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燒衣服
五一放假回家，媽媽病了。
青青本來高高興興的回家，回到家才發(fā)現(xiàn)媽媽眼神都是呆滯的。
青青叫她，她看見了，也不做聲。
人也不愛干活兒了，不愛出門了，膽子變得更小了。
青青只有到村子里唯一一家有座機的李伯伯家給爸爸打電話。
他家里兩個兒子都在外打工，所以今年特意裝了電話。
是村子里第一家有電話的呢！
其實爸爸沒有電話，她不會直接打到爸爸那里去。
爸爸老板家有電話，是手機呢。所以先打給老板，請他代傳。
青青心情很沉重，其實媽媽的病每年都要來一次的，她心里是有準備的。
不是春上，就是冬里，這兩個季節(jié)高發(fā)。
但看什么時候有引子引發(fā)媽媽的病。
青青今兒心里有口氣，堵著很難受。
是去打電話的時候，李伯伯家的嬸子多了句嘴，問了問“你媽媽神經(jīng)病又發(fā)了？”
青青很難過，她知道媽媽這是神經(jīng)病，可也不希望別人說出來。
所以，她只是低了頭，都沒有回答一句的。
總覺得他人說這話，都是帶著惡意的。
可理智上，隱隱覺得別人不是故意的。
這點兒想法太淺，架不住心中的滔滔怒火。
其實有啥怒火呢？
別人又不是造成媽媽生病的罪魁禍首，只是點出了事實而已。
可青青還是很生氣，很無力。
她不知道該恨誰？
所以只有轉移怒火到李嬸子身上，可人家讓她打了電話，還沒收錢，她還能怎樣？
總不能用了人家的電話，再罵人一頓吧。
所以，她恨恨的走了，心里無奈極了。
回到家，媽媽坐在堂屋門后面的藤椅上，整個人都在陰影里，都不敢出來的。
青青勸她，她說這里到處都有攝像頭，有人監(jiān)視她，所以她不敢動。
青青……
安撫了半天，心說媽媽這樣，病是剛開始呢！
這個過程，慢的話，一個多月?？斓脑?，也要大半個月。
怎么辦，爸爸沒在家，她也不好上學。
不然，就沒有人照顧媽媽。
當下，只有寫一張條子，去請慧慧帶去學校，給她們班主任。
今兒聽慧慧說，下學期她也不讀書了，要出去打工。
畢竟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呢！
哎！
天兒熱了，太陽從枝頭照下來，留下斑駁的樹影。
青青一路回來，安安靜靜，就聽到村子里公雞的鳴叫聲兒。
真真覺得，這叫聲是穿過了厚重的歷史，穿過了層層歲月，才響在了耳邊。
青青不禁想，是不是自己的命真的就這么不好，是不是自己注定了沒有人疼愛。
媽媽……
她愛是愛自己，可她這樣，青青很害怕。
總覺得未來的路，一片迷茫，看不到希望。
她突然間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走下去，未來怎么就那么遙遠呢！
至于嫁人，上大學什么的，青青覺得那就是非常遙遠的夢，不知道有沒有實現(xiàn)的一天。
這中間的路，有多少磨難，她不知道，心里一點兒底沒有。
也沒有一個兄弟姐妹，最能說知心話的媽媽，也不能讓她吐露心聲。
青青長大了，有了秘密，有了不可說的事兒。
她……不知道說給誰聽。
雙腿像灌了鉛般的沉重，可她不得不趕快回家。
媽媽一個人在家呢，她擔心。
進了院子，發(fā)現(xiàn)東屋里有煙子，青青就是一咯噔。
拔腿就向東屋跑去，越近越慌。
因為她看到了火。
青青心里緊張的砰砰直跳，好像有什么不可預料的事情發(fā)生。
自己嚇自己是最嚇人的，當下這幾秒鐘時間，青青把自己嚇得夠嗆。
腦子嗡嗡的響，都轉不過來了。
進去一看，還好還好。
媽媽坐在旁邊，看著地上的火在燒。
人還在，還好好的。
青青心里真是有一群神獸飛過。
她都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媽媽就這樣看著，地上一堆衣服在燒。
就在地上，在她的旁邊，在東屋里燒。
屋里是床，被子之類的，蚊帳，衣柜，衣服，椅子……
我的天，這是要干嘛？
媽媽就這樣看著?。?p> 是的，她真的瘋了。
青青這心里真是痛的不像話。
現(xiàn)在也沒時間說別的，趕緊拿起旁邊還沒燒著的襖子，就撲上去，蓋住火。
還好，衣服都厚，沒怎么大燒起來。
看樣子應該是剛開始燒。
又迅速的拔腿去灶屋里弄一盆子水，嘩一下倒上去。
倒完，再去弄水。
來回兩三次，把火澆得滅了不能再滅了。
放下水盆，才問媽媽，“媽，你咋把自己的衣裳都燒了??？”
她想了又想，還是要問問。
憋的慌。
語氣也無法控制的有些生硬。
“這衣裳有毒，不能穿的！”
青青氣的仰倒。
但你不能跟一個病人講道理啊，想都不要想，關鍵是講不通的。
青青突然心里很悲傷，這些年，應該說媽媽這一生過得都不安生，她膽子那么小，又經(jīng)歷了……
那些時光里，她……乞討的日子里，被小孩子罵過，被石頭扔過，被狗追過……
媽媽，太不容易。
青青心里排山倒海似的難過，還有啥氣可生的，可她也不能哭。
因為哭，解決不了問題。
哭，媽媽也不會心疼的現(xiàn)在。
媽媽她現(xiàn)在什么都不懂，都不能理解。
所以，只能是青青安撫她。
“沒事兒的媽，這些衣服你不穿就算了，莫燒了?！?p> 青青邊說邊看媽媽反應，見她沒有排斥，“在屋里燒東西很危險，知道吧，容易把屋燒著！”
見媽媽不耐煩了，眼閉著，向后，身子靠在椅子上，憤憤不平的小聲嘀咕了什么，聲音小，又說的快，青青沒聽清。
說完，就一副別理我，我很生氣的樣子。
青青邊收拾屋子，邊想媽媽這幾年做的危險事兒，喝安眠藥，不吃不喝的絕食，燒衣服……
邊想眼淚邊嘩嘩的流。
青青硬是沒有出聲兒，默默地哭，默默地干活兒。
能有啥辦法，家里一年一年的這樣，悲傷和快樂像是有了明確的分界線。
媽媽生病的時候，家里陰云密布。
媽媽好了，家里歡聲笑語。
可人一旦難過多了，悲傷多了，性格就變化了。
比如青青，對外人，她變得更內(nèi)向了，更冷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