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申運力順時針轉(zhuǎn)動那圓桌,那茶桌果真動了起來,很快地下傳來沉重的金石撞擊之聲。此事楚申又反向轉(zhuǎn)動起圓桌,約有半個圓又傳來了第二次的聲響。
莫廷軒敏銳的覺察到地面細微的變化,外面的流水聲似乎也變大了些。如此轉(zhuǎn)動三五次后,楚申才停了手,帶著莫廷軒出門一路奔至河溝邊。
此時,河溝之中水已不見了,露出一處暗壓壓梯道。
向下一路都是狹窄的暗道。臺階濕滑,兩人借著昏黃的燭光小心翼翼的前行,走了百余階,這才到了平坦的廊道之中。
卻在此時,一旁傳來了緩慢的腳步聲。
兩人進洞之后不曾見過半個人影,此刻貿(mào)然有人出現(xiàn),自然是萬分警惕,待來人走近才看清竟是名年幼的童子。他神色平靜、目光暗淡,見到有人闖入并沒有任何激烈的反應。
莫廷軒正詫異于對方的從容淡定,就聽楚申失聲道:“文遠!”
童子卻如沒聽到一般,只自顧自地朝兩人作了一揖,轉(zhuǎn)身向黑暗中走去。
文遠也是中了鎖魂散吧?
楚申牙關(guān)緊咬,額頭青筋爆起,目光中的仇恨如刀鋒一般銳利,卻又很快被無力感吞沒,眼神黯淡了下去。他對著莫廷軒低聲道了句:“我們跟他走吧?!?p> 莫廷軒早已猜到這個楚申應該是是蒂影門的人,說不定與昭璧離府有關(guān),甚至他可能就是蒂影門的少主。此時見他的反應,愈發(fā)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兩人跟上那名童子,在黑暗的廊道之中穿行,很快就到了那處巨大的石洞。
暗湖、拱橋次第入眼,到了湖心只見壇廟的一扇巨門微開,忽明忽亮地透出微弱的紫光。
兩人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透過門縫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里面不知發(fā)生過什么事情,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人,中央有個晶瑩的穹罩,正是紫光的來源。
楚申推門而入,莫廷軒被直覺牽引,奔著那光源處去了。
他有一口氣被提到了嗓子眼,吞吐不出,堵得他有些難受,心也不受控地狂跳,臨近那穹罩之時,他甚至連上下眼皮也都顫抖起來。
一張熟悉的面容映入眼簾,蒼白清麗。
真的是她!
莫廷軒停滯了片刻,那么久沒有見過她,這一刻見到,他卻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畫面是不是真實的。
但一罩之隔的人擰起的眉頭和痛苦的神情將他拉回現(xiàn)實,她怎么了,該怎么將人救出來?
莫廷軒下意識地看向楚申求助。
楚申卻并未留意到那邊的情況,地面上一張張熟悉的面孔讓他只覺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青衣男子都是在蒂影門時他極為倚重之人,那些男童,是他看著天資聰穎,用心培養(yǎng)的苗子。
源熙通和易南天暗算于他,將他拘禁起來,教中與他親近之人都受到或明或暗的打壓。可他沒有想到,那兩人竟卑鄙至此,將與他親近的人弄來了這里。
楚申伸出去試探鼻息的手不住地顫抖,一個、兩個……
希望一點點破滅,他的血液又驟然間沸騰起來,他可真是糊涂,這么多年來他都沒有看清源熙通這個人,不僅錯判了源熙通的無能,更是遠遠低估了源熙通的狠毒,而這些人都是因為他的疏忽才會……
莫廷軒已站到了他的身后,道:“這些人是你的弟兄?”
楚申只覺得心底有一處一軟,眼睛有些發(fā)酸,他下意識地仰頭深吸一口氣,又埋頭緩緩舒了出來,卻終究壓抑不住氣息的顫抖。
莫廷軒本是謹慎自持之人,與楚申不過是第一次見面,對對方的身份只是基于猜測,性情品格更是一點也不了解,說多了未免交淺言深。
更何況,這種苦痛他經(jīng)歷了太多次,除了生扛下來,硬生生地去習慣那些人的離去,別無他法。
就在莫廷軒猶豫著不知該如何寬慰對方之際,楚申的神色已然恢復了平靜,目光定格在那穹罩之上,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把人救走?!?p> 楚申在前引路,莫廷軒抱著昏迷的林羽喬迅速原路返回。
走到半壁之上的洞口之時,本該候在那里的童子卻不見了蹤影,兩人相視一眼,俱是面色凝重——難不成是有人趁著他們進入壇廟之中時離開了?
“跟我走?!背甑穆曇魺o波無瀾,眼中卻燃燒起一團火焰,跟在他身后的莫廷軒并未發(fā)覺。
“一定是宇文尚卿干的?!背暌贿呌檬衷趬Ρ谏厦髦y路前行一邊低聲道,“聽說你早就覺察到異常了。實際上蒂影門已被仲國復國勢力所控制,為首的易南天先前曾在西鳩效力,彼時化名為鐘離?!?p> “我們已查明查到了宇文尚卿實際是仲國宋王吳央之子,他已得圣心,易南天復國之心不死,必定會借他行事。”楚申極其簡潔地將所掌握的重要信息告知莫廷軒,“但宇文夫人對宇文尚卿卷入此事毫不知情,應當是宇文尚卿個人所為,宇文老將軍夫婦對他有多年的養(yǎng)育之恩,不知可否借他二人讓宇文尚卿停手。”
楚申語速極快,一刻不停,直到視野中終于出現(xiàn)了光亮,隱約能瞧見引路童子的剪影,黑暗的廊道盡頭就在前方。
莫廷軒認真聽著,將楚申的話全部記入心中,卻又對不免他突然之間的全盤相告心生疑竇。
一出廊道,兩人的目光就聚集到石階之上——宇文尚卿正斜靠在那里,白皙的皮膚之上嘴角未抹凈的血跡格外顯眼。
“想不到會在這種場合碰面,江夏王爺。而這位,我猜應該是蒂影門的少主,楚公子吧?”宇文尚卿見到兩人卻并未表現(xiàn)出絲毫驚訝,不緊不慢地說著,卻還是忍不住劇烈地咳嗦了幾聲,抬起捂著胸口的右手抹了抹嘴角,有些艱難的樣子。
楚申并沒有理會他的問話,但見他這副樣子,不由疑惑道:“里面那些人都是你殺的?”
宇文尚卿笑了兩聲,道:“這罪名我可擔當不起。公子既熟知此處機關(guān)密道的破解之法,又怎不知行陣之時貿(mào)然闖入會有什么后果?!?p> 楚申不解,道:“你說什么?”
宇文尚卿喘著粗氣道:“楚公子當真不知?行陣之時貿(mào)然被打擾,陣中之人非死即傷。所以,那些人的死,都你二人貿(mào)然闖入所致?!?p> “你不要輕信他的話?!蹦④幇l(fā)覺楚申腳下微微趔趄了半步,眼神也變得有些飄忽起來,忙道,“他是為了脫身?!?p> “哈哈!”宇文尚卿大笑兩聲,“我與王爺同朝共事也有時日了,王爺何時見我打過誑語?他們是為我護陣之人,又不會違逆于我,我何必如此?王爺是用兵之人,難道會選擇傷敵八百,自損一千嗎?”
楚申知道那些人必定都被下了鎖魂散,只怕宇文尚卿所言非虛。他嘴唇緊抿,目光愈發(fā)不定起來,卻又忽然定格在林羽喬的身上。
莫廷軒心一抖,緊了緊手臂,向后撤了一步。
楚申的目光從林羽喬移到了他的臉上,神情一時變幻不定,最終道了句“對不起”,疾速拾階而上。
“你要去哪?”莫廷軒在他身后喊著,楚申并不予理會。
莫廷軒見狀再顧不得宇文尚卿,連忙追趕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