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客棧名叫清風苑,自帶酒樓,處在這個鎮(zhèn)上唯一的寬敞的街道上。一樓是客人吃飯的地方,但在三樓就是客人起居之處,由于鎮(zhèn)上并不十分繁華,現(xiàn)在雖是正午時分,樓道里依然清凈,大概是害怕惹事,竟沒一人走出門來,包括店家,也沒見到身影。樓道最里邊那扇敞開的門里,隱約傳來呼叫吵鬧聲,顯得十分突兀。
女子的呼叫聲,男人不耐煩的罵咧聲,了改就要往里沖,嚴皓光拉住他,道:“哎老兄,我說那個姑娘到底是你什么人,干嘛那么上心啊?”
了改和尚拂開他的手,道:“你想多了,哎,我跟你我說,我跟蹤他們好幾天了····”看見嚴皓光玩味的眼神,了改想到這樣怕會越描越黑,干脆說道:“我這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哎,快走,別壞了事兒?!闭f罷不再理會嚴皓光,朝那門里奔去。
嚴皓光口中嘖嘖嘆息,只道和尚也有動凡心的時候啊。見和尚已進入門中,他收斂笑容,稍一運氣,立即如離弦之箭向前奔去。
待嚴皓光只比和尚晚一步來到屋里,還未看清屋中情況,便聽到和尚呼和一聲:“哪里來的莽漢,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此齷蹉之事!”說罷手中禪杖一舉,已跟一個膘肉橫生的壯漢斗在一處。
嚴皓光看到屋里有個女子,她衣衫凌亂,頭發(fā)蓬散。皮膚黝黑,臉上雀斑密布,身形略顯笨拙,實在是跟美相去甚遠。女子雖受驚嚇,卻并不未瑟縮,而是緊握不知從哪里找來的一根搟面杖似的木棍,警惕地看著纏斗的二人。嚴皓光心中疑惑:“和尚的品味怎么是這樣?難道出家人念佛久了,這眼光也超脫了,看到的東西跟普通人看到的不一樣嗎?”
此時和尚一招使出,那大漢立即竄避屋里空間狹窄,難以騰挪,只能堪堪避開。和尚連劃數(shù)次杖圈,大漢逃了數(shù)次,顯然無法還手。大漢眼見敵人劍招越來越是凌厲,而自己的大環(huán)刀刀始終未用,再糾纏下去,多半萬難抵敵,當下不及多想,竄躍向左,抖動大環(huán)刀,回刀一砍,趁敵人躲閃之際,竄出房門外。嚴皓光此時心中疑惑,為留意大漢意圖,也未及阻攔,竟讓他逃了出去。
見人已走了,和尚收起禪杖,并不追趕,鼻中哼一聲,道:“算你走得快,否則非叫你知道知道本大爺?shù)膮柡??!焙蜕胁蛔肪浚桥訁s顯然不想就此罷休,大叫一聲:“你個淫賊,別跑!看我非打死你不可!”一邊喊著,一邊雙手舉起搟面杖就要追出去,和尚忙攔住她,道:”別追了姑娘,你哪里打得過他呢?!?p> 那女子一想,確實如此,只得停了下來,悻悻地將手放下。
“姑娘,你沒事吧?”和尚上下打量她一圈,問道。
“沒事兒,”那女子捋了捋頭發(fā),又整整衣衫,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起來人模狗樣的,居然有這樣的壞心眼?!?p> “怎么,你們認識?”和尚當然知道他們的關(guān)系,但一來想證實一下自己的猜測,二來自己總不好說自己一直跟蹤他們,所以故意這樣問她。
“算不算認識,只是他們告訴我讓我去給他們族人當圣女,有吃有穿,還不用干活,我就答應(yīng)了。”女子將搟面杖放下,到桌邊倒了兩杯茶水,遞給了改、嚴皓光二人:“來,二位辛苦了,先喝杯茶。”二人接過后,女子接著說道:“想不到才走了幾天,就生出這些事來,還好有二位大俠出手相助,要不然我可沒法活了?!彼税蜒蹨I,“虧得還沒到他們族里,不然我豈不是進了賊窩了嗎?”忽然想起什么,她看向了改,求救道:“大師,這回我可萬萬不能跟他們走的,你剛剛也看到了,我若是跟他們?nèi)チ?,那還了得?大師,你可一定要幫幫我呀大師!”女子聲淚俱下,跪倒在地,一把揪住了改的衣衫,猶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嚴皓光此時真相信了改和尚跟這個女子毫無關(guān)系,心中反而更加疑惑了:他這些反常行徑究竟為了什么呢?難道世上竟真的有畢方神鳥嗎?
這個想法在心中掠過,讓他吃驚不小。
不等了改和尚回答女子的話,也不等嚴皓光細細思考,樓道里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拐杖敲擊地面的聲音,還有金屬相互敲擊的細碎聲,正是剛才那個大漢使用的大環(huán)刀——他居然去而復返了?
不一會兒,三人出現(xiàn)在門口,正是三天來了改和尚跟蹤的那行人,那個負者翻譯的此時腳踝上纏著白布,顯然剛處理過傷口。
女子此時停止哭泣,站起身來擦干眼淚站在了改和尚身后。
大概搬了兩張凳子分別給老者和翻譯的青年,待他們坐下,大漢自己站在一旁。
老者先朝了改和尚笑了一下,然后嘰嘰咯咯說起話來,了改他們自然聽不懂,還是那個青年在翻譯:“二位,剛才的事是我們族中的人不懂規(guī)矩,我已經(jīng)好好管教他了,我保證以后絕對不會再出現(xiàn)這樣的事情,剛才多謝二位出手管教我的族人,才免得他犯下無可挽回的罪孽。只是這位姑娘是安拉神選中的圣女,我們必須把她帶到族中去,還請二位將這位姑娘交還給我們。”
這可是打探這群神秘熱底細的好機會,了改和尚怎么會輕易放過呢?他好整以暇地坐下,這可要好好掰扯掰扯的呀。
“安拉神?那是你們族人信仰的神靈嗎?你們怎么能證明這位姑娘是被你們的安拉神選中的呢?”
“是安拉神的使者告訴我們的。”
“安拉神的使者?”了改和尚幾乎是竭盡全力才讓自己不表現(xiàn)出貪婪的神情,“可否請他出來一見?”
“抱歉得很,安拉神的使者從來神龍見首不見尾,就連我們的大祭司——”青年將手向老者身前一攤,身子微躬,做了個禮節(jié)性的示意姿態(tài),道:“德根老者,也不是隨便想見就能見到安拉神使者的。”
了改和尚當然知道他說的不是事實,他就親眼見過那個德根老者喚出畢方過。他略一思忖,道:“這樣,我們聽聽這個姑娘的意思吧,看她是否還愿意跟你們一起走?!闭f罷他看向身后的女子,用眼神鼓勵她說出自己的想法。
女子點點頭,然后道:“我不想去做什么圣女了,我要回家?!?p> 老者看了女子一眼,又轉(zhuǎn)向了改和尚道:“這位大師,你我向來無冤無仇,我們請這位姑娘到族中是為了侍奉她,完全沒有傷害她的意思,大師又何必與我們?yōu)殡y呢?”
“不是我要與諸位為難,只是鑒于剛剛發(fā)生的事·····”了改和尚看了一眼那個抱刀大漢,對方睨了他一眼,就轉(zhuǎn)開眼去。了改和尚微微冷笑,轉(zhuǎn)向老者道:“您說的話實在讓人難以信服啊。”
老者的臉上怒意一閃而過,他微瞇著眼睛打量了改和尚片刻,忽然咦了一聲,目光盯住了改和尚的禪杖,‘咦’了一聲,道:“敢問這位大師,您跟天虞山的空塵圣僧是什么關(guān)系?”
聽他忽然提到師傅,了改和尚也感詫異,他不覺也上下打量起眼前的老者,道:“空塵圣僧正是家?guī)?,莫非老先生認識家?guī)???p> “豈止認識,我們還是很要好的朋友?!钡赂险呶⑽⑿α似饋恚劢邱薨櫼桓@現(xiàn),“當年他游歷道北疆,我們一見如故,可謂是無話不談好友,只是后來····”說道這里,老者眼神中因回憶起往事而泛出的光彩忽然消散,微微嘆口氣,道:“他現(xiàn)在好嗎?”
“家?guī)煬F(xiàn)在很好?!绷烁挠钟行┮苫?,問道:“您跟家?guī)熓沁@么要好的朋友,怎么家?guī)煆膩頉]有提起過有您這樣一位朋友呢?”
“他從來沒有說起過嗎?”老者臉上盡顯滄桑,自問自答地道:“也是,他大約是不想提起的?!?p> “師傅他為什么不想說起呢?”莫非這個老頭做了什么對不起師傅的事?可看情形又不像,那會是什么呢?了改和尚越發(fā)糊涂了。
“這個還是讓他自己告訴你吧。對了,賢侄,既然你是空塵的弟子,我是他的朋友,斷然沒有信不過的道理,你還是讓這個姑娘跟我們走吧。”
那女人本來把還一心希冀了改和尚幫助她,此時見他們居然攀上了關(guān)系,心頓時涼了半截,此時更是按捺不住,斷然拒絕道:“不,我不跟他們走?!彼D(zhuǎn)向了改和尚道:“我真是看錯你了,居然跟他們是一伙兒的,我呸,鼠狼一窩,沒一個好東西!”
了改和尚不怒反笑,嘿嘿兩聲,只對德根老者道:“你看,她連我一起罵了,我哪能勸得了她呢?”
聽了改這樣說,那女人倒不好意思起來,但叫她立馬轉(zhuǎn)過話頭道歉卻是不能,一張臉憋得通紅,就是不吱聲。
德根老者聽了,知道了改沒有放手的意思,思索片刻,道:“既然這樣,那賢侄不妨跟我們走一遭,就當去游歷一番,順便也帶這位姑娘去看一看,看我們騙人。到時若姑娘覺得留下是個不錯的選擇,我們依舊歡迎,若覺得不想留下,我們絕不阻攔,你看如何?”
一直站在旁邊沒說話的嚴皓光此時突然開口道:“我看可以?!碧岬接瓮妫挠兴幌矚g的道理?平時事兒忙的時候都要抽閑享樂一番,何況現(xiàn)在正是百無聊奈之時呢?加上他對那個所謂的安拉神,以及安拉神的使者,還有傳說中的神鳥畢方的興趣,可一點兒也不比了改和尚少?!坝螝v對你的修行也有好處,你看是不是,和尚?”
“北疆離這里很遠,而且聽說那邊正在打仗,我去無所謂,你不會也要去吧?”和尚斜睨著他,想著嚴皓光身為太傅的公子,自然不會輕易涉險。他哪里知道,嚴皓光此人最是愛湊熱鬧,打仗這樣的大事,他只會覺得新鮮,哪有害怕的道理?
“嗨,有你這個法力高強的和尚罩著,我怕啥呀?”想到有這么多好玩的事情等著自己去發(fā)現(xiàn),他不禁喜上眉梢,同時想到一個人,就問了改和尚:“對了,蕪幽怎么沒跟你一起?”
“我跟他們分開好幾天了,她應(yīng)該很好,你不用擔心?!彪m然那天晚上遭遇險境,菲若也負了傷,但了改和尚知道她們并非凡人,且當時已逃脫出去,肯定能想到辦法救治自己的。
“哦,”嚴皓光頗為失望,嘀咕道:“怎么沒跟你一起來呢?蕪幽應(yīng)該會很想跟我們一道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