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性子高漲,那說書人便多說了一些,只是這草亭里的吃客散去,卻已夜深。
人還沒散盡,小姑娘便回了屋子睡了,說書人跟茶博士兩人并不著急,稍稍收拾了一番,打掃出了小睡的地方,便提著壺酒在那里小酌一杯。
夜色漸深,漫天的星辰也不耐寂寞早早便開始閃爍或許是前日一場大雨,今日又是月中,這夜色便格外的亮堂。
兩人喝的很慢,偶爾說上那么一二句,倒也愜意的很。
直到壺中酒喝干,那茶博士便回了房,小姑娘近日勞累得很,睡覺頗有些不安穩(wěn),而且這大亮的月亮,卻不妨會不會發(fā)生什么怪事。
茶博士回了房,說書人放下了酒杯,當?shù)囊宦曨D在桌子上,身子往那后面一靠,眼睛卻如這夜色一般透亮,直勾勾的盯著前方。
“來這里也有幾日了,我也等了幾日了,幾位,還不出來嗎?沒這膽子,那便離開吧?!?p> 說書人的聲音很淡,但在這夜色里卻格外的清楚,聲音傳進了竹林,竹林里面便一陣晃動,樹影婆娑,倒印出幾個人影。
足足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那人影才漸漸清晰,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幾人終于從那竹林之中走了出來。
“說說書,喝喝茶,教那小姑娘練練劍,你這生活自是好生愜意,卻不知那杯中倒影,可曾能看見死在你劍下的冤魂?”
竹林中出來了四人,為首的,是一青年男子,年歲不大,比那說書人還要小上一些,雙目圓睜,義正言辭的說著那令人不忍忘懷的話。
“你這屁話,我早便聽出了一耳朵繭?!闭f書人沒有站起來,甚至沒有抬眼看那青年男子一眼,兀自說道,“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哪個門派,跟我何愁何怨,說出來,要打便打,不打便快些滾蛋,老子沒那耐心陪你們扯窮酸?!?p> 說書人說的很無禮,從頭至尾,都是對那青年男子滿滿的漠視。
青年男子自是感到了羞辱,握緊了手中的劍,咬了咬牙,卻沒有沒腦子的沖過去,深深地喘息了幾口氣,才讓自己平靜下來,只是那眼中的怒火卻怎么也消失不去。
“桃花山,你可曾記得,桃花山上的第五茗,不知在您殺過的人中可曾排的上號?可曾留些殘存記憶?”
“桃花山?第五茗?”那說書人終于睜開了眼睛,抬起頭,看了一眼那青年男子,嘆了口氣,揮揮手說道,“你們走吧,我不想殺你們。”
“那您就那么想殺我老祖?”那青年男子咬牙切齒,仿佛下一刻便會咬掉那口中鋼牙一般,瞅著那說書人,聲嘶力竭的吼道,“單人入山,直奔我那老祖房間,一劍斬下我那老祖頭顱,您當日好大的煞氣!”
或許是青年男子的悲傷感動了上天一般,天空飄過了一片云,遮住了那月亮,這草亭,瞬間便暗了下來。
“小點聲,有人在睡覺?!?p> 房間里面?zhèn)鱽磔p聲,微微一響便沒了蹤影,那青年男子,到嘴的話,硬生生吞了回去。
“第五茗,桃花山上的的老淫賊,實力不強,不過倒也記憶猶新,這人,的確是個趣人?!?p> 說書人微微一笑,瞅著那青年男子,輕輕說道:“既然那老淫賊是你老祖,那你,也姓第五?叫什么?”
“第五城!”
青年男子咬牙切齒,卻還是回了那說書人的話。
“第五城,你可知道,你這輩子,直到現(xiàn)在,有三件事值得慶幸,甚至值得你擺酒設宴,大飲一觴!”
“大飲一觴?慶幸?感激你害我家破人亡,你這狗賊,殺了我家老祖,卻還要這般羞辱我?”
那說書人仿佛沒有聽見第五城的嘶吼,慢吞吞的說道:“第一,你該慶幸殺上桃花山的人是我,也只有我,第二,你該慶幸你來的晚,沒有遇上那殺人不問理由,只問可不可殺的梁寬,第三,你該慶幸并沒有直接對我動手,而是先跟我說了那冠冕堂皇的屁話。”
“呵…呵呵…我真該慶幸啊。”第五城一把抽出了手中的長劍,遙遙指著那說書人,一字一頓的說道:“你到現(xiàn)在,還不知羞恥二字嗎?”
“第五城,你可知,我為何要殺第五茗嗎?”
那說書人站了起來,瞅著那第五城,冷哼一聲,不見有何動作,第五城手中的長劍便脫手而出,直奔他手。說書人一把接過,看了一眼,那精鐵鑄造的長劍,便在他手中變成了一堆廢鐵。
不待第五城說出那自以為是的廢話,說書人一把扔掉手里已經(jīng)化作廢鐵的長劍,瞅著第五城,聲音依舊輕輕。
“第五茗修煉的功法,是邪功,不過,這些我本不管,江湖之上,正邪兩派,妖魔鬼怪,各有各的規(guī)矩,各有各的活法,所以即便是你那老祖有抓人做那助他修煉淫穢功法的行為,我依舊不會去管?!?p> 說書人說到這里,跨前一步,便到了第五城的近前,瞅著第五城,搖搖頭,笑著說道:“要怪,便怪你那老祖,抓人做藥爐,卻抓了不該抓的人,小子,你可知道,你那老祖抓的人是誰嗎?”
“是誰?”
“料到你不知道,所以,今日讓你記得,你那老祖,抓的人叫做齊慶。
是不是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來是誰?那我告訴你,你父親抓他之時,他為歷國三皇子,現(xiàn)在他為當今皇帝!
若是那日不是我先查到,上了山,救下了齊慶,那過不得三日,上山的便是禁衛(wèi)軍,到得那時,你認為殺的只會是第五茗一人?到那時你認為桃花山上還有生靈?你那老祖沒告訴你這些,便是他知道自己該死,不希望你替他報仇,你卻如此不知好歹,你比那第五茗厲害,報的了仇?”
說書人冷哼一聲,沒見動作,那第五城卻已經(jīng)飛了出去,砸在竹林里面,壓斷了幾根竹子,傳來了幾聲咳嗽。
“那事知道的人不多,在這之前,不算你那死去的老祖,僅有三人知道而已,此事也是一樁惡心事,齊慶不愿提起,卻不代表他忘了,前些時日,離去的梁寬便是三人之一,他可是齊慶的貼身太監(jiān),若是他知道你姓第五,便是那第五茗的后輩,你認為,他會放過你?不把你剁成碎肉喂了狗才當真的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