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打算
待洛玥醒來,已經在一個山洞里,守在身邊的宿蠡雙眼布滿了血絲,臉上身上血污與傷口混在一起,分不清是他的還是敵人的。
給宿蠡強行點了暈穴還沒緩過來腦袋里還嗡嗡作響。
宿蠡轉身給洛玥倒了一杯水,扶起洛玥半個身子,讓她舒服的靠在自己胸前,慢慢喂水,“還疼嗎?”聲音溫柔而帶有磁性,讓洛玥舒服了許多。
“宿蠡哥哥,我們這是在哪?你快去救陛下,快去!”
“國主已經殯天了”,宿蠡神情有些迷離,讓他原本就略顯憂郁的眼神顯得更加深邃,“太后和王后也……”
“太后……”洛玥無法相信,昨日還跟自己有說有笑的人,在一天之內都離自己而去了,太后,吳掌侍,還有其他宮人,眼里的淚珠拼命地打滾,洛玥強忍到身體發(fā)抖,還強顏露出一絲歡笑,“宿蠡哥哥,你是跟我說笑對不對?”隨即又狠狠地打了自己一耳光,“我這一定是在做夢對不對?”
宿蠡看著這樣的洛玥心痛無比,在身后緊緊的抱住了她,“玥兒,你不要這樣,玥兒你想哭就哭吧……”
洛玥再也控制不住,像破了堤的江水一樣奔騰而出,哭倒在宿蠡懷中。
咸咸的淚水沾上宿蠡身上的傷口,隱隱作痛,但宿蠡就那么抱著洛玥,就這么抱了許久……這個懷里的淚人兒不止是師父的托付,也早已是自己想要守護一輩子的人。
第二天一早,宿蠡便出去打探了消息,南平的人屠了整座宮殿,三萬禁衛(wèi)軍也都悉數戰(zhàn)死,都城里的臣民都被囚,過兩日便要被分別帶往南平各州為奴。
而莫北風和幾位暗門弟兄則下落不明,也嘗試聯(lián)系了師父,并未得到回應。
宿蠡只得先通知分布在其他各國的弟兄,讓他們都按兵不動,切勿莽撞行事,以備萬一。
洛玥聽的有一句沒一句,表情還是懵懵地,直到宿蠡把洛玥的生世告訴了她,這算是才清醒了過來,她是國主的遺孤,娘親雖不清楚是誰,但是師父臨危之時所說,應不會有錯。
知道真相后的洛玥反而倒并沒有哭泣,只是自嘲著說自己原來還是個公主啊,然后就又陷入了沉寂。
現在九幽已滅國,國主和太后也仙逝了,宿蠡打算帶著洛玥先前往南平盛京尋找大師兄馮蕭,再共謀后計。
不過現如今密道均已被封鎖,都城的城門那也有南平官兵駐守,對出城的人員進行一一盤查。
兩人決定假扮來此經商的南平商賈與奴仆,以此通關。
宿蠡給洛玥找來一套男裝,這樣以后路上也會方便一些。
換上男裝束起長發(fā)的洛玥倒是宛若一位翩翩美少年,洛玥身形本不矮小,只比普通男子稍瘦弱了些,倒更顯得文質彬彬。
宿蠡也貼上一片絡腮胡,一身粗布衣裳,赤腳穿著破布鞋。
喬裝后的兩人來到都城南門下,排在過關的人群里,沒多久宿蠡便俯下頭來悄聲對洛玥說道,“玥兒,城門外左手邊拴著一匹馬,一會輪到我們的時候,我會打斷拴馬繩,你騎上馬就跑,千萬別回頭,明白了嗎?”
洛玥不是很理解為什么宿蠡要這么說,于是探著頭看向前方,才明白過來,原是因為每個通關的人似乎都有一份通關文牒,看來宿蠡是想硬闖。
洛玥悄悄拉了拉宿蠡的衣角,搖搖頭,示意她是不會丟下宿蠡一個人走的。
宿蠡一個反手握住了洛玥的手,“聽我說,玥兒你必須先走,這樣我們才有活路,你放心這些守衛(wèi)還不是我的對手。三日后我們在潁州驛站匯合?!?p> 被宿蠡這么一握,洛玥內心覺得無比安心,宿蠡一直就像親哥哥一樣保護著自己,她相信宿蠡一定不會食言于她,逐點頭答應。
很快就輪到他們兩了,城防的侍衛(wèi)長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們兩,隨口問了兩句,剛伸手想要通關文牒,宿蠡便一把將洛玥推向城門左邊,一個轉身手上已多了一條星魂鏈,與圍上來的侍衛(wèi)們廝打起來。
排在城門內的人群也陷入了混亂,洛玥則依計行事,靈巧的躲過了幾個撲過來的侍衛(wèi),韁繩已經不知何時被宿蠡打斷,洛玥一骨碌騎上馬就策馬疾馳起來,邊跑還時不時的回頭看看。
雖然內心糾結不已,但事實確如宿蠡所說,自己留著不但幫不到他反而更成為了累贅。
此刻除了去驛站等候別無他法,只求宿蠡能全身而退。
其實洛玥自小并沒有踏出過大都半步,潁州是國界小州縣,人煙稀少,大多為樹林和山路,洛玥只能借著太陽和星星來判斷方向。
虧得她在宮中一直都有看書的習慣,知道太陽升起是東,落下是西,北斗星指北,也知道出了南門一路向西便是潁州縣城。
不知跑了多久,經過了一片又一片山林,身后好像也沒有人追來的樣子,來到一條小溪邊,洛玥打算休息調整一下,也讓馬兒可以喝水歇歇腳。
洛玥環(huán)顧四周有點納悶,自己已經馬不停蹄的跑了一天一夜了,怎么還沒有抵達縣城,一直在這山林里轉悠似的。
小憩半刻,馬兒也自行喝了點水吃了點草,聽大都的長者們說過水流都是由西向東的,洛玥決定沿著溪流往上尋路,等入夜再找地方歇腳。
走了約半柱香的時間,五臟廟開始提起了抗議,哎……只怪自己當初嫌食物重全都放在宿蠡哥哥的行囊里,好了這下沒有東西來祭自己的五臟廟了。
咦?前面好像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在這入夜的密林里,總沒有人的,莫不是遇上了野獸?
遭了遭了……逃離了屠殺,逃離了追捕,總不見得現在要在此做個被野獸捕食的餓死鬼了。
洛玥躡手躡腳的找了棵樹把馬拴好,自己則悄悄的藏在另一頭靠近溪流的半人高灌木叢中,心想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想葬身野獸之口的,實在不行只能對不起馬兒了,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若是自己這回能全身而退,以后一定給馬兒先生立個碑。
沒過一會,從遠處走過來一個高大的男人,一手拿著火折子一手拿著水囊,原來不是野獸,洛玥安心了許多,慢著,這不是上次那個貴公子身邊的侍從嗎?
想必那位貴公子也在吧,洛玥又回想起那俊美的臉龐和挺拔的身姿,啊呀……自己這是在干嘛?
明明是在逃命,居然還有心思想這些。這兩人星夜迷霧的不去好地兒住著,跑這山林里,雖不是壞人,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吧。
隨即狠狠地搖了搖頭,清清這渾濁的腦袋。不搖還好,這一搖自己的五臟廟瞬間又被惹怒了,大大的發(fā)出了一聲“咕嚕~”在這廖無人煙的山林里更是像放大了數倍的清晰。
尷尬的洛玥趕緊捂住肚子,屏住呼吸。
“誰?”柴駿迅速的掐滅了火折子,身手摸向佩劍。環(huán)顧了一圈沒有動靜,卻見一匹馬被拴在不遠處的樹上。“來者何人?勸你速速現身,不然休怪柴某刀劍無眼?!?p> 無奈洛玥竟然忘記了樹上的馬兒,只得清了清嗓子,步出灌木叢,努力裝著男腔用南平官話說道,“誒,這位大爺……別動刀,別動刀……動刀傷和氣,小生只是一名小商販,途徑此處迷了路……”洛玥妥妥的裝著商人的油嘴滑舌。
柴駿又重新燃上了火折子,打量了一下洛玥,又瞧了瞧那匹馬,說道,“盛京來的?”
“對對……聽大爺口音也是盛京的吧,小生想去潁州驛站,不知如何前往?”洛玥心想,兒時跟著莫師父學的南平官話居然也能蒙過去,說不定這位哥哥還能給自己帶個路。
對方表情似有些為難。“沒關系沒關系,那就不勞大爺了,小生就在此睡上一晚再尋路不遲?!?p> 柴駿雖面露難色,卻還是讓洛玥在此等候片刻,自己去回了公子再來。
洛玥心想,反正橫豎也是在這里過夜了,那就等唄,于是雙手抱拳,先道個謝。
柴駿回到了朱允承與南宮旖的駐地,湊在耳邊跟朱允承匯報,方才在密林里遇上了一個怪人,自稱迷路了要去潁州驛,雖是男兒身,長的卻比尋常女兒家美,操著一口生澀的官話卻說是盛京來的商賈,最主要那人騎的馬可能是官馬,甚是可疑。
“那人現在何處?”朱允承看了看柴駿指的方向,“你且在此看著他,待本王去會會那人?!?p> 沒多時朱允承便尋到了洛玥所在之處,洛玥沒有火折子,若不是尋著馬匹的聲音,在這漆黑的山林里,怕還真不太好找人。
洛玥望見是那貴公子來了,趕緊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草屑,捋了捋兩鬢的頭發(fā),先上前略行一禮,“在下唐突,打擾公子二位了,想必方才那位已向公子稟明在下確是在此失了方向?!?p> 朱允承細細的觀察著眼前這位少年,果然如柴駿所言,并不尋常,長的男身女相,瘦瘦弱弱,身后馬匹上的革履赫然印著鄭王的虎獒營標志,聽著古怪的口音八成不是盛京人士,這次出行為躲人耳目僅帶了隨身侍衛(wèi)柴駿一人,照理鄭王是不可能知道自己行蹤的。
暫且先與這位號稱南平商人的小公子繞一繞,看看能否探出個虛實。“無妨無妨,公子這是只身一人嗎?可有其他仆從?”
洛玥狀作憂愁,唉聲嘆氣,“不瞞公子,小生在潁州界與仆從走散了,恰好路遇一隊官爺借了小生一匹馬兒,才得以至此?!甭瀚h發(fā)現這兩位都細細的瞧了瞧馬匹,又是盛京人士,莫不是這馬兒有問題?索性真假參半的說了馬兒出處。
朱允承心里思忖,這小子倒還挺聰明的,知道自己是在懷疑這馬還特意加以說明,只可惜若是官話能學的更像些要說能瞞天過海也不為過??粗右矝]什么武功底子,不過為了以防萬一,要不索性一起帶回盛京,再行處置。
逐答應帶其同行前往驛站。就在兩人同行前往駐地的時候,朱允承近距離的瞅了瞅洛玥,這面孔似曾相識,頗有五分像之前在九幽救過的一位姑娘?!斑€未請教這位公子怎么稱呼?”
洛玥眼睛一轉,此時未知對方確切身份,當不能以洛玥真名相告,便隨便想了一個名字答他,“小生姓沈,名清闕。”既然自己都說了名字了,不妨也問問他的,“嗯……請教這位公子您怎么稱呼???”
朱允承輕輕一笑,答道,“姓朱,名有閑。”每逢微服出巡朱允承都稱呼自己朱有閑,只因自己向來想做一個逍遙閑人。
洛玥原想著這位貴公子應是出生名門,怎么父母給取了那么個直白的名字。只能尷尬的回應,“啊……原來是朱公子,久仰久仰?!?p> 雙方客套了一番,已回到駐地,柴駿起身恭迎,朱允承則招呼洛玥坐下,見洛玥盯著躺在那的南宮旖,解釋道,“這位是我們的同伴,他身體有些不適,因此未能給沈公子引薦,還請諒解。這位你們之前也已經打過照面,是在下的侍從柴駿?!?p> 想來這個南宮旖自從天載閣一役以后便有些瘋瘋癲癲、語無倫次,二皇兄又下了通緝令無法走官道,朱允承命柴駿給他服了藥,讓其昏睡直到抵達盛京。
洛玥腹中又咕嚕嚕一聲叫喚,尷尬的低下頭去,拼命的揉著這不爭氣的肚子。
“柴駿,去,拿點干糧取點水來給這位公子?!敝煸食薪o柴駿使了個眼色,柴駿馬上心領神會。取水的時候往水里加了點料,遞給了洛玥。
雖然莫師父曾經教過陌生人的東西不可隨便吃,但這朱有閑和柴駿并不算陌生人了,而且救過自己,洛玥不疑有他的大口吃了起來。
后來想來,不聽師父言吃虧在眼前是沒錯了。打了幾個飽嗝以后洛玥的睡意便上來了,迷迷糊糊的就睡了過去。
“主子,您打算拿他怎么處置?”
“把他與南宮旖一起帶回上京再說?!?p> “是!”
休息了一晚,朱允承與柴駿一人馬背上馱了一個,繼續(xù)上路前往盛京。
就這樣洛玥一路昏昏沉沉、睡睡醒醒,只知道每次快要醒來的時候就有人喂她喝東西,然后就又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