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銀雀國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銀雀王朝的第一任君主在一場戰(zhàn)爭中潰敗后,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一只全身長滿銀色羽毛的鳥為他叼來食物與淡水,這才使他得活下來,從而才能建立起興盛長達數(shù)百年的銀雀王朝。只是那只銀色的鳥雖然在史書中有圖片記載,卻從沒有人見過它的真實模樣。
據(jù)說,那個擁有銀色羽毛的神鳥就生活在此時他們腳下的銀雀山上,當(dāng)然,這只是傳說。
“銀雀”這個稱呼只是這座山的一部分,它完整的名字應(yīng)該是叫雀山。雀山堅拔陡峭,高度足有三千米,也正是因此,在這座位于蘭徹斯曼大陸中部的脊骨上,從不同的位置,可以看到不同的景象。
雀山東部,由于銀雀王朝平坦的地勢,常年受到海風(fēng)吹拂,氣候濕潤,草木眾多,從下往上走去,隨著高度的增加,植物的枝葉上開始染有白霜,因此被稱為銀雀山。
而雀山東部,則因為高原地勢的緣故,植物稀少,遍布沙礫,因此得名金雀山。
山水相連,有山就有水,流經(jīng)繁蒂城并最終匯入東方紅海的那條河流,便是由此而生。但生活在雀山山腳下的土著居民卻經(jīng)常調(diào)侃道:“守著金銀,無金無銀?!背浞终f明了,雀山雖然有山有水,但土地算不上肥沃,再加上處在關(guān)系緊張的亞提與銀雀王國中間,故而商業(yè)匱乏,并不富裕。
而共同擁有這座山脈的兩個國家,卻仿佛從來沒有想過開發(fā)這一片地方,隨著戰(zhàn)爭打響,這地方成為戰(zhàn)場的一部分,這樣一來,土著居民的日子,更是苦不堪言。
格蘭牽著身邊那位幼小的男孩的手,緊跟著奧伊的腳步,往山上走去。
這個男孩是山腳下一位啞巴婦女的兒子,他們見到那個婦女時,她已經(jīng)因為傳染病而奄奄一息,在決定是否帶上他時,奧伊與格蘭明顯產(chǎn)生猶豫,因為他們知道,他們身邊的危險,比饑餓恐怖一百倍。
既然自己沒有能力保護好洛,那么又有什么能力可以保護這位男孩?
但如果不帶上他,他的最終下場依舊是死。逃難的村民不會愿意再多帶上一張嘴的,這并不代表他們沒有善心,而是條件不允許他們有善心。
于是乎,他們的隊伍不得不再次恢復(fù)成了三人行,哦對了,還有一只不如之前肥碩的橘貓。
……
“那時我們都還很年輕,哈哈,反正比現(xiàn)在要年輕很多,我們把帝國給予的榮耀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
由于坡度的原因,奧伊身體微微前傾,他撥開擋著視線的茂密植物,從背后看上去像是一只匐行的烏龜。
“別人都以為我們是天才,可他們并不知道,在他們睡覺的時間,我們可是靠著蠟燭與月光在加班訓(xùn)練?!?p> 格蘭知道,奧伊口中的“我們”,包括在古廟遇見的那位騎士。
奧伊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格蘭與男孩,一臉嚴(yán)肅:“這個世界上并沒有什么天才,或者說,只要愿意,任何人都可以成為天才?!?p> 格蘭很不適應(yīng)大叔這副說教的語氣,他甚至有些懷念大叔張口閉口都是金幣的模樣了。
奧伊見對方似乎對自己的話并不感冒,于是轉(zhuǎn)身繼續(xù)朝前走:“你很快就會明白,你也應(yīng)該明白,這對于你以后將走的路,非常重要!”
他喘了口氣,語氣變得有些調(diào)侃:“但你要記住,榮耀與名氣這種東西,沒必要看得太重...”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繼續(xù)往下說:“作為成年人的你應(yīng)該懂,它們就像是漂亮的衣服,雖然穿上光鮮亮麗,可到了晚上,都是要脫下來的?!?p> “靠外表吸引來的女人終究不夠忠誠,能不能長久在一起,還是得看你夠不夠硬!”
格蘭臉色微微一紅,他懷疑對方在開車,卻又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
照大叔這么說得話,洛又為什么會喜歡自己呢?他不禁往歪處想,可一想到洛,他又不敢繼續(xù)再想下去。
奧伊的聲音還在繼續(xù):“我慶幸自己明白的不算太晚,可勞爾那個家伙就太蠢了,到現(xiàn)在還執(zhí)迷不悟!”
說到這,他沒再繼續(xù)往下說。
勞爾那個家伙呀,真是讓人又愛又恨!不過自己已經(jīng)打算好,等完成這件事后,就去找他喝酒,親自向那天晚上的那一劍道歉。唉,畢竟是多年的兄弟,況且大哥說過,我應(yīng)該多關(guān)心你,你變成今天這幅令人討厭的模樣,也有一半是我的責(zé)任。
誰讓我比你大,你得叫我一聲哥呢?
奧伊回憶著三劍客在一起時的快樂時光,嘴角不自覺有了一絲笑意,心道:“三劍客只剩下了兩個,但愿你別再偏執(zhí),趁早離開莫斯吧!”
他聲音再次變得嚴(yán)肅:“千萬別學(xué)勞爾那家伙!把榮耀看得比命還重要!”
格蘭似懂非懂,他之前一直想問那天夜里的戰(zhàn)況如何,可自從洛離開后,他對這種東西已經(jīng)提不起任何興趣。
隨著周圍溫度的降低,他們距離山頂越來越近,格蘭感覺到自己手心里的那只小手有些顫抖。他扭頭看去,怪不得,那男孩身上仍然穿著汗衫不說,本就單薄的衣服上還破出十幾處大大小小的洞,這要是不冷就奇怪了。
他沒有多想,直接將自己身上那件灰色長袍脫下,披在男孩身上,后者愣了一下,一雙晶瑩的眼睛像是繁蒂城夜空里的星星。
“哥哥你穿吧,我不冷,真的,一點也不冷?!睅е赡鄣纳硢÷晱哪泻⒌目谥袀鱽恚贿呎f著,一邊將自己的腦袋搖得像是一個撥浪鼓。
格蘭將懷里橘貓往自己身上靠了靠,希望依靠七哥身上的溫?zé)狎?qū)逐寒冷:“哥哥太熱了,這件衣服又重又沉,你幫哥哥先穿著好不好?”
男孩臉上瞬間露出無邪笑容,連忙點頭:“好,那我就先幫哥哥穿著!”
聽見背后動靜的奧伊回頭瞥了一眼,看到赤著上身的格蘭正撫摸著男孩的頭發(fā),內(nèi)心不由欣慰道:“也許,他真能繼承那把劍的意志呢?”
不知不覺,翻過一塊不規(guī)則的石頭后,眼前終于一片開闊。
奧伊從行囊里又取出一件長袍遞給格蘭,然后朝周圍觀察著:“這地方真是一點都沒有變呢!”
格蘭套上長袍,跟隨著奧伊的視線看去,發(fā)現(xiàn)這是一片尚算平整的空地,空地面積很大,在他視野里完全沒有看到邊界。
掃視一圈后,他將目光定格在一座土堆上,那不是一塊平常的土堆,因為土堆里平常并不會“長”出白骨。
奧伊注意到格蘭的表情,拍了拍后者的肩膀,然后徑直朝土堆走去。格蘭跟著奧伊來到土堆旁,接下來看到的一幕卻讓他幾乎嘔吐出來。
原來土堆后面是一個足有數(shù)百平米的大坑,這些土,便是從這個坑里而來,而坑里則是堆滿了白骨,而在坑的邊緣,還有些沒有完全腐爛的尸體,散發(fā)著陣陣惡臭。
格蘭看到這一幕,不由朝后面退了兩步,而他旁邊的男孩卻向前走去,只見他趴在坑邊,聲音里帶有哭腔:“爸爸,爸爸!”
爸爸?
奧伊與格蘭對視一眼,又同時看向正在哭喊的男孩,奧伊提起男孩瘦小的身軀,稍微遠離理坑一些,不確定地問道:“你爸爸...在這里?”
男孩沒有停止哽咽:“爸爸...爸爸就是穿著這種衣服走的...”他提了口氣,繼續(xù)道:“一群穿著同樣衣服的叔叔,把爸爸帶走了,從那以后,爸爸就再也沒回去過,嗚嗚...”
奧伊摸了摸他的頭發(fā),大概明白了是什么情況,他的父親為了他們母子有食物可以活下去,選擇了參軍,從而一去不回,很有可能已經(jīng)死在戰(zhàn)場上。
按照他以往的性子,此時一定會告訴男孩最壞的可能性,然后讓他接受,可是現(xiàn)在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辦法開口,他的父親也許死了,可如果自己這樣告訴他,豈不是等于扼殺了這個男孩的所有希望,如果那樣做的話,自己與一個劊子手又有何異?
于是他吸一口氣,溫柔說道:“他們只是與你爸爸穿一樣的衣服而已,并不是你的爸爸,相信我,他還活著,他肯定也時時刻刻想要回到家中,見到你和...”他不由頓住,因為男孩的母親已經(jīng)病逝,他只能接著說道:“只是戰(zhàn)爭還沒結(jié)束,他暫時還脫不開身...”
男孩揉了揉眼睛,可手一放下,剛擦干的眼淚就又流了出來:“戰(zhàn)爭什么時候才會結(jié)束,我想爸爸了”
奧伊沒再說話,因為自己也不知道戰(zhàn)爭什么時候會結(jié)束,他意味深長地看向格蘭,后者也正朝這邊看,見到男孩的傷心模樣,他走上前來,撫摸著男孩后背。
“你相信哥哥嗎?”
男孩聞言抬頭,看到一雙猶如明燈般的眼睛,它雖有些濕潤,卻綻放著耀眼的火光,他不由點了點頭。
格蘭挺直腰桿,左手放在自己胸前,鈧鏘有力地錘了兩下,:“我用生命發(fā)誓,一定會幫你找到父親的”
他曾想像這般隆重地對洛發(fā)誓,自己會保護她,可卻沒有做到,洛最終也離自己而去,他本打算不再對任何人發(fā)誓,可見到男孩掛滿淚水的臉后,他清楚感覺到自己內(nèi)心深處燃起一道火焰。
這次,就算是死,也一定說到做到。
奧伊看在眼里,等格蘭發(fā)完誓后,這才淡淡說道:“你要做的,可遠不止于此。”
……
起霧了。
霧來的非常兇猛,還沒達到目的地,格蘭已經(jīng)看不清眼前景色,他緊緊握著男孩的手,跟著奧伊一起走下一個斜坡。
他看到前方有一塊石碑,石碑沉默卻挺拔地站在霧里,即使已經(jīng)被人遺忘,卻從不曾低下高傲的頭顱。
奧伊跪在石碑前,用袖口輕輕擦拭著石碑上的灰塵,同時嘴里輕輕念叨著:“大哥呀,我又來了,這次不止我,還有一個少年?!?p> 他笑了笑,卻沒有一絲開心的樣子:“雖然我還是沒有完成任務(wù),但這次你可不能罵我,你可別小瞧這位少年?!彼仡^看向格蘭,并示意后者向前來。
格蘭走到石碑前,學(xué)者奧伊的樣子,跪在地上,后者欣慰地點了點頭。
“看呀,他背上這把劍的樣子像不像你?”
“你相信嗎?但是我信。當(dāng)他接下這把巨劍的時候,我就深信不疑?!?p> “他可以完成你的愿望...一定能...”
奧伊話音剛落,忽然迎面吹來一陣風(fēng),風(fēng)聲呼嘯地打在格蘭耳膜上,聽起來時而像是幽靈在憤怒咆哮,時而又像是亡魂在低聲禱告。
風(fēng)很大,吹的格蘭幾乎睜不開眼,但眼前的霧卻沒有一絲被吹散的趨勢。
他奮力掙開眼睛,含著沙土的風(fēng)使他流出眼淚,沒進過學(xué)院大門的他極盡自己腦海里所有的詞匯,終于拼湊出石碑上那一行簡單的字。
“蓋亞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