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對不起

　　扶柳從被子里鉆出來，俏麗的臉上無悲無喜，黑珍珠一般的眸直直望向慕景。慕景正想取笑幾句，卻見她神色有異。

　　“怎么了？”慕景關切地問。

　　扶柳啞著嗓子問：“慕風處死我父親，是不是和你有關？”

　　慕景面色一僵，亮灼灼的桃花眼像是被什么蒙住了一般，霎時黯淡了下來。他沒有為自己辯解，干脆利落地承認了。

　　“是！”

　　“為什么？”扶柳問。

　　慕景下了床，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燭光昏暗，宛若精心雕琢的臉龐一片晦澀。

　　扶柳紅著一雙眼瞪著他，“為什么不說話？”

　　“你要我說什么？”

　　“我父親為什么會因你而死？”扶柳幾乎是吼著出來的。

　　慕景背對著扶柳，扶柳沒能看見他的表情，只聽見他低低地嘆了一口氣，然后說：“慕風自幼便覺得我會威脅他的君位，多年來一直視我為眼中釘，哪怕后來坐上了君位，依舊沒有放過我，三番四次派人暗殺！”

　　“柯王叔一直護著我，沒讓他得手。又一次，柯王叔當面撞上他布置人對我不利，質問他，沒多久你們一家就因為謀逆之罪被屠滿門。一定程度上來說，我算是害死你們一家的兇手，所以……”他突然轉過身來，認真地對扶柳說：“你可以恨我！”

　　扶柳咬著牙，強忍著沒有讓自己哭出聲來，“我、我一直以為父親是受慕風猜忌……”

　　“不會的！慕風不會猜忌柯王叔！”慕景愧疚道：“柯王叔沒有野心，對西洲也是盡心盡力，如果不是我，他不會死。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么用，你的對不起能把我的家人都換回來嗎？”扶柳揪著他的衣領，質問道：“我的家人，他們因你喪命，你為什么不幫他們討回公道？為什么不能爭氣一點把慕風從君位上拉下來？為什么甘愿做一個人人唾棄的廢物？”

　　“可是小柳兒，只有做一個廢物，我才能活命啊！”慕景還在笑，只是那笑仿佛沒有注入靈魂，帶著點蒼涼的意味。他就像一個漂亮的沒有生氣的布袋娃娃，脆弱得讓人心疼。

　　扶柳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眼淚再也止不住嘩嘩往外流。她蹲在地上，臉深深地埋在臂彎里，“對不起，景哥哥，對不起！”

　　慕景輕輕拍著她的背，“是我該說對不起。四年前，我實力不夠，只護住了你……”

　　扶柳猛地抬頭，臉上還掛著淚痕，“救我的那位貴人，是你？”

　　慕景點點頭，“柯王叔就你一個孩子，我怎么也不能讓你出事啊！”他想起剛才的追兵，忍不住數落，“你怎么這么不小心，還讓禁衛(wèi)軍發(fā)現了？”

　　“我去了趟王殿?！狈隽f。

　　慕景雖是不贊同她的做法，到底沒有說什么，“我知道你回來是為了什么，如果遇到了麻煩，一定要來找我。我好歹一個王爺，護你，還是可以做到的！”

　　“嗯！”扶柳重重點頭，“謝謝景哥哥！”

　　……

　　距王城不遠的某座城池。

　　莫離坐在梳妝臺前，細細端詳著手中那只別致的耳環(huán)，精致的臉上無波無瀾，讓人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房門被人敲響，莫離的目光從耳環(huán)上移開，“誰？”

　　“是我，歐楊！”門外傳來一道清朗的男聲，“莫姑娘，晚飯已經準備好了！”

　　“知道了！”莫離答應一聲，收好耳環(huán)，往外走去。

　　晚餐的口味偏淡，恰合莫離的口味。

　　歐楊看了看站在邊上的白珵和紅衣，道：“別杵著了，一起吃吧！”

　　白珵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也不推脫。紅衣看了眼莫離，見她沒有異議，方才坐下。

　　“你心情不好！”莫離突然對歐楊說。

　　歐楊一愣，隨即笑道：“是有些！”他的言行舉止與往常無異，也不知道莫離時怎么看出來的。

　　“出什么事了？”莫離問。

　　歐楊想起白毅給自己傳來的信件，頭痛地揉了揉額角，也不隱瞞，“小柳兒在王城惹了點麻煩，我有些擔心她?！?p>　　莫離尋思片刻，道：“她實力不弱?！?p>　　“我知道！”歐楊道。

　　可是還是會忍不住擔心！那丫頭膽子大得很，仗著自己身手好，竟敢潛入王殿，好在沒有被發(fā)現。接到白毅送來的消息，他真想立刻飛奔到王城，將那個不讓人省心的丫頭抓回去關起來，叫她再闖不了禍。

　　“還有兩天我們就到王城了，希望她別出事！”

　　莫離不懂怎么安慰人，也就沒再開口。

　　白珵低頭吃飯，很好地將眸中的妒意掩去。

　　飯罷，歐楊回房處理北洲傳來的密信。白珵見他離開，放下手中的碗筷，端起了架子，“莫姑娘！”

　　莫離抬頭，“？”

　　白珵下巴微揚，姿態(tài)高傲宛若女主人，“我家公子出身不凡，什么人都想往他跟前湊。公子煩這些，你若是識相，該清楚怎么做。”說罷，她輕輕哼了一聲，也不管莫離的反應，舉步離開。

　　話說到這個份上，這個叫莫的應該就不好意思再跟著公子了吧。想到明天早上就見不到這個潛在的競爭者，白珵心情大好，腳步都輕快了幾分。

　　可惜——

　　莫離一頭霧水，她看向旁邊氣鼓鼓地紅衣，問：“她在說什么？”

　　紅衣正氣頭上呢，冷不丁聽見莫離的提問，沒忍住笑了出來。主子不通人情世故，白珵話里話外都是暗示，白紙一樣的主子怎么可能聽懂？真是枉費白珵說這番話的苦心了。嘖，要是她知道了，臉上的表情指不定多精彩呢！

　　“主子不用理會她！不過一個自以為是又搞不清楚自己定位的蠢女人，以后她說什么，您就當瘋狗亂吠好了！”紅衣老大不爽白珵，不過一個侍者，非得擺出女主人的架勢，顯擺給誰看呢？

　　有本事，有本事先爬上北君的床??！

　　莫離自然不會費心不在意的人講出來的話，紅衣讓她不要理會，她就真沒再問了。等到第二天起來趕路看到莫離還跟在歐楊身邊，白珵臉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