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膽的猜測鉆入了腦中，會不會劉氏失勢一事，與江夏王有直接的關(guān)系？
難道，江夏王背叛了劉氏？
不對，鑒于江夏王聽說蔡嬪之事時的反應，或許，他欺騙了劉氏。
林羽喬只覺寒毛直豎。
不管是什么原因，此前許多的疑問被串聯(lián)起來，環(huán)環(huán)相扣，正如同散落的珠子被串聯(lián)成了一條完整的珠鏈。
甚至，連江夏王對柳韻的態(tài)度都容易理解了——她可能應該是劉氏所布一顆棋子或拉攏江夏王的工具。而莫廷軒將計就計，對柳韻的疼愛，更多是對劉氏的顧忌。
一切變得清晰起來，可林羽喬希望事實并非如此——自古以來手握重兵的將領(lǐng)都為皇帝所忌，而手握重兵又參與朝堂爭斗的將領(lǐng)更是不能被君王所容。
她想起父皇和江夏王那俱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容，不由感到深深地恐懼，呼吸也有些急促了起來。
沐桐不知道公主聯(lián)想到了什么，但見她神色不好，趕忙道：“公主，您不舒服嗎？”
林羽喬怔怔地看向沐桐，或許是自己想得太過極端，這些道理就連自己都知道，就在朝中的江夏王不可能想不到。就算如自己的猜想，江夏王是為了報答紀氏的恩情，那也不至于要將莫府搭進去。
又或者，不僅是因為紀氏，根本是江夏王自己想要更多？
林羽喬有些排斥這個念頭，可又不由得想起初來時聽到的對江夏王不好的風評，“城中人盡皆知”。
甚至他還主導打破了文武官員晉升的體制，保薦了許多手下的軍官任文職，惹得朝中文臣很是不滿，而他的勢力自然也是隨之擴大的。
很難相信，如此種種只是簡單地出于公心。
楚申臨走前對她的勸告，是否也與此有關(guān)呢？
林羽喬迫切地想要撥開這團迷霧，不管怎么說，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她就算是為了自己也必須弄清到底發(fā)生過什么，江夏王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林羽喬一時亂了頭緒，不由又想到了徐嬤嬤。
雖然近來徐嬤嬤忙活著接管府務，在她身邊服侍的時間少了許多，但因為她對徐嬤嬤表現(xiàn)得極為倚重和信任，兩人的關(guān)系實則是親近些。正逢第二天是風和日麗的日子，林羽喬便叫了徐嬤嬤陪著到花園陪著賞景。
一行人來到花園小湖中央亭子之中，丫鬟們在石桌上鋪了桌布，布了茶具，林羽喬請徐嬤嬤坐了，只留了沐桐沏茶倒水。
徐嬤嬤先前陪公主賞花時公主堅持如此，此次也不便再多推卻。
湖面波光粼粼，湖邊翠碧環(huán)繞，身處此景之中，又兼以和暢的惠風，讓人只覺異常舒暢。
幾人就著眼前的景色說到起了府中的景致布局。林羽喬這才知道原來王府是由紀太夫人主持翻修，難怪王府的整體感覺是精致秀雅，與武將粗獷的氣質(zhì)有些出入。她正想多了解些紀太夫人姐妹的事情，便借此入手，提了好些問題。
徐嬤嬤見公主很感興趣，倒也知無不言：“如今大致的格局還都是太夫人那時的，只有內(nèi)外院相接之處，王爺后來又修整過?！?p> 林羽喬贊道：“我只當這些涉及土木之事都是男人家去做，想不到太夫人還有這份才能，當真令人欽佩?！?p> “可不是。太貴妃曾說，家中所有孩子中，太夫人因為聰穎伶俐，最得司徒大人的寵愛。就因為她感興趣，司徒大人甚至不顧她女兒家的身份，翻修紀府的時候手把手地帶她教她，沒想到，還真教出來個樣子了?！毙鞁邒哒f道這里，掩嘴一笑，道，“太貴妃還說了，太夫人把個王府修整成了京城第二，比娘家還好，當真是女生外向。”
林羽喬道：“第二？”
徐嬤嬤笑道：“第一當然是皇宮了?！?p> 因昭璧公主不曾在京城的勛貴人家走動過，林羽喬無從對比，自然沒有想過王府的宅院如何。她也不在意這些，跟著笑了起來，道：“聽嬤嬤這么說，倒像是太貴妃親眼看過王府的景致似的？”
“那是當然……，”徐嬤嬤說道這里，忽然目光一閃，從情緒當中抽離出來，笑容變得有些干，道：“當時太貴妃聽說王府翻修完了，就向先皇請旨過來轉(zhuǎn)了轉(zhuǎn)。”
這話聽起來輕飄飄的，信息量卻大得很。
妃嬪出宮一趟有多困難林羽喬清楚得很，太夫人成婚太貴妃都不能來親眼看看，更不要說只是個院子翻修完成了，甚至，太貴妃為了出宮是向先皇請的旨，繞過了太后，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所以，紀太貴妃那次出宮，一定有其他目的。
林羽喬覺察出了徐嬤嬤微妙的變化，心中暗暗失望，只當并未發(fā)覺，問起了別的：“您方才說那幽澗園的名字就是太夫人起的？”
徐嬤嬤暗暗松了口氣，道：“不止是幽澗園，府中的地名都是太夫人取得?！?p> 林羽喬道：“我一直覺得好些個名字雅致又有趣，是不是也有什么來歷呀？”
徐嬤嬤道：“那自然是有的，太夫人做事可講究著呢。像那書房叫墨翠軒，是因為太夫人未出閣時常在書房中畫畫，她最愛畫的是荷葉，就算用那漆黑的墨畫出的荷葉也似真的一般。還有，公主住的地方叫幽澗園，是因為太夫人家中這個位置是假山流水，太夫人與司徒大人擲氣的時候，總會躲去那里，一躲好久誰也找不到她?！?p> 林羽喬道：“府內(nèi)還有一處銜筆筑，又是何來歷呢？”
徐嬤嬤笑道：“那是因為太夫人剛開始練字的時候，人小力氣弱，有沒耐心，一煩了就愛把筆叼在嘴里，因為這個，她總被司徒大人講不像個女兒家。”
林羽喬笑著道：“聽起來都是太夫人小時候的事情，您怎么這么清楚，不是故意逗我呢吧？”
徐嬤嬤道：“奴婢哪敢隨便編排太夫人，這都是太夫人常常說起的，要不奴婢怎能這么清楚?！?p> 聽紀太夫人未出閣時的經(jīng)歷，她應該是個活潑、爛漫還有些任性的女子。這樣一個女子，遇到了十分寵愛她的夫君，應當對生活抱有更多的希望和熱情，對未來充滿期盼才對，怎么會年紀輕輕就開始不斷地回憶自己的往昔呢？
徐嬤嬤失言時的反應讓林羽喬知道，她就算與徐嬤嬤走得再近，也難近過她的舊主，只怕一時不慎就會被她覺察出自己的意圖。林羽喬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提起蔡嬪。
林羽喬又想到了江夏王。當日審問趙嬤嬤她也在場，如今問問應該也是不是太突兀吧？這念頭一起，她的心中覺得有些緊張，可回想在皇宮的那晚，自己與江夏王不至于只能冷冰冰的相處。
林羽喬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可偏偏最近江夏王沒怎么來幽澗園，即便來了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每次都只稍作停留便很快離去。林羽喬很是疑惑，他如此的陰晴不定，她也不由膽怯了幾分。
幾天后，徐嬤嬤帶回了一個驚人的消息：雨竹園里來了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