擴建了幾次,也不知道自己就這么進去,能找到想找的人嗎?
或許是我在這里徘徊了太久,一個站在柜臺前的小伙子走出武館大門,站在我身邊問道:“大爺您有事嗎?”
“沒事沒事,我就在這轉(zhuǎn)轉(zhuǎn)。”
“那要不您進來坐會吧,外面挺曬的,里頭有空調(diào),還有冰水,不用您給錢!”
就好像突然找到了一個進去的理由,我居然沒有反對,而是鬼使神差的直接跟了進去。他招待我在柜臺邊坐下,不僅給了我一杯冰水,還拿來了幾盤水果。
我堅決不肯吃,只是借著喝水的空當(dāng),向他當(dāng)聽著他們老板的情況。
“我們老板?那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當(dāng)年XX全國大賽的...”一說起他們老板,這個小伙子的臉上帶著些自豪,似乎當(dāng)時得獎的并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他一邊為我添水,一邊講得天花亂墜,讓我都有些懷疑,他所說的和我想找的,究竟是不是一個人。
他又扯了幾句,咽了口口水,似乎還想繼續(xù)往下水,但這時有人推門進來,他抬頭看了一眼,頓時變了臉色。
“老...老板!”
老板?我順著他的目光轉(zhuǎn)頭看過去,一個熊一樣的大黑個站在門口,臉上的神情有些古怪,就好像原本想笑,笑容卻突然凝固在了臉上。
招待我進來的工作人員看著他們老板的模樣心中有些忐忑,以為是因為讓我坐進來的原因而導(dǎo)致老板生氣,于是走上前幾步,想要和對方低聲解釋。
“不管你的事,我和他有話說?!?p> 他指了指我在的方向,然后走進幾步,搭住了我的肩膀。
那工作人員一看就更急了,低喊道:“老板,打老人可是不行的!”
“你小子想什么呢?這是我?guī)煾?!?p> “師父?”
沒錯,這老板果然正是我那姓路的徒弟。在工作人員的茫然注視下,我跟著路小子走進了他的辦公室。雖然我在一看到他的時候心中就冒出了火,恨不得立刻痛罵他一頓,但我最終還是克制了下來。
總得給他留些面子。
但到了辦公室之后,我卻再也壓抑不住,指著他不斷的罵了十來分鐘,似乎是想把這二十年來沒有說過的話,在這一刻全部說完。
他沉默著沒有反駁,也沒有像以前那樣站起來和我反駁。
直到我的情緒逐漸平復(fù),他才終于慢聲細語的開了口,先是道歉,然后才說了當(dāng)時的苦衷,在時隔這么多年以后,我們終于坐下來,敞開心扉的聊了一場。
一下午的時間匆匆過去,我本也不是一個不講理的人,只是在某些事上,會擰著一股氣!此時事情說開,誤會散去,我和這徒弟,終于也算是言歸于好。
走時,路小子拿了不少東西想讓我?guī)?,但我一樣也沒有收下。他又想讓我過一段時間來這里看看,幫著他指點指點,我只是說:
早已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