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客棧的早膳是店家安排好了送進(jìn)各屋享用的,不必大早起就齊齊坐在一桌上吃,倒少了些拘謹(jǐn)。
?
于是我和面團(tuán)玩起了剪刀石頭布,誰要是輸了,誰就把自己碗里咸鴨蛋的蛋黃讓給對方吃,鶯鶯當(dāng)裁判。
?
這個小游戲乍一聽好像還挺有意思,我們倆摩拳擦掌,興致勃勃,躍躍欲試,可令人難過的是三局下來以后蛋黃我是一個也沒吃著,面團(tuán)也沒好哪去。
?
我光吃蛋清咸得齁著了,面團(tuán)吃蛋黃干得噎著了,于是我們二人默契地就此停戰(zhàn),鶯鶯給我倆盛了兩碗稀粥喝,還給面團(tuán)順了順氣兒。
?
喝粥的功夫,金夫人抱著金雅到我屋里,朝我見禮后挨著我坐下了,貼心地把金雅放到面團(tuán)旁邊坐著,表示很想聽昨晚故事的后續(xù)。
?
我這邊饒有興致地講著,面團(tuán)已經(jīng)聽過一遍了,也就沒什么興趣再聽一回。比起我這邊,面團(tuán)好像更在意坐在他旁邊這位小可愛。
?
面團(tuán)看見飯桌上風(fēng)卷殘云,沒什么拿得出手的好東西,于是抓起一個小甜粽子包了皮,蘸勻了白糖給金雅,“……吃嗎?”
?
金雅雙手捧過,開開心心地咬了一口,軟糯糯的聲音道:“好甜。”
?
我余光一瞥,看見面團(tuán)那小子臉頰紅了大半,把頭撇過去輕咳了一下,正色道:“你若是喜歡,往后可以來安華宮吃,我們宮里的小廚房很不錯?!?p> ?
金雅卻搖了搖頭,笑得像一朵小百合似的清新又甜美,認(rèn)真地說:“我是說,凌軒哥哥包的粽子比較甜?!?p> ?
面團(tuán)垂下小腦袋臉紅得冒著氣兒,說不出話了,金雅還歪著小腦袋去瞅,“凌軒哥哥你怎么啦?”
?
到這兒我講不下去了,金夫人也聽不下去了,我倆齊齊望向兩個小娃娃撲哧一下笑出了聲,面團(tuán)又羞又惱地站起來,說自己去看看大家都收拾好行李了沒有,要去廚房喂喂馬車,說得亂七八糟,然后就跑出去了。
?
金雅的大眼睛眨了眨,有點(diǎn)沒明白,不過看我們笑得這么開心,她也跟著笑了。
?
給金夫人把事情繪聲繪色講完以后,我倆一番唏噓感動,金雅聽了也開開心心,為他們松了一口氣,衷心地祝福這對有情人。
?
眾人收拾行裝聚到客棧門口,馬車被侍從們駕駛過來緩緩?fù)T谖覀兠媲?,我悄咪咪兒地鉆到穆城旁邊,露出個小腦袋,我有事情想和他偷偷講,就在心里暗暗地打起了小算盤。
?
我指著穆城那輛馬車前頭的馬,由衷地夸道:“這位壯士你看,你這匹馬好壯啊,能拉不少人吧?!?p> ?
馬挺高興,趾高氣昂地踏了踏前蹄,它可是它們馬圈里最靚最有勁兒的仔。
?
穆城搖著扇子,似笑非笑對我道:“進(jìn)來坐坐?”
?
哦???原來我還沒下完套就被他摸透了心思,他居然猜到我想進(jìn)去和他說話。
?
那可不行!
?
然而這對我個人的智慧是一種莫大的折辱,我不服氣,于是我裝作滿不在乎,擺擺手說:“哈哈,咱沒這個意思,主要是覺著馬好,就不進(jìn)去坐坐了。”
?
馬過來蹭了蹭我,我也配合地抱住了馬頭,我們很是親密的模樣。
?
穆城:“…………”
?
下一秒,我就被拎上了車。
?
馬車漸漸地行進(jìn)起來,我們這群大部隊要繼續(xù)往南走了,我撩開小簾子看了一眼街景不快不慢地倒退著,再最后望了一眼鄭渝家的方向,若有所思地回味了一陣,便輕輕放下了簾子。
?
若是鄭渝真的有才學(xué),那么還有機(jī)會在宮宴上再見到他們的。我這樣告訴自己。
?
“如果我以后遇見鄭渝和雯儀他們兩個人,我可以去和他們說說話嗎?”我試著問道。
?
穆城悠悠開口,一雙深邃眼眸此刻將我望著,“妙妙還想見到他們?”
?
想見是自然,因我知道是穆城見我不忍這對佳人支離破碎才命人前去搭救,還順道讓我見證了一遭二人的結(jié)局。
?
十六等暗衛(wèi)惟命是從的只他君主一人,若不是得了他的命令哪里會多此一事呢。我知道這是他對我的偏愛。
?
所以我不能辜負(fù)大哥這番心意,此行我也有收獲。
?
最初我是不忍看他們彼此有情還不得善終,想見證他們的結(jié)局美滿。但是知道雯儀的身世背景以后,我還想為穆城留個線索,摸清一件事。
?
那就是究竟是何人敢在私下里豢養(yǎng)著這么多精銳的殺手,雯儀身手不凡,還只是其中鳳毛麟角的一個。
?
聽十六說雯儀先前拿到的情報根本就是錯的,十六摸到消息,“春夏秋冬”四位殺手還只是其中一個編制里的摸不清等級的小隊,只在一個地方養(yǎng)著,讓他們覺得自己是一位朝中大人的練家子,身為組織里的殺手,他們自己都不清楚背后的雇主,不知道其他成員,甚至不知道這個組織勢力有多強(qiáng)大。
?
我后背發(fā)涼,這組織還是和官家扯得上關(guān)系的,會不會威脅到穆城?
?
所以我暗暗憂心,既然碰上了這個機(jī)會,就想牢牢抓住。我不知十六會不會留心深挖此事,我其實(shí)希望他們已經(jīng)在著手查明,是我在多此一舉。
?
話說回來,我想雯儀自己也清楚,雖然努力去觸碰那段暗無天日的生活很殘忍,但是如果不將這個組織調(diào)查清楚連根拔起,那勢必會成為雯儀的夢魘,哪怕是午夜夢回之時憶起片段,也會讓她擔(dān)驚受怕飽經(jīng)折磨。
?
于是我湊到穆城邊上,想說些什么的時候,嗓子眼兒忽然有點(diǎn)堵。
?
“怎么了?”穆城抬手將茶盞遞給我,邊撫我的背幫我順氣。
?
我面露痛苦,艱難地控訴道:“面團(tuán)……摳我咸鴨蛋蛋黃吃,我光吃蛋清兒……咳,齁著了……”
?
“…………”穆城揉了揉額角,神色也很艱難,不想嗦發(fā)。
?
穆城頗有些無奈地把我摟過來圈在懷里,拿起小桌案上的湯匙,一勺一勺的吹涼滾熱的茶水些喂我慢慢喝下。
?
我挺感動,第一次齁著就有人這樣照顧我,挺好,挺好。我覺得可以多齁幾回。
?
這樣想著,我挺美滋滋。路面一小陣顛簸,穆城抬手撩開簾子向外面望了一會兒,再偏頭來看我的時候,他見我把他遞給我的茶盞放在腿上,兩只手穩(wěn)穩(wěn)的捧著,靠在他懷里呼吸均勻,已經(jīng)安然睡去了。
?
穆城不由得揉了揉我的發(fā),拿走了茶盞,將自己那件披風(fēng)搭在我身上,我靠在他頸窩里安睡,他抄起手邊那本書繼續(xù)安靜地看下去。
?
馬車仍在行進(jìn)著,去往下一個城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