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一聲響,一片冰涼的水,潑了妺臧玉蘭一頭一臉。她還沒來得及睜開迷蒙的眼睛,緊接著,又是一巴掌,摑在臉上。
她不由得怒火中燒。
再怎么說,我也是堂堂大夏國的皇太后。就算是被軟禁起來了,也不能由著人如此踐踏不是?!竟然趁我睡著了,拿水潑我,還摑我耳光!
妺臧玉蘭努力想睜開眼睛,看看摑她耳光的是誰。可她無論如何也睜不開。
不對!我不是在睡覺……
我是被人殺死了!
妺臧玉蘭一個激靈,腦子清醒過來。
也對,我是在睡覺。想起來了,我正在睡午覺時,我那個曾經(jīng)做過侍衛(wèi)的“情人”保細,拿一把牛耳尖刀捅死了我。
這小子,到底是做過皇帝身邊的御侍,力氣大,出刀狠,一刀扎在我的心上,我便只有眼睜睜看著他,靈魂悠悠然出了竅……
好狠心的人……
那幅猙獰憤怒的面孔,扭曲得太可怕……
不就是吃醋了嗎?何至于如此……兇殘!
眼睛,如同被糊了黏米漿糊,睜不開。
……
“姑娘!姑娘!你快醒醒啊!”有人在晃妺臧玉蘭的肩膀。
是誰在喊?這聲音好生耳熟……
妺臧玉蘭拼命睜眼,狹窄的眼縫間,透出一線白茫茫的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姑娘……是在喊我嗎?我都是半老徐娘了,如何還叫我姑娘……
想起來了!這是彩霞的聲音!我的婢女彩霞!
可是她早就已經(jīng)死了呀!哎,該是我又在做夢了吧……
妺臧玉蘭猛力一掙扎,身子一抖,睜開了雙眼!一片亮花花的青天!
??!我還沒死!保細他竟然沒殺死我!
一張年輕的臉龐出現(xiàn)在眼前。
“姑娘,你總算醒了!我們都以為你活不成了!”果然是彩霞!正滿臉淚水地看著妺臧玉蘭。她眼里,除了淚水,還有恐懼。
“傻丫頭!我哪有那么容易死……”妺臧玉蘭伸手拭去彩霞臉上的淚漬。她的臉好生嫩滑。
彩霞是妺臧玉蘭的家生丫頭,跟了她二十多年,對她忠心耿耿,吃了不少苦頭,最后卻落得身首異處。
眼前,彩霞不但沒有死,還活鮮鮮地!
不對?。?!眼前的這個彩霞,怎么還梳著丫環(huán)頭,臉蛋靈透得掐得出水,一幅十幾歲的小丫頭模樣。她返老還童了?
妺臧玉蘭渾身一顫,忙抬頭四顧,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在鳳儀宮,周圍全是荒草和亂石。
“這是哪里?!”
“姑娘,你別管這是哪里!我也不知道這是哪里!趕緊逃吧……”彩霞的聲音因恐懼而顫抖。
一個丫頭提著裙子飛奔過來,喊道:“姑爺……姑爺被人砍死了……流了好多……”她干嘔了兩下,“……血!”
姑爺?哪來的姑爺……我都守寡好多年了……
“彩云,快來扶姑娘一把呀!”彩霞對跑過來的丫頭喊。
彩云!她怎么也還活著?
彩云也是妺臧玉蘭的隨身丫頭,只不過,她不是家生子,是從外面撿來的孤女。幼時多年的飄泊生涯,她的性情比起膽小懦弱的彩霞來,就要大膽勇敢得多。不過,她的命運也并不比彩霞好多少。
“這是怎么回事?”妺臧玉蘭喊道。
死了的人一個二個都活過來了!
還有,我明明在大夏皇宮最尊貴的鳳儀宮里睡午覺,怎么會跑到這荒郊野外來?保細不是給了我一刀嗎?
妺臧玉蘭忙往心口一摸,竟然沒有傷口!
倒是摸傷口的右手臂,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她扭頭一看,右臂上,一支短弩正插在上面,臂膀汩汩淌著血。
“姑娘!我們遭人埋伏了!”
“那土匪頭子大喊著留下你來,想來他是沖著你的美貌,搶親來了!”
搶親?我兒子都那么大了,還有人來搶我的親?
妺臧玉半低頭一看,身上穿的也不是太后的紅紫華服,而是全身上下一身雪白錦裳。在大夏國,雖然是黨項人和漢人雜居,但主要還是遵從黨項人的風俗,這樣純潔的顏色,姑娘家只在成親的時候才穿。
??!我怎么……
彩云彩霞二人將妺臧玉蘭扶起來,她這才看見,四周何止只有荒草和亂石!在荒草和亂石叢中,還橫七豎八躺著好多尸首。
遠處,廝殺聲不絕于耳。
這場景,竟像是在夢中見過……
不對!這不是在夢中,而是真真實實地發(fā)生過!
就在她十六歲那年。
那年,她那開香油店的哥哥妺臧玉雄,為了巴結(jié)縣里的通判大人,生生強行作主將她嫁給通判大人的癡傻兒子。
她不愿意嫁給通判大人的傻兒子,但是她區(qū)區(qū)一介弱女子,除了順從,別無它法。父母早亡,除了哥哥,她沒有別的親人可以依附。
就在她的傻女婿來迎娶她的路上,他們遭到了埋伏。
埋伏搶親的是附近二青山上的山大王獨眼折多。獨眼折多是沖著她的美貌來的。
那時候,她是綏延一帶遠近聞名的大美人。
……
看著滿地尸體,聽著遠遠近近的廝殺聲,妺臧玉蘭摸了摸自己細嫩光滑的臉龐,登時明白過來。
她重生了!
重生到了她十六歲那年。
……
“放心吧,我不會死?!眾嬯坝裉m拍拍手,一把扯掉右臂上的弩箭,輕描淡寫說道。她捏著拔下來的弩箭,用弩頭指著彩霞彩云又補充道:“當然,你們也不會死?!?p> 她們當然會死。不過,那是在很多年以后,是她做了太后以后,被她的哥哥妺臧玉雄弄死的。
“姑娘,你……”彩霞愣住了。
姑娘從來性情溫和而又懦弱。
家里經(jīng)營著祖上傳下來的幾十家香油店,雖說算不上大富大貴,銀錢卻是從來不短缺的。姑娘也是嬌生慣養(yǎng)著長大的女孩子。如何被土匪嚇昏過去一回,醒來突然變得如此強悍起來,抬手便拔出了臂上的鐵弩。
她不但隨手拔掉臂上的鐵弩,還不叫一聲疼,任臂膀上流著血。最可怕的是,她還有心思氣定神閑地站在原地,看、風、景!
“嗯,這二青山倒是山清水秀的,不失為一個好去處!”
“你是不是把姑娘澆糊涂了?”彩云問彩霞。
彩霞不理會彩云的問話,對妺臧玉蘭道:“姑娘,就算我們不死,可你也不能去做那獨眼折多的壓寨夫人吶!”
“做壓寨夫人有什么不好?”妺臧玉蘭莞爾一笑。
是的,與其一生都成為別人的棋子,任人擺布,受人欺凌,不如做個土匪頭子的壓寨夫人。
起碼,土匪頭子來搶她,是真心的。
梅苑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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