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嘆息
天明看著廷尉和縣尉的人離去,心里松了一口氣。
別看他很威風的樣子,實際上身上的壓力很大。
廷尉府主管刑法乃是九卿之一位重實權(quán),那縣尉同樣是朝廷冊封的品級官職都有上奏朝廷各級內(nèi)府機構(gòu)的權(quán)力,若他們一味對著跟銳士營干,就算一時沒有麻煩后果也會十分嚴重。
某種程度上來講銳士營的這些行為的確越權(quán)了,但是為了完成征兵的任務也必須冒一下險。
“天青!”
“???”
“天青??”
天明叫了兩聲,看了看周邊的同袍發(fā)現(xiàn)他們也一臉的疑惑的神情顯然也不知道天青去了哪里?
“這混小子去哪里了?”
“難道不知軍令如山嗎?”
天明臉色一黑,就欲發(fā)作。
“咳咳?。∥襾磉t了,我來遲了?!?p> 天青頂著黑眼圈神色匆匆趕至,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眼神。
“你去干嘛了?不知道我們今天還有任務嗎?還有你臉上的黑眼圈是怎么回事?”
天明看天青的樣子就氣的不打一出來,眼色有些不善,這節(jié)骨眼上你居然開小差?
“還不是那些新兵害的忙了我一宿你又不來幫我,唉,真是懷念安小哥呀,他若再此肯定整的明明白白,還有那些都尉府的校尉們老子真想抽死他們,一個個拽的跟二百五似的好在老子也不是好惹的,嘿嘿?!?p> 天青想起昨日拉著那些混蛋練了一宿的突擊訓練,想起他們臉上的便秘樣,忍不住露出一絲壞笑。
“夠了,入隊!”
“諾!”
天青神色一正,踏步進入列隊。
“出發(fā)!”
一聲令下,天明帶著一曲銳士和接近五百左右的漢卒踏步前進,以府衙為中心向著城西地區(qū)進行覆蓋式搜尋。
整座臨戎城除了東南西北四個城區(qū)之外,最為繁華的地區(qū)是中心區(qū)。
中心區(qū)在四大區(qū)域之間,豪門大宅均占此地、店鋪最多、人口密集,士人和地方官吏府邸云集,所以要放在后面。
其中城北區(qū)乃是士族眾多的居住區(qū),城西乃是商貿(mào)手工業(yè)繁華的地區(qū),城南乃是貧民區(qū),城東是菜市場和貨物交易販賣的區(qū)域。
“咚咚咚?!?p> “開門!”
“進屋盤查!”
城西的店主和伙計們小心翼翼的接受著盤查,他們的戶牌和名字都會被詳細的記錄和問詢。
這時一名斷了一只手臂的黑臉壯漢引起了一名盤查漢卒的矚目。
“哪里人?”
“修都人?!?p> “姓名。”
“王六?!?p> “為何在此?”
“三年前于匈奴作戰(zhàn)被斬掉一條手臂,被認為逃兵被貶為奴?!?p> 。。
漢卒手上的刀筆頓了一下,語氣有些顫聲道。
“昨日聞鼓為何未至?難道你想一輩子當逃兵?”
王六麻木的眼神中露出一絲痛苦,他低著頭喃喃道“我的手已經(jīng)廢了,從軍只會給漢軍丟臉,我不能這么做,更不能讓漢軍蒙羞?!?p> 。。。
漢卒的心仿佛被刀子絞了一樣,眼瞳赤紅滲出一滴淚水,他顫著手用刀筆在軍牌上刻下王六的名字。
“生為漢卒,死亦漢魂!”
“即刻到城西兵營報答,自有人校隊你的資料!”
“接好!”
王六麻木的眼神中滲出晶瑩的淚水,他伸出獨臂哆嗦的接過軍牌,渾身顫抖。
“我王六不是逃兵!我殺了三個匈奴人!我只是被馬撞暈了過去!不是為了活命裝死!我不是逃兵!我不是逃兵!”
“伍長,請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逃兵!”
漢卒伍長上前一步,聞著王六身上散發(fā)出的濃厚臭味,毫不在意深有感觸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無語凝噎。
這樣的一幕,似乎在城西不時上演。
很多身體殘缺的昔日漢卒內(nèi)心都有一絲堅持,他們不想給漢軍添麻煩,不想讓自己的殘軀連累漢軍。
天明和天青兩人行走在城西的街道上,異常的沉默。
“天明,你說。。他們這樣做真的值得嗎?為何他們會落得如此下場?”
天青心中極為不平,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
“天青吶,他們是最可愛的人,是真正為了大漢百姓拋頭顱灑熱血的戰(zhàn)士,只是。。地主和官吏勾結(jié)殘暴不仁,他們才落得如此下場?!?p> “既然我們遇到了,就一定要給他們一個公道。”
天明怕了拍天青的肩膀安撫下他激動的情緒。。
“可是,可是。。”
天青心中的怒火就像一座火山就要爆發(fā),卻不知道該向何處爆發(fā)。
或者說。。
他想到了,但是他不敢說也不敢去想。
因為他若要發(fā)泄,就要挑戰(zhàn)上面!
上面是天,蒼天!
“天青,你要明白!”
“當我們處于卑微卻想改變的時候,一定要忍耐!一定要隱忍!只有當我們強大了,有足夠的力量去改變一切的時候,我們才能改變一切!”
“不管你懂不懂,都不允許沖動知道嗎?”
“因為你不僅僅代表自己,也代表了我,代表了葉頭,代表了銳士營,甚至代表了大漢軍方!”
“你我是兄弟,生死相隨!”
“銳士的所有同袍,亦是兄弟!”
“不要因為一時沖動導致所有人都處于被動明白嗎?”
天明耐心嚴肅的教導,天青猙獰的面孔漸漸平復下來,
“我懂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天青臉上多出一絲惆悵,或許這就是成長的代價。
“走吧,還有很多事情要做?!?p> 天青心下一沉,對城西地區(qū)的搜查讓他對臨戎城地方的作為感到寒心。
那老張頭的言語不過是片面,可如今真正的見到這殘酷的冰山一角,他就忍不住生出殺意。
可他明白,時機還沒有成熟!
他要忍!
因為現(xiàn)在是178年不是184年更不是187,不僅有葉火,還有涼州三明!
他們是東漢最后的三位戰(zhàn)神!
是東漢末年最璀璨的將星,只要他們還有一人在,大漢就不會出現(xiàn)動搖!
可惜!
根據(jù)前世記載,皇甫規(guī)在174年已經(jīng)死去,這一點毫無疑問。
段颎將在179也就是明年死去!可以說此人一死,大漢氣數(shù)將盡!因為只要他在一天,羌人就不敢造反,服服帖帖老老實實。
可段颎死去的消息一傳出,西域羌人就立刻造反了!
而張奐此刻也老朽將在181年死去!而他死后三年,184年張角就起義了!
回想一下,董卓是怎么上位的?
正是段颎死去羌人造反,才讓董卓這等人上位。
可董卓身為漢將難道天生就是反骨嗎?
他可是段颎一手提拔出來的悍將乃是地道良家子出身,懂兵法、通經(jīng)書、知禮節(jié),是地道的士族階層。
甚至可以說,董卓的前半生的目標就想成為段颎一樣的人能夠位列九卿三公。
可段颎的死給董卓上了一課,世人均認為董仲穎有勇無謀實則大謬!
世人都說是黃巾起義讓大漢日薄西山,同樣不正確。
東漢真正的病根在河西走廊,在羌人受到壓迫不斷的造反下方才逐漸崩潰!
你可以想象地方叛亂居然可以持續(xù)60年!而東漢朝廷卻一直拿他們沒辦法嗎?
你可以想象平定羌人的段颎對大漢國運有多么重要嗎!
可這樣的人,那些門閥諸公說弄死就弄死了!
還一副大義凜然,誅殺閹黨的名義。
難道他們都是白癡智障看不出段颎此人對穩(wěn)定西羌的作用嗎?
難道他們不知道段颎一死西羌就會復叛嗎?
他們知道!
他們明白!
他們不在乎!
甚至連漢帝劉宏在士族的力量下也只能顫抖,能夠保住自己的一部分權(quán)利沒有被清君側(cè)就已經(jīng)是造化了。
這樣的東漢,這樣的局面,實在另人心寒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