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喬驚覺江夏王就在不遠處。
他肩頭靠著個女子,那女子的樣貌酷似扶盈。
可林羽喬很清楚,自己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她就是慕容珂。
明明就在他們旁邊,卻好像隔了單向玻璃,那兩人對她的存在毫無反應,她卻把他們的幸福、把他們的兩情相悅看得一清二楚。
江夏王面對自己的時候,何嘗有過這種表情?
林羽喬想站起來走開,腿卻似灌了鉛般沉重,根本挪不動步。她只覺得心都要被撕碎了,還是忍不住直直地盯著莫廷軒,嘴唇無意識地張合半晌,終究說不出一句話。
她想說什么,又能說什么呢?
多迷人的畫卷,可惜她是這一幕中多余的那個,破壞了完美的氛圍。有些事情,難道一定要聽他親口說出來才甘心?
莫廷軒眉目迎風舒展,是林羽喬從未見過的恬然舒朗,他偏過頭,對著靠在他肩頭的慕容珂說了些什么,慕容珂眉眼笑成了新月。
林羽喬覺得臉邊越來越濕,怎么都擦不干……
這感覺實在讓人很不舒服,林羽喬再抬手去擦拭眼淚時,只覺得那觸感和方才不同,不對,剛才那是做夢……
她睜開眼,迷迷蒙蒙間意識到天色還很早。
果然是個夢啊。
林羽喬的手正在臉側,她摸了摸枕面,那早已濕的一塌糊涂,她臉上也全是濕的。她索性又將頭埋在腿間好好把淚徹底流干了。
哭完卻又覺得可笑,不過是個夢罷了,怎么竟還哭了。
好在慕容佑依了自己的意思,沒有安排人貼身服侍,不然就要被人發(fā)現(xiàn)了。
在秦淮的那段日子,林羽喬雖不敢去想江夏王,卻于曾經的事情也想開了許多。
昭璧公主的身份特殊,自己又是這般奇異的經歷,看在江夏王眼里許多行經都是解釋不通的,疑心于自己也是難免。
可她終究無法原諒的是,他選擇利用自己感情的方式去處理這一切。
林羽喬當時覺得此生再不會見他,后來衣坊做的風生水起,偶爾想起也覺得不該再糾結于此時,便想著江夏王曾數(shù)次相救,兩人不妨就當做兩清。
至于他江夏王是狼子野心也好或是有其他意圖也罷,都再不與她相關。
林羽喬只當自己都已經想通了,卻沒料到兩人還會再見,更沒想打一見之下她就瞬間被打回原形,而那些什么兩清的想法不過是她自欺罷了。
更或許,她根本不愿恨他,不想去恨他,一切都是在為他開脫罷了。
林羽喬起身走到鏡前瞧了瞧,鏡中人面容憔悴眼睛紅腫。這幅模樣出去,肯定馬上被人看出來。
她仔細洗過了臉,可眼睛還是略泛紅腫。她知道這么接著睡第二天只怕會腫得更厲害,便隔著門吩咐外面的人給煮了雞蛋拿過來。
也不知敷了多久,待陽光透入房間時候,林羽喬到鏡前瞧了瞧,已不大看得出異常了??删退闳绱?,到了膳廳,慕容佑還是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
林羽喬不由得心虛,而且她昨日一時控制不住涌動的情緒說出了那番自以為是的話,慕容佑這么敏感的人會不會起了疑心?
“昨天沒吃飽嗎?”慕容佑卻似毫無察覺到異常一般,道?!奥犝f,你半夜里讓人煮了雞蛋。”
林羽喬一愣,想到慕容佑是男子,心思沒有那么細膩,而且也未必知道熱雞蛋可以用來敷眼消腫。
他這樣想更好,倒省得解釋了。林羽喬點頭,隨著慕容佑動了筷子??伤龑嵲跊]有胃口,只是夾了一點東西撥弄著,并沒有吃多少。
慕容佑用余光留意著她,她的面容十分憔悴,吃不下東西,心事滿懷的樣子。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看她這幅樣子又覺得有些無奈。他活到現(xiàn)在哄過的人只有慕容珂,以前慕容珂心情不好的時候,帶她溜出宮去玩一玩就解決所有問題。
慕容佑忽然想起前日永泰王爺提到的通邑坊。
據(jù)說通邑坊是京城最熱鬧的街區(qū),區(qū)內街道兩邊全是各式各樣的店鋪,店鋪售賣的貨品種類也多,來自越國各地,甚至其他國家或部落的稀奇物件也有。
慕容佑提議去通邑坊看看。
林羽喬昨晚睡得太少,此刻覺得精力十分不濟。但她對這地方早有聽聞,有些想去見識見識,何況她又怕被慕容佑看出自己的失常,便應了下來。
逛街是很費體力的事情,林羽喬總算實打實地吃了些東西。
慕容佑余光瞥見,不由得有些得意。
用過早膳,收拾一番過后,兩人到前院碰頭。正要出發(fā)之時,慕容佑身邊一名叫束集的侍衛(wèi)前來稟報:“殿下,江夏王爺來了,就在前廳等您?!?p> 林羽喬聞言腳下一頓,身子下意識地往后一縮。
慕容佑目光微閃,但并未直接看向她,只對來人道:“我知道了,去跟他說我馬上就到?!?p> 待侍衛(wèi)領命退下,他對林羽喬道:“江夏王爺負責我此行接待,昨日才剛回京,今日總要過來問候一番。”說罷,還調侃道,“我沒想到他這么早就過來了。也就是你們越國禮數(shù)多,我只能入鄉(xiāng)隨俗了,你先回房間等我一會兒,我去跟他說幾句話咱們就出發(fā)?!?p> 林羽喬神色恍惚地點著頭,人卻木然地立在原地。
慕容佑也沒有催促她,見有侍衛(wèi)立在一側,就上前囑咐了幾句,這才去了前廳。
莫廷軒起身行禮,慕容佑回禮后抬手示意,兩人分賓主入座坐定。
莫廷軒道:“殿下來訪,莫某卻昨日才抵京,未能對殿下盡地主之誼,實在有失我國陛下所托,莫某在這里先給殿下陪個罪?!?p> “王爺言重了,你我不必如此?!蹦饺萦诱f著,一邊細細打量了莫廷軒一番。幾年不見,他的樣貌并沒有什么變化,只是慕容佑對他的印象更多的停留在戰(zhàn)場上那血氣和狂沙籠罩遮掩下的形象,再看眼前的人,多少有些陌生。
莫廷軒笑道:“皇上得知陛下這幾日想在城中游逛,今日早朝一過便單獨召見,命我趕快到四海坊來問候殿下,還特意吩咐要安排好這幾日的行程,務必讓殿下盡興。”
慕容佑道:“請王爺代我謝謝貴國皇帝陛下的盛情。我第一次來祈京,哪里都看著新鮮,王爺不必費心安排?!?p> 他言語之間推脫之意甚明,莫廷軒見他著一身常服,便道:“看來,殿下今日已安排了去處。”
慕容佑點頭,道:“正打算和朋友去通邑坊看看。”
朋友?莫廷軒馬上想到昨天那個緊盯著自己,看著眼熟的清秀男子。若是如此倒真不便多問了。只是態(tài)度總要表達到位,他道:“莫某對城中更為熟悉,不如就由莫某陪同殿下和殿下的朋友一同前去?!?p> “王爺?shù)暮靡?,我十分感激,只是我這位朋友生性內向,十分怕生。”慕容佑想到他既然是奉了越國皇上的命令前來,若全都推辭了,未免不近人情,便道,“我與朋友在城中走走,更隨意更盡興些。不過王爺說的有理,我等對祈京的確不太熟悉,確要勞煩王爺給指點些去處,安排人打點……”
慕容佑話沒說完,卻聽得廳后傳來一陣動靜,接著一人喊了半句“是誰”就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