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木有枝兮咖啡屋
“如果你連民法上最重要的契約精神都沒辦法尊重,談何平等相處?”許亦楠的語氣不疾不徐。
我偷偷笑了笑,“你為什么覺得我不尊重契約精神?”
許亦楠說了四個字,“明知故問?!?p> “如果你是指我沒有約你一起回家,那真不是違反契約精神,畢竟我從頭到尾都沒有對你一起回家的要約進(jìn)行過任何承諾。如果你要約之后,不管我的答復(fù),直接認(rèn)為已經(jīng)形成了契約,那是說明你內(nèi)心深處根本就沒有把我當(dāng)做平等主體對待?!?p> 我邊說邊用手指彈著桌子,這套說辭我早就準(zhǔn)備好了,說起來都不帶磕巴的。
許亦楠又笑了笑,“說得這么順溜,早就打好草稿了吧?!?p> 沒想到他會是這種反應(yīng),我敲著桌子的手停了下來,心里一沉,許亦楠該不會又早就預(yù)料到我會來這一出吧?
“打不打草稿,道理也都是這么個樣子,許先生還有什么相反證據(jù)?”
許亦楠聲音里還是帶著笑,“沒有其他證據(jù),安法官可以休庭了,亭亭,”許亦楠一字一頓地說,“我們回見?!?p> 掛了電話,我覺得不開心,很不開心,許亦楠這廝儼然絲毫沒把我的抗?fàn)幏旁谘劾?,最后那句話更讓我覺得自己鬧了半天,罷了還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坐著火車一路晃蕩到家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媽媽在出站口看到我,一臉激動地沖過來,二話不說來了個熊抱。
而后她從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臉上的表情從激動變成了嫌棄,“亭亭啊,”媽媽捏了捏我的腰,“男朋友都還沒著落呢,你怎么好意思又胖了!”
我………
寒暑假是糖是蜜是那人間的四月天啊,我坐在車上哼著小曲,看著一棟棟熟悉的大高樓、一座座熟悉的高架橋從我眼前如電影畫面般飛過,覺得心里的快樂裝得滿滿的,滿得快溢到了嘴邊。
我向來是很珍惜寒暑假的時光,尤其是大三這個只有十幾天的暑假,我是格外地珍惜,于是第二天早上我一覺睡到了十點(diǎn)鐘。
醒過來迷迷糊糊打開手機(jī),一條短信匆匆忙忙地鉆了進(jìn)來,發(fā)信人是蘇曉,我的高中密友,“亭亭啊,你到家了吧?我也到家了哈哈”。
蘇曉約了我中午一起吃飯,我爬起來洗漱好,再晃到約好的地點(diǎn),已經(jīng)是中午12點(diǎn)鐘。
“木有枝兮咖啡屋”,我瞇著眼睛看著招牌上這幾個古木色的字,隱隱覺得這家咖啡館的名字好像在哪里聽過,不只因?yàn)椤吧接心举饽居兄?,心悅君兮君不知”這句。
上到咖啡館二樓,我一眼便看到蘇曉穿著一身白裙,坐在窗戶邊的位置。
蘇曉看見我,搖了搖腦袋,等我在她對面坐下,她又搖了搖腦袋。
我好笑地看著她,“怎么著蘇曉同學(xué),老晃腦袋干嘛,耳朵進(jìn)水了?”
蘇曉瞪了我一眼,“還是這么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我們倆互相惡狠狠地瞪了一會兒,而后憋不住,一起笑了起來。
蘇曉的T大離我們學(xué)校不遠(yuǎn),在BJ的時候我們偶爾也能見上一面,但還是會雷打不動地在每年寒暑假回到家的第一天,一起在家鄉(xiāng)逛逛街,吃吃飯,我們對這個慣例的官方解釋是,要在第一時間給家鄉(xiāng)貢獻(xiàn)點(diǎn)消費(fèi),拉動一下家鄉(xiāng)的經(jīng)濟(jì)。
我倆互相講了講從上次見面到現(xiàn)在各自發(fā)生的趣事,講得差不多了,蘇曉攪著杯里的卡布奇諾,表情看起來有些呆滯。
“我聽畢業(yè)的學(xué)長說,許亦楠回國了,”她抬頭看了看我,“你見過嗎?”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上個月剛回來?!?p> 沒想到許亦楠剛回國,蘇曉這個小了他五屆的學(xué)妹竟然都知道了消息,我覺得很有些不可思議。
“許亦楠在你們學(xué)校知名度有這么高嗎,他的動向這么快就傳到你這里了,你去學(xué)校那會兒他都畢業(yè)出國了吧?”
蘇曉抿著嘴角露出了點(diǎn)笑,這個笑看起來卻有那么點(diǎn)苦澀,“許亦楠學(xué)長知名度很高是一個原因,我知道他回國還有一個原因,”蘇曉攪拌著咖啡的手頓住,“因?yàn)槲乙恢倍荚陉P(guān)注他的動向。我知道他什么時候在德國的研究所拿到了碩士學(xué)位,什么時候又拿到了法學(xué)博士,我知道他參與的研究得過什么獎,甚至在外文期刊上找過他發(fā)表的論文?!?p> 我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和三年前一樣,再次抑制住想把嘴里的咖啡噴到她臉上的沖動。
我看到蘇曉的臉上慢慢冒出一些神采,“許亦楠學(xué)長到哪里都是個發(fā)光體,只要用心,我總是能知道他的消息?!?p> 我清了清嗓子,“蘇曉你……”
“是啊,你想得沒錯,我是喜歡許亦楠學(xué)長,從初一剛?cè)雽W(xué)在老師辦公室里,他抬起頭看我的第一眼開始,一直到現(xiàn)在?!?p> 我沉默著喝了幾口水,緩了緩沖到心坎里的震驚,“你,”我頓了頓,“連你也……你怎么現(xiàn)在才告訴我?”
蘇曉放下咖啡勺,拄著下巴對著我笑,“因?yàn)榕率ツ氵@個朋友啊,也怕被你嘲笑啊,你總是在說許亦楠學(xué)長這里不好那里不好。而且,我也不想把這種得不到的喜歡告訴別人,我可是一個很驕傲的人?!?p> 我張了張嘴,想不出該說什么。
蘇曉把頭轉(zhuǎn)向窗外,“三年前這里的花開得也和今天一樣美。”
順著她的視線,我看到樓下人行道旁的籬笆花壇中,光譜月季正在盛放,在正午的陽光下反射著淡金色的光。
“還記得高考后我托你約許亦楠學(xué)長出來嗎?當(dāng)時約的地方就是這家咖啡館,”蘇曉的手指輕輕地摩挲著桌子,“坐的也是我們現(xiàn)在的位置?!?p> 聯(lián)想到三年前小公園里,許亦楠提起蘇曉這事兒很是生氣的樣子,我揉了揉額頭,覺得心情很凌亂,三年前,蘇曉莫不是把持不住,對許亦楠做了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