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裕宮這邊,太妃從張嬤嬤那里得知皇上又傳召了宇文尚卿入宮對弈。
太妃神色有些悵然,道:“皇上一定很看重宇文尚卿。”說完又覺得這話不太妥當,搖頭道,“尚卿那孩子本宮也喜歡。只是,本宮總覺得皇上待廷軒少了幾分這種親近勁?!?p> 張嬤嬤沒法評論這事,只道:“皇上嘴上不肯承認,心里到底還是難受的,這幾日看著都很沉默,也不愿與人說話??蛇@心情總要有個發(fā)泄的地方,恰巧宇文少將軍棋藝了得,那自然是要傳召他的?!?p> 太妃道:“大約還是因為本宮心里有些偏著淳衫。雖然本宮身邊的孩子多起來了,可這些孩子里面只有淳衫是本宮手把手地養(yǎng)了段日子的,那感情總是不同于其他人?!?p> 張嬤嬤笑道:“那可不是,您在昭璧公主身上可用了心了。公主那時還不足周歲,在行宮也艱難,沒有奶娘,一開始只能喂些清粥,公主瘦得那個叫可憐人。后來您想盡辦法才讓人弄了只母羊來,經(jīng)常做了羊奶羮喂她。”
太妃也想起這些事情來,臉上漾出了笑意,道:“是啊,她最愛吃那羊奶羮,咱們就在院里的爐子上給她做,她每次都吃得,那兩個大酒窩……,”說著,太妃又覺得難受起來,嘆了口氣,道,“她身世這么可憐,本宮總盼著皇上能更她疼愛一些……”
這么說又不免以己度人了,太妃想到如今淳衫還是下落不明,心里更是難受,問道:“怎么。廷軒還沒得了旨意出京去尋人嗎?”
“沒有。”眼見著太妃眉頭又要皺起來,張嬤嬤忙勸慰道,“王爺這些日子一直在府里待著,沒有出門,大概也是等著皇上的旨意,隨時準備出發(fā)呢?!?p> 太后有些疑惑,道:“沒有出門?他既然留在京中不需要處理軍務的嗎?本宮記得他一直是半刻也不得閑啊?!?p> “這還不是為了昭璧公主的事兒,其他都擱下了嗎。王爺回來主要是為接待使團,那些軍務也就暫未移交回來,京里的差事由他人暫代,京城周邊的莫家軍中魏將軍被派去去護送使團,暫代的副官與王爺不相熟,自然不好事事去找王爺,這可不就閑下來了嗎?”
“魏讓護送西鳩使團?”太妃很是詫異,“你從哪聽說的?本宮怎么不知?”
張嬤嬤聞言一頭霧水,這種事情太妃竟然不知道嗎?
她想了想,不由也覺得奇怪了,道:“老奴是前日去別宮時聽到兩個粗使的聊天說起來的。怎么,皇上沒跟您提過這事?”
太妃的面色冷了下來,神色也變得有幾分肅然。
她雖不主動過問政事,可朝堂上發(fā)生了什么,皇上通常都會詳細地告知她,像誰護送使團這種事情理應會提及。而這次皇上非但未主動告知,甚至連張嬤嬤都是偶然從別處的粗使下人那里聽來的,這絕非偶然。
太妃想了想,道:“你即刻去找了皇上來,本宮要馬上見他?!?p> 見上一刻還只是有些憂慮地和她說著家常話的太妃突然變得面色蒼白,張嬤嬤不敢多問即刻出門傳話。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皇上就趕到了慈裕宮。
皇上見太妃一人斜靠在軟榻之上,左右服侍地都已摒退,就連張嬤嬤都只是將他迎到門口就駐足不前,便吩咐胡肅也留在門外候著。
待張嬤嬤掩好了門,太妃開口道:“茶已經(jīng)給你斟好了,你先喝幾口。”
皇上一愣,母親已經(jīng)好久沒有對他用過“你”這個字了,他不由得回想起年輕時偷偷跑去跑去行宮探望母親的日子。
那時,他總是風塵仆仆地趕過去,然后想盡辦法溜進行宮,不免弄得狼狽。母親心疼他,每次見面請安什么的都放一邊,先讓他喝茶休息,在他喝著茶的時候母親就會親手給他擦拭額頭的汗珠。
皇上心中一暖,應了聲是,大跨步地上前,將茶一飲而盡。
太妃的臉上透出幾分欣慰的神色,指了指榻側(cè)擺放好的太師椅,道:“過來坐吧?!?p> 皇上依言坐過去,問道:“母親急著找朕來,可是有什么要緊的事?”
太妃點頭,道:“我心中一直惦記著這事,眼瞧著都已經(jīng)好幾天了,這才找你來問問。你打算什么時候再讓廷軒去找淳衫啊?”
皇上身子微微一僵,下意識地往椅背上一靠,笑容仍顯得輕松,看不出什么變化:“這件事情朕自會安排的,母后不必擔心?!?p> 太后卻并不就此打住,繼續(xù)問道:“淳衫不見已有好些日子了,我實在很擔心她,廷軒既然已經(jīng)接待完使團了,為何不盡快安排他去找人呢?”
皇上見自己有意回避,太妃卻并不打算就此放棄這個話題,心中的暖意消退了幾分,言語仍很是恭敬,道:“這其間有些母后不知道的事情,朕會處理的,還請母后相信朕,不要再多過問這件事情了?!?p> 太妃不可置信的看向皇上,在她的注視之下,皇上的面色絲毫不變,卻給人益發(fā)堅定之感。太妃不由頹然,道:““好,好。我年紀大了,成了個老沒用的,諸事做不了主,說什么話皇上也不肯聽,很多事情也用不著知道了?!?p> “母親,您這是說的什么話?”皇上嘆了口氣,道,“您不要逼朕,有些事情不讓您知道,是怕您操心?!?p> 太妃一反常態(tài),不依不饒地道:“為了我好?那我來問問皇上,魏讓護送使團出行一事,皇上為何不告訴我?”
皇上皺了皺眉,道:“不過是些行程細節(jié)的安排罷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太妃打斷他道:“皇上別跟我打馬虎眼。若非有人刻意安排瞞著我宮中上下,我斷斷不會到今日才偶然得知!皇上如此瞞著我,是怕我看出什么吧?”
皇上面色開始變得冷硬,不再說話。
太妃心中大震,聲音略帶顫抖地道:“你從什么時候開始有了這種心思的?你要把廷軒怎么樣?”
皇上的聲音滿是怒意,卻有更多的堅定和不容置疑:“朕已經(jīng)說過了,這些事情母親還是不要過問了?!?p> 太妃不可置信地看著皇上,滿面痛苦之色,她喘息之聲漸重,努力支撐自己坐直了身子,逼視著皇上道:“你就回答我一個問題,你對廷軒起了這種心思,是在給昭璧指婚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