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擊破現(xiàn)世

第一章 風(fēng)雪、少年、狼

擊破現(xiàn)世 輕騎百里 3719 2019-05-04 12:24:23

  夜,風(fēng)雪交加。

  雪片如老天爺撕碎了一團團厚重的棉絮,漫天飛舞的從彤云密布的黑色空中散落下來,鋪天蓋地,頃刻間遮蔽了這片一望無際的平原。

  無一處不是純凈的白色。

  寒風(fēng)哭嚎,肆意地掠空疾走,蠻橫的收割著所有枯樹敢于伸出干體的枝丫,此時此刻,這個世界已徹底被風(fēng)雪所統(tǒng)治。

  平原某塊飯桌大小的巖石旁,一個約莫十八九歲的少年伏于背風(fēng)之處,覆蓋在積雪之下,兩只閃著寒光的眼睛在警惕地打量著前方。少年微微皺了皺掛滿冰霜的劍眉,心中略有些焦急地暗自嘀咕著:“應(yīng)該就是這條路啊?!?p>  片刻之后,少年本已絕望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只見遠處一個低矮的土丘后緩緩踱出兩只強壯的雪狼。

  赤月當空,再加上風(fēng)雪干擾著本已極其惡劣的視野,漫山遍野的白色之下,同樣白色皮毛緩慢而行的雪狼,雖已強壯至半人的高度,但遠遠望去仍是模糊得難以分辨。

  少年輕輕瞇著雙眼鎖定住目標,目光中漸顯雀躍之情,身體卻冷靜的未動分毫,待兩只雪狼又前行了十數(shù)米,少年確認了便是交易中的那兩只目標,心中的火焰熾烈地燃燒起來,雙手緩緩移動,握緊了已備好的長刀。

  兩只強壯的雪狼仍未察覺的沿著一條已被計算分明的隱形軌跡向著少年所伏之處行來,轉(zhuǎn)眼間已至少年身前數(shù)米。少年抑制住內(nèi)心熾烈燃燒的火焰,不經(jīng)意地淡淡吐出一口濁氣。然而,就在少年呼氣之時,兩只雪狼的四只耳朵,同步地抖動了幾下,停下了腳步,警惕的盯著少年藏身之處。

  少年瞳孔猛縮,暗怪自己的不小心,艱辛隱忍地潛伏了一夜,竟即將毀于這絲大意。剎那間,少年心臟猛烈地跳動了數(shù)下,泵發(fā)出數(shù)股強勁的血液沖進四肢百骸,雙眸中劃過一絲赤芒。

  少年屏氣、收腹,縱身破雪而出,緊握雙刀,如一只翱翔的雄鷹俯沖獵物,快如閃電地撲向其中一只雪狼。

  刀光凜冽,水銀瀉地。

  兩只雪狼并沒有做出激烈的反應(yīng),反而其中一只只是緩緩蹲坐了下去,另一只低吼一聲,露出鋒利如刀的獠牙,像座山一樣沖向少年。

  雪狼如雷的踏雪之聲驟起,看似笨拙的前沖,實際上迅捷非常。長串的殘影須臾間劃過赤月下的平原夜空,攜帶著恐怖異常的沖擊力,眨眼之間便與少年精確至極點的在空中相撞。

  少年蓄勢已久的強橫殺氣終于在此刻如火山噴發(fā)一般爆發(fā)而出,眼白中透出的那抹血色漸顯濃烈,雙膝彎曲騰于空中,雙手各握長刀,于左右兩個方向同時狠狠斬向雪狼脖頸。

  雪狼見兩側(cè)長刀砍來,竟是不避不躲,張開噴出滾滾腥氣的狼嘴,向少年右手疾咬。

  少年在這北境雪原已生活了十余年,五六歲時便已經(jīng)隨人深入森林獵物,其后年齡漸長,曾見過無數(shù)的猛獸,也親手斬殺過不少,所以當與人訂下獵捕這兩頭雪狼賭約的時候,輕松地以為不過是易如反掌的小事一樁。

  可是見到兩只雪狼只有一只撲向自己,另一只僅是蹲坐后方的時候,少年心中就已經(jīng)暗暗涌起莫名的不祥之感。這頭兇獸不閃不避,反似是通了人性一般,竟是避實擊虛地攻向右手握刀之處,更是一股寒意透體而生,不自覺間右手長刀微微回收,使得雙刀凌厲狠辣的劈砍之勢露出了一絲縫隙。

  縱是少年略有遲疑,但數(shù)年雪原密林間摸爬滾打、出生入死磨練出來的反應(yīng),仍是悍猛異常。

  雪狼也是始料未及的發(fā)現(xiàn)這個塊頭不大的少年竟是如此的身手狠辣,本以為憑借著開始的一縱、一撲、一咬便能廢掉敵人大部的戰(zhàn)斗力,沒有想到對方只是微撤右手手腕回收防守,自己側(cè)面依舊刀光閃爍、撲面而來,隱隱有一絲避之不及的意味,喉嚨中含混的低吼一聲,竭盡全力的偏了偏頭,一嘴咬空......此刻,刀光已至。

  “嘭”的一聲,兩道身影在空中乍聚驟離。

  戰(zhàn)斗雙方初始時刻彼此存有的輕敵之意,在第一回合的交手中,都讓自己付出了些許代價。

  雪狼最后一刻堪堪避過致命刀鋒,雙眼之間被鋒利的刀刃割翻皮肉,一條淺淺的口子瞬間滲出鮮血,順著短短的臉頰滴落雪地,迎風(fēng)翻滾的白色皮毛中夾雜著一道鮮艷的紅色,陰森詭異。

  少年右臂雖未被惡狼咬中,但依舊被雪狼在搏命間一頭撞上,瞬間痛入骨髓。站定身體之后,雙手以一種自己獨有的節(jié)奏握了握刀柄,發(fā)現(xiàn)右手腕骨的疼痛中隱隱帶有一絲針扎似的感覺,少年心中暗罵一聲,沒有料到莆一交手便吃了虧。雖然這點傷勢對接下來的戰(zhàn)斗影響不大,但持久戰(zhàn)的生死相搏之下,任何一點疏忽都會成為壓垮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就好比毀于蟻穴的千里之堤。少年咬咬牙,左手前探刀鋒外翻,右手則將長刀由正握轉(zhuǎn)為反握,微曲防御。

  這時,起先蹲坐于地的那只雪狼,不再輕松自在的匍匐于地,陰狠異常的雙眼死死盯著少年的一舉一動,片刻后緩緩踱至受傷的同伴身側(cè),用頭輕輕蹭了蹭同伴。

  狼本為群居性極高的物種,生活狩獵遷移都是群起而動,一方面狼有著極其嚴格的等級制度,以家庭為組成單位的多由一對強勢配偶領(lǐng)導(dǎo),單一家庭的種群則是最強壯的頭狼領(lǐng)導(dǎo),另一方面不管組成怎樣,狼群最少的組成數(shù)量也要六七頭,這是從小就進山狩獵的少年已經(jīng)爛熟于胸的常識。這兩只雪狼的形單影只,也是少年托大接下賭約的原因之一,不成群的狼作戰(zhàn)能力必定大打折扣,此刻懊悔為什么沒有帶上步槍。

  兩只雪狼抵首廝磨了片刻,臥坐的公狼將受傷母狼的血跡舔凈,喉嚨中沉聲咕嚕了幾下,兩只猛獸便奇怪的向少年兩側(cè)緩緩踱去,直至站定,與少年隱隱形成了一個超過了120度的夾角。

  少年心中又開始咒罵起了這兩只牲畜的機智,竟然會如此熟練的利用著人類眼睛的視度限制。人類雙眼的重合視域通常是124度,當集中注意力時則僅僅為通常情況下的五分之一,即25度。這些在帝國軍士兵的理論課中屬于基本常識??墒侨缃瘢瑑芍灰矮F竟然也懂得利用人類生理上的天然限制來進行捕獵。顯然,這兩只強壯無比的雪狼并非尋常猛獸,且應(yīng)該曾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慘烈的搏殺。

  思考的同時,少年微微地向后移動著,希冀著依靠這樣的小動作去縮小三者之間的角度,來減緩眼睛視度帶來的不利因素。兩只雪狼也是察覺到了少年的應(yīng)對之勢,并沒有擴大移動范圍,只是伴隨著少年的速度同步跟隨,你移一米我跟一米,不多不少精準至極。少年心中的小算盤落空,贊嘆與失望并存之下,停下了腳步,思忖著這兩只狼究竟是什么成精,竟會精妙計算如斯。

  兩只雪狼悠閑的左右蹲坐于地,時而抖抖皮毛上的積雪,并不急于進攻。少年心中卻是在急速思考著對策。

  在這雪夜之中,除卻智慧一途,人類從視覺、體能、環(huán)境適應(yīng)等與生下來就在大自然中生存的野獸相比,任何一方面都處于劣勢,而如今連腦力方面的計算優(yōu)勢似乎也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雖然有衣物保暖護體,但是出發(fā)時為了充分發(fā)揮狩獵時的敏捷速度,少年放棄了小部分保暖的裝備,現(xiàn)在微微感到發(fā)涼的皮膚已經(jīng)在警告著體溫的流失,而體溫的降低會產(chǎn)生連串的連鎖反應(yīng),比如大腦反應(yīng)遲緩、手腳遲鈍,這也就意味著死亡。

  兩只雪狼便是在等待著這一刻——我們渾然天成、久經(jīng)考驗的皮毛一體怎么可能會比不過人類粗糙而自作聰明的仿制品呢?!

  少年久思之下,腦中靈光閃現(xiàn),左手袖中倏地滑出一條金屬鎖鏈,將前端的卡扣輕輕扣在左手長刀刀柄一端,扣好后并沒有繼續(xù)做過多的僵持,手腕一緊,雙腿用力,如繃簧之箭急速撲向右側(cè)并未受傷的公狼。

  少年左手側(cè)的母狼率先起身,未直直突向少年,而是兜了小半個圈,從少年的側(cè)后方迂回而來。正面的公狼迅速站立起身,四爪發(fā)力,配合著同伴迂回的節(jié)奏,踏雪狂奔迎向少年,勢若一把鐵鉗的兩個鉗頭,時刻保持著與同伴完成完美一擊的必勝態(tài)勢。

  少年對側(cè)后方的威脅置若罔聞,只是保持著專注的正向突擊之勢,雙手長刀隨身后掠,如電如光。在距離正面公狼尚有數(shù)米之遙時,騰空而起,雙刀成十字形交叉斬下。公狼見少年凌空躍起,竟是比先前的刀勢弱了幾分,而騰空的身姿也是略顯古怪,也并未多做疑慮,覷準其中的破綻,提早躍起,迎頭而上。

  一人一狼堪堪躍起之時,側(cè)翼迂回而至的母狼也以一道同樣精準的弧線破空而來。腹背受敵,形至必殺的瞬間,少年左手迅疾揮向側(cè)面,以妙至毫巔的動作,將左手長刀脫手而出,長刀沿著一道詭異的軌跡滑向側(cè)翼的母狼。

  母狼似是對少年此次出人意料的甩手刀早有準備,腰腹收緊猛一提氣,身形瞬間略有拔高,行將避過飛行的長刀。

  見少年手段形似自救的手段不過爾爾,雙狼眼中頓時兇光大盛,狼吻中腥氣漸重。

  即將機關(guān)算盡的少年左手微變,金屬鎖鏈輕輕回帶,脫手的長刀剎那間回轉(zhuǎn)成一道新月般的巨大弧線,棄了側(cè)翼的目標,直直刺向正面的公狼。

  同時,身隨意轉(zhuǎn),少年身形如倒卷珠簾,在空中一個絕妙的橫向翻滾,帶起翻飛的雪片如天女散花,右手長刀則裹攜著旋轉(zhuǎn)帶來的巨大離心力,勢若瀑布凌空、飛流直下,劈向側(cè)后。

  右刀前突、左刀側(cè)攻,轉(zhuǎn)瞬之間竟變?yōu)橛业秱?cè)攻、左刀前突。眨眼之間,形勢逆轉(zhuǎn)、勝勢逆轉(zhuǎn)。

  公狼被回轉(zhuǎn)的長刀透體而出,如一個巨型長釘扎在雪地之上,母狼由于之前拔高數(shù)寸,險之又險的避過開膛破肚之禍,但也被刀尖在身上帶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少年左手快速甩掉金屬鎖鏈,遮掩住袖中滲出的鮮血,右手平舉長刀,氣機遙遙鎖定不遠處并未斃命的母狼。

  母狼面門傷口迸裂,鮮血橫流,加之新添的一道傷痕,不知是妄圖復(fù)仇還是想同歸于盡,前爪用力抓地,全身弓起、劇烈顫抖。

  此時,不遠處被釘在地上的公狼,再用盡氣力發(fā)出了最后一聲哀嚎后,杳無聲息徹底死透。受傷的母狼聽見哀嚎,心有不甘的原地掙扎片刻,倒退數(shù)步,仰頭望向赤月,長嘯數(shù)秒,轉(zhuǎn)頭狂奔離去。

  少年在確定母狼逃之夭夭后,心頭緊張放松,喉頭一甜。抬手抹掉嘴角溢出的一絲鮮紅,少年雙手握住刀柄,勉強拄刀而立,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氣,而左袖涌出的鮮血,順著刀刃混入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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