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西域珈藍
一晃半年已過,盛京的天空陰沉沉的,一輪紅日在天邊被黑云壓著抬不起頭,天上飛飛揚揚的飄著鵝毛般大雪,今年的寒冬特別冷。
各地總是傳來疑似清闕的消息,卻大多都只是誤報,他已經(jīng)找了這半年了,完全了無音訊,沈清闕你到底在哪里。
朱允承從桌案的暗格里取出一個錦盒,里面是一張疊的方方正正的信紙,緩緩的打開信紙,這張他已經(jīng)看了又看的訣別信,是清闕留給他的唯一的東西,在手中拿了半晌,又仔仔細細的折好,放回錦盒。
不一會,柴駿前來稟報消息,朱允承收好錦盒,漠然道,“說吧,這回又是哪里的?”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些虛報謊報的消息,但每次他也都會去親自驗證消息的真假。
“回稟主子,這次是涼州的?!?p> “涼州?西域邊境?”
“是,主子,近日有西域往返的商戶稱半年前曾見過畫上的人?!?p> “半年前,他緣何現(xiàn)在還記得?”朱允承眉峰一挑,并不盡信,這都已經(jīng)過了半年還能記得?
“是,據(jù)這商戶稱,半年前他被餓狼圍攻,是畫上的男子救了他,并且由于傷口反復(fù)一直未有前往涼州行商。救命恩人他自然記得清清楚楚,那人還說救人的男子長得眉清目秀賽過姑娘?!?p> 這像極了清闕,朱允承坐直了身子,定了神,話語中掩藏不了內(nèi)心的翻騰,“快說,那商人是哪國人?救他那人身邊可還有其他的人?”
柴駿繼續(xù)回報道,“主子,商人是珈藍國人士。當時救人的一共兩人,還有一位高約八尺,長相俊朗,一身黑衣的男子,武器是條鏈子?!?p> 朱允承的手指在桌案上快速的敲擊著,對啊,他怎么沒想到,他怎么會想不到,涼州,西域,那串鮫人淚。這么長時間遍尋不到,原是這小丫頭出了關(guān)去了西域。鮫人淚夜光珠,她帶走了手串,她心里有他。想及此,朱允承再已難掩心中的激動,抄起桌上的折扇,披上椅背上的裘襖?!安耱E,備馬,去西域?!?p> 柴駿不置可否,一個拱身說道,“主子,恕屬下愚昧,為何是西域不是涼州,西域如此之大,主子又打算去哪國找?”
“天國之西有神珠,珈藍樓蘭月亮湖。這句你可曾聽過?!?p> 柴駿一臉迷茫的搖了搖頭,朱允承用扇柄在桌案上邊畫邊解釋,“這里是南平?jīng)鲋?,離涼州最近的兩個國家,一珈藍,一樓蘭,均與我朝通商,當?shù)厝硕疂h話的很多。神珠即指夜光珠鮫人淚,產(chǎn)自珈藍與樓蘭之間的月亮神湖。清闕與宿蠡是救人于餓狼之口,那自當是已經(jīng)出了關(guān),涼州府可沒有餓狼。既然那位商人是珈藍國的,我們先去珈藍?!?p> 柴駿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主子睿智,屬下即可去備馬?!?p> 這時一個稚嫩的聲音從外傳來,聽的柴駿表情僵直,頭皮一陣發(fā)麻?!昂L囊惨ィ惴蚰銕虾L?。”
“海棠,本王是去辦事,一路長途奔襲很累的,你就別跟著去了啊,聽話?!弊詮闹煸食兄獣院L母尻I交好以后對她親善了許多。
海棠撇撇嘴說道,“姐夫,海棠能吃苦。清闕是我的好姐妹,我都想死她了,她走了以后好生無趣,你就讓我去嘛,姐夫~”海棠扯著朱允承的裘襖,不肯松手。
朱允承瞄了一眼柴駿說道,“要去也行,首先,你要男裝扮相,第二本王可無暇顧你周全。”
海棠跳到柴駿身邊,勾起他的手臂,一臉?gòu)尚叩恼f道,“姐夫,這第一條不怕,我向清闕學(xué)過扮男裝。這第二條就更不怕,你還有柴侍衛(wèi)啊。有柴侍衛(wèi)顧著我就行了?!?p> 這一勾,柴駿渾身發(fā)毛,身子瞬間挺的筆直,剩下的另一只手在身側(cè)前后的擺,似乎是無處安放一般。
朱允承見狀,以扇掩面偷著笑,他還挺喜歡柴駿這種找不著北的感覺?!安耱E,備馬,三匹?!?p> “額……是,主子。”海棠掛在他身上甩也甩不開,只能拖著她一起去備馬了。
外頭雖然大雪紛飛,寒風(fēng)刺骨,仍無法阻擋三人火速前往西域的步伐。
晨曦殿,一個朱允承半年都沒踏入過半步的地方,殿下送的鸚鵡已經(jīng)死了,只留了個空架子。它的主人寧芙蓉此刻正躺在美人榻上,眼神空洞,毫無生氣可言。
蘭兒端了碗雪蛤銀耳羹呈給寧芙蓉,勸解道,“主子,御醫(yī)說這羹補身子,對你的心癥有好處?!?p> 寧芙蓉緩緩轉(zhuǎn)頭定定的看著眼前的湯碗,突然搶過湯碗朝地上摔去,湯碗瞬間摔成了幾瓣,湯撒了一地?!把a什么?!我還要補什么身子?!”
門外的侍女聽到動靜想進來打掃,被蘭兒遣了出去。蘭兒跪在地上一片一片的拾起碎碗,擺在寧芙蓉面前,又一片一片的拼好,“主子,您瞧,這碗雖然碎了,還是能夠歸回原樣。哪怕它有裂痕,只要仍然是個碗,就能繼續(xù)用,就看您怎么用了?!?p> 寧芙蓉側(cè)過身去,不想多言。蘭兒見主子仍打不起精神,逐繼續(xù)說道,“主子,這碗若四殿下不愿用,也許其他人愿意用。陛下那來了旨意,主子您必須要盡快誕下子嗣才行?!?p> “啪”的一下,蘭兒臉上一陣火辣,留下一個紅色的掌印,是寧芙蓉的?!澳惘偭藛??!蘭兒!我才是你的主子!”
蘭兒捂著被打的臉,撇這嘴說道,“主子,蘭兒這也全然是為了您著想。您可知曉,殿下已經(jīng)帶著柴駿去找沈清闕了,還帶著海棠公主?!?p> 寧芙蓉站起身睜大了眼睛,大聲咆哮,“什么?!海棠也去了?”
“海棠公主可是自己想去的,儼然已經(jīng)成為那沈清闕的貼心姐妹了?!碧m兒輕蔑的嘲諷著。
“夠了!別說了!沈清闕,你奪走我的夫君還不夠,現(xiàn)在連我的妹妹也要追隨于你。這是為什么?為什么?!”過于激動的情緒使寧芙蓉一下子癱軟在美人榻上,暈了過去。
月亮湖果然景如其名,美不勝收。俯瞰月亮湖其形如新月,潛處碧藍的湖水清澈見底,深處則色呈幽碧深不見測,陽光灑在湖面宛若一面銅鏡一般折射出絢爛的光彩,湖邊白沙環(huán)抱細膩而綿軟,洛玥最喜赤腳踩在上面走,切身感受這似仙境一般的地方。珈藍國的日子過很平和且平淡,她每日做一些繡活拿去街上賣,這里沒有中原的繡娘,生意倒還不錯,宿蠡則種菜放牧每日做飯等著洛玥歸來。
他們的鄰舍是一位很和善的阿嬤,這位阿嬤早年與阿爺一起到中原行商,識得一些南平話,據(jù)說阿爺和她的兒、媳都死于餓狼之口,一家四口就僅她一人茍活至今。阿嬤會教洛玥珈藍話,洛玥也會送一些繡活和宿蠡種的菜給阿嬤。阿嬤總是說,天神還是眷顧她的,老了還給了她一雙兒女。
這里的女人都很艷麗,大眼睛高鼻梁,比洛玥還白的肌膚,高挑而豐滿的身材,瞳孔的顏色也如這月亮湖一般碧綠碧綠的。為了不引人注目,洛玥入鄉(xiāng)隨俗的穿著當?shù)厝说囊氯梗^上圍著一塊輕紗,只露出一雙美目。原本在中原略顯高挑的身子,在這里就顯得單薄瘦小了許多。
這里的街道與九幽也相差甚遠,更別提與盛京相比了。近日起了沙塵,上街的人更是寥寥無幾,提著籃子在街上坐了大半天也沒什么人問津,洛玥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準備回家。卻聽見幾個熟悉的聲音。
“姐夫,我們先找家客棧住下吧,這都一夜未睡了……”說話的是海棠公主,聲音略顯干澀,似是已經(jīng)疲憊不堪。
“柴駿,前面就是一家客棧,你去打聽一下是否有客房,先帶海棠去休息吧。我在這附近再轉(zhuǎn)一下?!?p> “是,公子。公子您可小心些,這里不比中原。”
“我心里有數(shù),去吧?!敝煸食袨榱吮苊怙L(fēng)沙入眼,壓了壓斗篷的邊緣,連日的奔波讓他的臉龐有些許憔悴,淡淡的血絲布滿了雙眼,嘴唇也被西域的風(fēng)沙吹的有些起皮,下巴爬滿了短短的胡渣,一掃在盛京的精致王爺形象。越接近珈藍,他就越迫不及待,由于帶著海棠,一路上緊趕慢趕的也用了將近花了十日的時間才抵達了涼州,他已經(jīng)覺得這十日太久了,于是最后這段路程他未有停歇,連趕一日一夜終于抵達了珈藍。珈藍國不算大國,卻也不小,勝在清闕中原的長相應(yīng)該還算好尋,他必須盡快的打探情況,以免夜長夢多,又被她逃走。
洛玥對這聲音太過于熟悉了,以至于忘記了邁步,籃子也差點滑落地上。
朱允承步至其身后,略一施禮,恭謙的問道,“請問這位姑娘,是否見過畫上之人?”
洛玥慌張的不敢轉(zhuǎn)身,只是側(cè)首瞥了一下,就連連搖頭,還胡亂說了幾句當?shù)卦?,一溜煙跑了,順勢躲到了轉(zhuǎn)角的陰暗處,觀察著朱允承的一舉一動。太陽就快下山了,沙塵天傍晚的風(fēng)會特別大,他頂著風(fēng)拿著畫還在逐家逐家的問著,斗篷偶爾被風(fēng)掀起,露出那滿目的滄桑和倦容,洛玥雙手握緊抓住衣襟,嘴唇忍不住抖動著。不能見他,要忍住,這個男人包括他身后的王朝,都不可信。洛玥咬了咬唇,迅速的轉(zhuǎn)身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