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拓一路駕馬到了皇宮,與往日的格局一樣,沒有因小公主夭折而掛上白布,宇文邕癱坐在地上,不吭也不動的死死抱著懷里的人,憔悴的眼神里滿是墮落。
“皇上,人死不能復生,請節(jié)哀?!?p> 小公主也是宇文拓看著長大的,她那軟糯糯的聲音甜到心里,恨不得想保護她小小的身軀,生病是常有的事,帝王家的孩子也是不能幸免的。這世上沒人能斗得過天花,何況是一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它奪去的生命還不多嗎?
望著頹廢的皇帝,宇文拓真想一巴掌打過去,如果為了一個孩子變成現(xiàn)在這副樣子,那天下人的性命誰來擔憂?一把抓住宇文邕的衣領,狠狠的拎起。
“你看你這個樣子,還當什么皇帝,都說帝王無情,你為什么處處有情?像你這樣的,難怪成了那狗賊的傀儡,你就盡情的享受他的擺布吧!”
“你懂什么,孤這些年來就得了個明珠,她才那么小.....”宇文邕比劃著,雙腳一直在掂量,他搞不清哪兒跟哪兒了,只覺得很暈很暈,許是悲傷壓抑的沖昏了頭腦。
“盈兒也是我的侄女,我們都愛她,你難道想讓盈兒在天上看著自己的父皇是多么無用嗎?皇上!你是天下的君天下的王,記住沒有一個王是可以流眼淚的?!?p> 聽此良言,宇文邕大夢大醒,自己正處于不利的環(huán)境,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復,王侯將相,多少興亡成敗才換得國家一世太平,螻蟻偷生般的活著,倒不如功名成就,在后世史書上名垂千古,才不余恨歷來青史。
漢有張良引薦商山四皓為羽翼,今有賢弟衷心訴腸,滿心抱負只為政治清明,開創(chuàng)盛世。
“皇上?”
低沉老練的聲音從前殿傳來,剎間將禁錮在身上的“牢籠”打的粉碎,他早就吩咐下面不準讓大冢宰進宮,睥睨了眼一旁的侍衛(wèi),心中的信念熊熊燃燒,既然來了哪能不見,正好他要會會宇文護。
“皇上為何殿內(nèi)沒有燭火?”宇文護訕笑的令人作嘔,奸詐是他的本能,狡猾是他的頭腦。
“明知故問。”
“哼,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兒嗎?”
“你...”
宇文拓實在不敢相信宇文護的膨脹到了如此地步,同是宇文家,而他的眼里不揉一粒沙子。
“夠了,誰是臣誰是王不必孤來回答吧?孤可真羨慕冢父,終究不是自己的子女也沒那份操碎的心,即便有也阻擋不了冢父的閑情雅致吧?”
宇文邕話里有話,明眼人都聽的出來,眼前的皇帝怕是很難操縱,按以往宇文邕絕不會用譏諷的語氣來正面應答,定是大氣不出一字。
鴻廬州。
江子矜一如既往地坐在榻上,迎著暖暖的爐火,一杯又一杯地抿著茶,雖是春天,這風勢卻大的要命,連飛禽走獸都不敢探頭,唯有屋外的梨花還在埋頭抵抗。
踏踏的馬蹄聲,時而作響,一匹高馬強行拖著馬車在風中委蛇虛行,卻又悄聲無息的停在了街口。
“冥修你將錦帛交與景天,他就在西大街的街口.......”
江子矜早已計劃好了一切,就等待那只老奸巨猾的狐貍上鉤。
在西大街,景天收到冥修送來的錦帛,秘密的商量了一番,快馬加鞭的朝著皇宮的方向揚長而去。誰也不知這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只能靜觀其變。
景天按照江子矜說的做,請來了皇后娘娘獨孤女蔓。在小公主的寢殿里,宇文邕和宇文護僵持著,誰也不肯讓誰。
“大冢宰好大的膽子,連皇上都不放眼里,你今日是想逼宮嗎?”獨孤女蔓一身白服難掩姿色,嚴厲的呵斥也嚇不退久經(jīng)沙場嗜血如命的宇文護。
想當年宇文護作為先鋒跟隨大柱國于瑾,大兵討伐江陵城的南梁元帝蕭繹,那一戰(zhàn)宇文護切斷水路,帶著大軍兵臨城下,為于瑾大軍攻下江陵城立下頭攻,此后他勢如破竹的擁有了超然的地位。
緊緊四年時間,連殺三名君王的他目無法紀。連當今皇帝宇文邕也要尊稱他為冢父,權利和欲望加載在身,即便是神是佛都不放在眼里。
宇文拓慢慢靠近景天,用胳膊肘頂了頂,他們暗中眼神交流。
“大冢宰可記得,十年前息王一案?”
“哦?”宇文護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傲慢的女人,一派強者風范遲早會吃大虧,聰明的人是不會露獨角,唱獨戲。
“皇上念你叛亂有功,賜你獨掌兵權,可是,當年你并未鏟除余黨,這可怎么算?是否記得你發(fā)過的誓?”
宇文拓大驚,但很快又恢復平靜,心中大喜,暗自慶幸息王一門還有人存活于世,殊不知那人是誰,宇文炎三個字眼漂浮腦中,“是他就好了。”一旁的景天聽的不知所以然,口中的“他”居然讓宇文拓那么離神。
“皇后娘娘可有證據(jù)?”
“大冢宰,你是非要打臉嗎?本宮覺得為了大冢宰的威名和信譽,還是乖乖的交出兵權,免得天下人恥笑?!?p> 在剿滅息王大軍的前一天,宇文護信誓旦旦的對著朝堂發(fā)過毒誓,如未鏟除奸臣,便交上兵權,黃金百兩充歸國庫,自罰關在府中一月不理朝政,若違背信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皇后,這是怎么回事?”宇文邕韜光養(yǎng)晦十幾年,比起政事權謀,自己不如皇后來的更敏銳些,看此情形,自己定有貴人相助,不然皇后也不知息王一門還未鏟除余黨。
“皇上,可知傳聞中的江子矜,江坊主,年紀輕輕便建立了江湖暗流——榭藕坊,今日他托景天告知錦帛,不然我也不會得知此事?!?p> 獨孤女蔓從袖子里掏出錦帛,擺在宇文護面前,得意的臉上輕輕劃過一絲微笑不易讓人察覺,意味深長的注視著神色微動的宇文護。
宇文拓和景天面面相覷,景天在心里著實佩服江子矜,居然留了這么一手,反而牽制住了宇文護,這樣一來,皇帝擁有兵權,那宇文護也不會再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