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在閃爍著,房梁上兩只老鼠向下張望了一眼,也迅速跑開了。在這間幽暗的刑訊室里,沒有人會不驚慌。
秋陽道長悠悠醒轉(zhuǎn),發(fā)現(xiàn)自己被綁在一根粗壯的木樁上,四肢麻木,使不上一點(diǎn)力氣。他抬眼望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個(gè)模糊地人影。他用力地?cái)D了擠眼睛,那人的輪廓漸漸清晰了。紀(jì)綱!紀(jì)綱正穩(wěn)坐在中間的一把椅子上,笑著注視著秋陽道長。
“這是什么地方?”秋陽道長驚詫地問。
“這里是詔獄?!奔o(jì)綱笑著說:“有先斬后奏之權(quán)?!?p>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抓我!”秋陽怒道:“我的師弟呢?他怎么樣了?”
“道長,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們是奉旨辦差,膽子自然是有的。”紀(jì)綱仍然笑著說:“至于令師弟……請道長放心,他既然愿與我們合作,便回驛館休息了。”
“哼!他與你們合什么作?”秋陽怒氣洶洶地問。
“秋陽道長你武功蓋世,難道想一輩子居于人下嗎?”紀(jì)綱的身子微微前傾,笑問道
“你……你這話是什么意思?”秋陽詫異道。
“沒什么,我們只是想助道長你一臂之力,做上武當(dāng)派的掌門人?!痹齐[子說道。
“哈哈哈,真是荒謬!”秋陽仰天大笑,說道:“我?guī)熜钟耜栒嫒耸菑埲S祖師的衣缽傳人。他做掌門哪個(gè)不服?再說,誰做掌門是我武當(dāng)自家的事,豈容外人置喙?”秋陽道長說完,將頭一扭,不在言語了。
紀(jì)綱輕輕拍了兩下手,說道:“好個(gè)不卑不亢的秋陽道長,晚生佩服。”
秋陽道長閉著眼睛,不說一句話。
紀(jì)綱忽然收起了笑容,冷冷說道:“道長你應(yīng)該清楚,與我們錦衣衛(wèi)做對的絕討不了好去。鐵線穿手、烙鐵燙胸的滋味,您恐怕還沒嘗過吧?!?p> “哼!”秋陽道長說道:“你也太小瞧了咱們武當(dāng),別說是你的這般酷刑,就算是斷頭剖腹,我秋陽會皺一下眉頭嗎?”
紀(jì)綱一擺手說道:“好好好,來人,先給道長上點(diǎn)開胃的小菜!”
這話聲量不大,但語氣甚是嚴(yán)酷。只見兩個(gè)錦衣衛(wèi)拖著一柄大錘向這邊走了來。那鐵錘看上去沉重異常,需要兩個(gè)精壯漢子吃力地拖著。
紀(jì)綱一把將錘奪了過來,奮力一掄,那錘在空中挾著風(fēng)聲直砸到秋陽道長的胸口。
一聲悶響,秋陽道長“哇”地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
“道長,這滋味不好受吧?”紀(jì)綱冷冷地問。
“哈哈哈,受得起受得起?!鼻镪柕篱L哈哈笑著,說:“我這幾根老骨頭還沒散架呢?!?p> “好!”紀(jì)綱又掄起大錘來,眼看就是一錘的重?fù)簟>驮诖藭r(shí),忽然一個(gè)聲音傳來:“慢!”
紀(jì)綱回頭一望,不禁吃了一驚?!笆菨h王殿下?”紀(jì)綱急忙跟上去跪下說道:“屬下給漢王請安了。”
秋陽道長側(cè)臉一瞧。來人是一個(gè)青年書生,年紀(jì)在三十歲上下,身穿帶有龍紋的華麗衣裳。又聽紀(jì)綱稱他做“漢王”,那一定是皇子了。
這位漢王甚是倨傲,搖著一柄折扇,笑著說:“詔獄是紀(jì)指揮的地方,不必拘禮。”他輕輕扶起紀(jì)綱,又信步來到秋陽道長面前,微微施了一禮,說道:“在下朱高煦,見過秋陽道長?!?p> 秋陽道長“呸”了一聲,說道:“你少在這里惺惺作態(tài)了?!?p> 朱高煦笑著說:“我們請道長來,確實(shí)是有事相商?!?p> “哼,這樣五花大綁的算是‘請’嗎?”秋陽道長憤怒地質(zhì)問道。
“說得是,我的手下辦事不周?!敝旄哽阌洲D(zhuǎn)過頭去對紀(jì)綱說道:“還不給道長松綁?”
紀(jì)綱躊躇著說:“殿下,秋陽道長武功高強(qiáng),給他松了綁只怕……”
“松開吧,無妨。”朱高煦微笑著注視著秋陽,淡淡地說。紀(jì)綱應(yīng)了一聲,只好和幾個(gè)錦衣衛(wèi)一起把秋陽的繩子松了。
秋陽道長頓覺手腳輕松,功力似乎也有了恢復(fù)。他見朱高煦正站在面前搖扇微笑,運(yùn)起一掌便劈了過來。
“殿下小心!”紀(jì)綱驚叫了一聲,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
秋陽道長這一掌勢若奔雷,攻的又是人身要穴,哪能輕易躲避?但見朱高煦不慌不忙,折扇當(dāng)胸一展,竟然輕貓淡寫地封住了秋陽這一掌。秋陽大吃一驚,本欲撤掌再攻,但朱高煦折扇又是一抖,扇柄重重地敲在了秋陽道長的手腕上。秋陽只覺手臂一陣酸麻,軟軟地垂了下來。
朱高煦得意地一笑,“啪啪”又用扇頭在秋陽的肋下點(diǎn)了兩點(diǎn)。那如同萬千螞蟻啃咬的痛楚瞬間傳遍了秋陽道長的周身。
秋陽道長慘呼一聲,倒在了地上,痙攣著,抽搐著,滿面通紅,雙目血絲滿步。那痛苦的樣子就連一貫心狠手辣的紀(jì)綱都不忍直視了。
“你……你殺了我吧!”秋陽道長掙扎著說。
朱高煦蹲下身去,說道:“道長何須如此固執(zhí)?我們扶你做武當(dāng)掌門,既可免了武當(dāng)?shù)谋?,又成全了道長你的清名,豈不兩全其美?”
“兵禍?什么兵禍?”秋陽道長痛得直打滾,但還是拼著一絲力氣問道。
“哼!玉陽真人太不通情理?!敝旄哽阏f道:“他仗著自己武功絕世,就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我們請他來,他卻推三阻四。再這樣下去,朝廷的大軍早晚會踏平武當(dāng)山!”
“啊?這……這萬萬不可……”秋陽道長說道:“掌門……掌門師兄沒有來,但我和……真陽師弟還是來了?!?p> “不錯(cuò)?!敝旄哽阈Φ溃骸坝耜栒嫒瞬辉赣H往,讓您兩位師弟代勞,害得道長你受這等痛苦。難道你不恨你的師兄嗎?”
“你……你休要挑撥?!鼻镪柕篱L已沒力氣多說一句話了,聲音也越來越微弱。
“我沒有挑撥,我只是替道長惋惜。”朱高煦說道:“武當(dāng)是受人推崇的名門正派,掌門人的師弟卻慘死在錦衣衛(wèi)的詔獄中,傳出去豈不貽笑江湖?”
秋陽痛苦地呻吟著,只冷冷地瞧著朱高煦。
朱高煦又說:“玉陽真人此刻應(yīng)該在沐浴打坐,而道長你卻要受這樣的酷刑,天下哪有如此不公之事?”
秋陽依舊痛苦萬狀,眼神卻漸漸迷離了起來。
朱高煦又急忙說道:“只要道長你點(diǎn)一點(diǎn)頭,我不僅可以解了道長的穴道,還可以扶你做武當(dāng)?shù)恼崎T。道長你也是張三豐的弟子,繼承掌門之位名正言順啊。”
“是啊道長,只要你愿與朝廷合作,我們不僅扶你做掌門,而且玉陽真人的‘七星劍法’也就是你的了。”紀(jì)綱上前一步說道。
秋陽道長聽到“七星劍法”這四個(gè)字,眼睛一亮,但又緊緊皺起了眉頭。他沉吟了片刻,眼角緩緩淌下了一滴淚來。他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閉起了雙眼。他內(nèi)心告訴自己:“我別無選擇,我真的別無選擇了。”
朱高煦再用折扇“啪啪”一點(diǎn),解了秋陽道長的穴道。他精疲力竭地抬頭望了一眼朱高煦他們,然后眼前一黑,昏死了過去。
朱文圭和趙三娘并排站著,望著眼前的胡氏兄弟和蕭然。蕭然用手摸了摸插在腰后的馬鞭,卻連一絲抽鞭的力氣都沒有了。胡思明也受了傷,被他兩位哥哥攙扶著,這三人同樣是無力再戰(zhàn)了。
他們就這樣互相對視了好一陣兒,還是蕭然先開了口。她對胡氏兄弟說道:“我傷了你們的兄弟,這瓶藥拿去吧?!闭f著,她將一個(gè)小藥瓶拋給了胡思忠。
“這是咱們蒙古人治外傷的藥,外敷三日便可痊愈了?!笔捜挥盅a(bǔ)充說道。
“謝公主殿下賜藥。可這……”胡思忠用眼睛瞥了一瞥朱文圭和趙三娘。
“這里的事我來料理,你們回去吧?!笔捜坏卣f。
“是。”胡思忠應(yīng)了一聲,便和胡思漢一同將胡思明架著走了。
趙三娘見胡氏兄弟走遠(yuǎn)了,再也抑制不住心頭的怒火,沖著蕭然蕭然問道:“妖女,你想怎么樣?”
蕭然只往前邁了一步,趙三娘雙刀便已出鞘,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前輩,你先別沖動,和蕭姑娘談?wù)勅绾危俊敝煳墓鐚w三娘說道。
“小子,你怕是被這妖女迷住了吧!”趙三娘也不瞅他,語氣卻十分嚴(yán)厲。
朱文圭面紅過耳,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呵呵,這小子卻比你聰明多了?!笔捜粦K然一笑,接著一口鮮血吐了出來,雙膝一軟,跪倒在了地上。
“?。抗媚锬阍趺礃??”朱文圭趕忙上來想要扶她。卻聽蕭然怒道:“你別過來!”
朱文圭呆住了,趙三娘也吃了一驚。原來她早已受了內(nèi)傷,一直都在勉力撐著。不知不覺間,趙三娘的雙刀也放下了。
“朵顏三衛(wèi)……”蕭然自言自語地說:“果然名不虛傳?!痹拕傉f完,又是一小口鮮血從嘴角涌了出來??吹弥煳墓绾挖w三娘都是心驚肉跳。
蕭然又側(cè)過臉來對這二人說道:“你們要感謝那三個(gè)家伙,要不是他們,你倆早已成了我的鞭下之鬼。”
朱文圭和趙三娘對視了一眼,不知該說些什么。就這樣,三人互相對著。好一陣兒,趙三娘又提起了雙刀,說道:“妖女,既然你是來圖謀我大明江山的,就休怪我不講江湖規(guī)矩了?!?p> 說罷,她一步步靠了過去。蕭然緩緩呼出一口氣,雙目也閉了起來。“我知趁人之危非君子所為,但我更不愿看到中原的百姓再受戰(zhàn)亂之苦?!壁w三娘已經(jīng)靠得足夠近了。
“要?dú)⒕蜌?,哪那么多廢話!”蕭然閉起了眼睛。
“好!”趙三娘也呼出一口氣,大喝一聲:“你安心地去吧!”話隨刀落,那雙刀劃出一道弧線,劈向蕭然的天靈蓋。就在這一瞬間,那雙刀的刀刃被劍光一卷,萬鈞力道反震回來,震得趙三娘連退了好幾步。
蕭然睜眼再瞧,朱文圭就握著劍,站在她的身前。她驚訝之余,又聽朱文圭說道:“前輩,請你容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