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澗園丫鬟或貶或遣,沐桐盡量低調(diào)處理,不弄出大的動靜。
無奈那晚之事跟著摻和的人不少,雖明令府內(nèi)任何人不得再提起此事,可多少人心都懸在半空。而且當晚王爺就宿在了幽澗園,據(jù)說第二日夫人們?nèi)フ埌矔r公主都還在休息……
種種跡象意味著什么,誰都清楚。
于是,一夜之間,風向突轉,昭璧公主那邊半點風吹草動,府中都有百十雙眼都緊緊盯著。
可幽澗園內(nèi)一番整肅后,卻再沒了動靜。其間管家那邊傳達了王爺意思:因為有公主求情,王爺對此事不再做追究,即便當日冒昧行事的人也一并豁免了。眾人這才松了口氣,對昭璧公主也是滿心的感激。
林羽喬覺得,江夏王一定是不舍得責罰柳韻,這才用借自己的名義施人恩惠作為對自己的補償。她并不不以為意,這事到底是對自己有利的,而且,經(jīng)此一事柳韻應該也會消停些。唯一一個讓她有些不適應的是,那晚之后江夏王隔三差五便來幽澗園待一會兒。
兩人之間話已經(jīng)說的很明白了,林羽喬自然不會抱有什么幻想。她心里清楚,她遣了宮中的侍女回去又沒有明說原因,難免惹人生疑,若再有她受到冷落之類的閑話傳出去,會對江夏王府有不好的影響。
于是,劃清界限的話她也不再說了,由著江夏王演戲。
就這樣,一段時間過后,林羽喬也習慣了他時不時過來坐坐。
莫廷軒的想法卻不是林羽喬所揣度的那樣簡單。
單看那晚她心思之機敏,莫廷軒就斷定她在宮中時不可能被昭華公主壓得抬不起頭來。而莫廷軼被皇上指派出京處理安州旱災事宜,短期內(nèi)無法返京,兄弟倆碰頭少了,他正好得了閑暇可以往幽澗園多走走。
幾次之后,莫廷軒意外發(fā)現(xiàn)幽澗園是個挺不錯的地方。
他的書房早先是個禁地,可自從柳韻入府后就隨意進出,早已非清凈之地。而幽澗園不同,柳韻自然不好再來,許是因為昭璧公主性子有些冷清,府內(nèi)的女眷除了例行晨起請安,極少來幽澗園走動。
他在的時候,昭璧公主會一直在旁邊陪著,他有心多留意她的表現(xiàn),也就不說遣她走的話??蓛扇酥g并沒有多少話好說,于是多數(shù)時間昭璧公主留他自己在桌案處處理公務,她則到內(nèi)側珠簾相隔的軟塌上做針線活,從不主動擾他。
偶爾有幾次,莫廷軒疲于公務側頭看她。她時而眉頭緊蹙似陷入深思,時而豁然開朗興奮地飛針走線,對周圍一切渾不在意。
終于,莫廷軒被她這全神貫注地勁頭招起了好奇,走到軟塌邊,瞧了瞧,想起管家提過昭璧公主曾叫了些外面鋪子的人來選料,為太妃準備壽禮,便道:“這是給皇祖母做的?”
林羽喬正在聚精會神之時,被這突然的動靜撩得一驚,剛頂過皮毛的針險些扎了手指,抬頭盯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搖頭道:“太妃的壽禮正在繡娘那里趕制?!?p> “聽說公主要親自做的,怎么偷懶了?”
“昭璧繡藝拙劣,只設計了圖樣,繡活就交與繡娘了?!?p> “那這是什么?”莫廷軒邊問邊翻看了一下她手頭的東西,這才發(fā)現(xiàn)是塊皮毛,已修出了輪廓出來,還有的一側滾了邊,說話間試得那毛皮韌密而綿厚,抬了抬手瞅得兩道金紋,頓時一怔,有些不敢確信地問道:“這狐皮……?”
林羽喬笑道:“正是王爺獵獲的金紋雪狐皮。”
“公主知道?”
“越國人人皆知的佳話,昭璧豈會不知?”
“越國人人皆知?”江夏王有些吃驚,道:“公主怎么聽到的?”
怎么還要別人講給他聽?林羽喬雖覺得有些奇怪,但從頭到尾細細說了,對他的豐功偉績自然也不吝溢美之詞。
莫廷軒聽完卻神色凝重,許久才冷哼一聲道:“好個劉廣孝?!?p> 林羽喬問道:“劉廣孝是誰?”
莫廷軒道:“時任的赤安府同知?!?p> 林羽喬奇道:“就是那個力排眾議、闖了王爺大營的同知?”
莫廷軒不置可否,冷哼了一下道:“我只知他借著此事得了功勞,卻不料竟還有故事傳到宮中去了。”
他繼續(xù)道:“那年我率軍趕赴南境,行至赤安府時在大陽山安營扎寨,遇到兩只雪狐襲擊營寨,被我手下副官獵獲了。野獸襲營雖少有,卻也非稀奇事,我自然沒有當回事?!蹦④庮D了一下才繼續(xù)道,“誰料第二日行將拔寨之時那劉廣孝前來拜見,稱那對狐貍性情兇惡、為害鄉(xiāng)民,是當?shù)匾淮蟮溁?。他派人尋捕已有?shù)月卻無所獲,聞之得以鏟除特代當?shù)剜l(xiāng)民致謝。他當時還帶了許多金銀和當?shù)氐奶禺a(chǎn)??倸w是無意之舉,我就吩咐手下人和劉廣孝應酬了一番,讓他得以盡心,我以為這事就這樣過去了?!?p> “這么說來,事情確實是有幾分夸大了。”林羽喬委婉道,江夏王雖戰(zhàn)功赫赫,但昭璧對他的事跡知道的并不多,惟有狐妖的故事活靈活現(xiàn),她印象最深,若連這都是假的,那江夏王在她心中早已不怎么光輝英武的形象又要再打折扣了。雖這樣想,她還是委婉地道,“不過,若說王爺為民除害倒是不假的。那后來呢?”
“回京路上再次路過赤安,當?shù)刂苜R盛情挽留。那周賀不屑權貴是小有名氣的。我以為又是因為雪狐的事才想一盡地主之誼,就吩咐手下在赤安縣城附近駐扎休息。我在城中閑逛,聽得當?shù)匕傩斩荚诹R劉廣孝。因為他臨走前幾個月內(nèi),將紅嘴金背狐捕殺焚燒殆盡,以致城中蛇鼠之患不絕。我起初沒有多想,覺得大約是一兩只狐貍作怪,那同知糊涂無能就把所有狐貍都趕殺殆盡了?!彼﹃?,眼神飄向了窗外,“可我手下打聽到的消息卻是,這種狐貍只在大陽山中有,毛色如雪、紋色如金,當?shù)匕傩沼腥藢⑵洚斪鍪刈o一方的祥瑞之物。而且,這種狐貍機敏膽小,只在山頂活動,從未發(fā)生過擾民的事情,襲營更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