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見
高高聳立的摘星樓如同一個張開大嘴的怪物,洛清語就困在它的最高處,呼嘯狂風(fēng)飛揚起她火紅的長裙,披散的長發(fā)隨風(fēng)飛舞,像是忘川盛開的曼陀羅,凄美絕艷。
洛清語的眼淚順著白皙的臉頰滑落下來,沾濕了她精致的妝容,落在地上,暈開又消失不見,唯有望向龍星辰眼里那徹骨的絕望越來越深,越來越濃……
她的聲音穿透狂風(fēng),似乎從很遙遠的地方傳過來,一字一句,割傷了龍星辰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星辰哥哥。”她終于忍不住心中的悲痛,大聲的呼喊,淚流了滿面,“我等了你太久了,你知道嗎?你知道嗎?星辰……”聲音越來越小,直到只剩下她自己的呢喃。
“星辰哥哥,你知道嗎?”
她的雙手扶著剛過腰的扶攔,半個身子都探了出來,像一個急于得到答案的孩子。
龍星辰抑制不住心底的抽痛,看著她悲痛的樣子更是心傷:“我知道啊,我知道的清語!你先下來好不好,我來接你了啊?!?p> 龍星辰內(nèi)心也不停的呼喊著:清語,我來接你了啊!請回到我的身邊吧,與我永世不離啊。
他聲音震耳欲聾,讓她聽了眼淚更是洶涌而下:“你根本不知道!從進宮第一天我就在盼,盼你來救我,盼你帶我離開,可我不敢說給你聽,我害怕會成為你的負擔(dān),我擔(dān)心會連累你!你根本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一直在等,連心都冷了……”
洛清語抹去臉上的淚水,竟緩緩笑了起來,似欣慰似遺憾,“可你終于來了,星辰……你終于來了,你來了,在我最痛苦的時候,你總是這樣,讓我又愛又恨……”
他控訴的話語,像利劍一般,龍星辰后悔自己來的太晚,后悔自己沒有能力帶她離開,他的清語,竟在這個吃人的皇宮受盡苦楚,她說她一直在等他,他恨自己來的太晚。
他從來不相信奇跡,可現(xiàn)在他真心希望上天能給他一個的奇跡,這一次他一定能給她想要的生活,他會帶她去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生一個活潑的小寶寶,早上一起看日出晚上一起賞月亮,等到老了,就一起牽著手看巷口的夕陽,就他們兩個人。
“清語,下來吧”他悲涼的呼喚樓上那個美麗的女子,眼角似乎滑落什么,流進嘴里,很苦很澀,“你不是說喜歡小動物嗎?我們離開這里,以后我給你捉很多寵物,讓它們陪你玩”
“我學(xué)會種花了,我們以后可以在自己的院子里種花,讓它四季都百花齊放……”
再也支撐不住心底的疼痛,龍星辰雙膝跪地,眼睛卻一刻也離不開紅衣女子,“你還記得花燈節(jié)我送你的布娃娃嗎?我回家的時候看見它了,它孤零零的放在柜子里,你以前最喜歡它的,離開你它也孤單了”
“清語,我和它一樣,沒有你不行?!?p> “沒有你不行……”
“清語啊……”
哽咽,哽咽!這個威武不屈的大將軍就那樣跪在摘星樓下,哭的像個孩子一般,求而不得,周圍的人都忍不住流下眼淚,為他們,也為心里那個永遠也不能再見的人。
這就是戰(zhàn)爭啊。
四周隱隱有啜泣聲傳進他的耳朵,可他聽不清也不在意,他害怕一停下來就再也沒有說的機會了。
到了最后,他就只是一遍一遍重復(fù)她的名字,一聲比一聲更凄涼,每喚一聲就絕望一分……
這么悲痛的情形下天上卻仍舊繁星閃爍,背向漫天星辰,洛清語面色蒼白,身影搖搖欲墜,但她停止了流淚,就那樣看著他,嘴角甚至噙著淡淡的微笑,漆黑幽深的眼睛里卻只是一片看不穿的黑暗。
美得妖嬈,卻讓人遙不可及。
她開口,只一句就將龍星辰深深打入地獄。
“星辰,那都是假的,沒有人會放過我,你也再不能帶我離開,我這一生,注定了要終結(jié)在這里”
“星辰,你忘了我吧,你是立功的大將軍,總會遇見更好的姑娘,而我,也永遠只是禍國的妖妃罷了?!?p> 他們的命運都已經(jīng)注定了,沒有必要繼續(xù)蹉跎,她只是在等見龍星辰最后一面,現(xiàn)在見到了,還有什么奢求呢。
她心情好像挺好的,只是想到不能再陪他了微微酸了一下罷了。
站在摘星樓,她能看見遠處蒼狼王已經(jīng)快來到這里了,時間到了。
仰頭看看星空,她微微的嘆,真是美麗啊,星辰。
隨后就輕輕躍了下來。
“真是美麗啊,星辰”
這是龍星辰聽到洛清語說的最后一句話,然后他就看見她從摘星樓跳了下來,紅衣如火,黑發(fā)如墨,肆意揮撒,仿佛暗夜里翻飛的蝴蝶,直直墜落……
“不要——”
他驚恐的大喊,瘋狂奔向地上那個紅衣女子。
鮮血浸透了她的身體,染紅了地面,她的黑發(fā),她的肌膚……
龍星辰愣愣的看著她,不知所措,支撐內(nèi)心的那根支柱好像轟然倒塌了,他用最輕最輕的力道將洛清語摟進懷里,握著她的手,他不知道要說什么,腦海里一片空白,張了張嘴,只說出兩個字。
“疼嗎?”
洛清語居然還沒斷氣,嘴里不停的咳出鮮血,如花的美貌也被紅色覆蓋,唯有那雙眼睛一如往昔,聽見龍星辰的話,她的眼里溢滿了悲傷,她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只能笑著艱難的搖了搖頭,然后永遠閉上了眼睛。
她的手一寸一寸從龍星辰的手心滑落,好像他們錯過的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蒼狼王已經(jīng)徹底攻占皇城了,他站在不遠的地方看著他們,眼神晦澀不明,他已經(jīng)擁有了想要的一切,清語說得對,他帶不走她,就算清語下來,他也不會放過她——這禍國的妖妃。
他早就該醒悟了。
龍星辰抱起懷里的女子,跌跌撞撞的向?qū)m外走去,他聽見那個人問他。
“龍將軍,這江山有你一半的功勞,不留下來于朕共享嗎?榮華富貴,美女財寶,盡由你挑選?!?p> “我想要的,已經(jīng)全在我懷里了?!?p> 言罷,他再也不回頭,不理會身后的危險的注視,大步離開了。
他想要的,只有她的清語,現(xiàn)在她死了,他就只想帶她離開了。
清語活著的時候他不能帶她離開,現(xiàn)在總是要帶她走的,以后他還是會一直陪著她,這一生,他們再不會再錯過了。
他會帶她去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早上看日出晚上賞月亮,等他老了就一起看巷子口的夕陽。
他們的小院四季都開滿鮮花,有很多可愛的小動物跑來跑去,還有她的布娃娃也不能忘了,他們都再也不會孤單了……
離開皇城的時候他回頭,看見通往皇宮的那條路被無數(shù)人的鮮血染紅,此后也還有無數(shù)人會前赴后繼的為了這個位置付出一切,但那都是別人的事了。
后記
綠水村的夫子去世了。
夫子是一個很厲害的人,戰(zhàn)亂時他帶著妻子的骨灰來到這里,淳樸的村民熱情的接待了,從此他就留在這里教導(dǎo)孩子們識字讀書,綠水村人人都尊敬他。
不過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他對妻子忠貞不渝的感情了,五十幾年未娶,年年如一日的去整理妻子墓上的雜草,在那里自言自語,還特地栽了一棵花樹為她遮蔭呢。
如今綠水村的村民將他葬在他妻子的旁邊,也是希望他們生前分離,死后便能相聚。
下山的時候,小小的孩童被婦人抱在懷里,指著山坡上說到:“娘,夫子與漂亮姐姐羞羞臉?!?p> 婦人聽了兒子的話驚訝的一回頭。
哪有什么夫子與漂亮姐姐,不過是大風(fēng)吹過,滿樹紛飛的繁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