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七夕將至,夜里的風(fēng)都漸燥了些;算算日子,弘娘嫁進(jìn)張家也有大半年頭了。
張家太老夫人于太老先生過世后就搬去了花神廟后山的小樓避世靜心了,兒孫們都少有攪擾,倒不是沒有孝心,是老人家不愛見閑人,沒什么大事也就省了那些禮數(shù)。
年份長了,老人家也不記事兒了,有時誰去請個安,她也認(rèn)不出是誰,見了也是白見,磕個頭算有心了。
弘娘少時也是見過老人家的,但成親后一直沒去拜見,只是年后跟著謹(jǐn)之匆匆了磕個頭就忙府里那些賓客往來了。
先是朝堂有異,府中每日往來皆是各有心機,拖著拖著就拖到了這日子。
再想想,兩人婚約本是無奈,迫于時勢,不得已而為之,強裝歡喜去給老人家報喜也是不對的。
今日進(jìn)之休沐,留在府里也是得被娘親念叨的,說來演去逃不脫一出兒孫戲,催著小兩口要孩子是催個不停了。
索性跑出來,不與她們做辯。
出了門又是一愣,京都這樣大,好似哪兒也去不了,去哪兒都不合適。
馬兒一路跑,塵土飛揚揚,馬車一停,布簾兒一掀就到了太老夫人小樓院兒門前。
老人家喜靜,住處不敢有太多侍人,隨身的就幾位嬤嬤與姑姑。
姑姑正往里頭引路去,老人家在院兒喝茶,手頭也沒見停歇,正修剪花枝呢。年紀(jì)大了手腳不利索,生怕她別傷了自個兒,嬤嬤給了把趁手的鈍剪子,再放上一束花草,由她剪個高興了。
謹(jǐn)之帶著弘娘上前行禮磕頭,老人家只是愣了一愣,忽而笑了起來:哈哈…
伸手向兩人招手而來,道:“長安,是小長安來吶?!?p> 嬤嬤笑著,打趣說著老人家誰都不認(rèn)了,也得記著咱們大少爺。
弘娘跟著上前請安,畢竟不是張家嫡親血脈,也不在太老夫人跟前兒長大,老人家不認(rèn)識也屬人之常情;上前給太老夫人請安,也算自報家門。
“太祖母安好?!?p> 弘娘道:“我是弘娘,蕭家的弘娘?!?p> 蕭家的弘娘。
老人家看著弘娘,捧著她的臉仔細(xì)端詳了一番,復(fù)而又笑了起來,道:“弘娘,是弘娘啊。”
老人的手是皺的,紋路里沒有鋒利,反而溫暖柔和,暖得她的眼都燙了。
“弘娘,你…你嫁人了???”
太老夫人摸著弘娘的婦人發(fā)髻,上頭沒有什么華麗的珠翠,只有兩朵點綴的小珠花,右側(cè)上簪著一支玉釵花。
打小見長的孩子成婚了,老人家看著高興,只覺得歲月如梭,過得飛快。
弘娘點了點頭,對老人家的溫柔,說不出伴侶反駁來。
太老夫人握著她的手,笑道:“是歡兒那小子嗎?怎么沒見他陪你來啊。”
歡兒?
老人家都看得出她心里眼里盼的是歡兒,歡兒又怎么會不知道呢。
弘娘是個淚窩子淺的人,謹(jǐn)之喊過太祖母,不讓老人家再追問下去。
誰知老人家看著孩子就高興,這會兒又拉著謹(jǐn)之關(guān)切了起來。
“你呢?”
“那你呢?”
“我?”謹(jǐn)之笑著,像是聽不懂:“我怎么了,太祖母?!?p> “你什么時候帶你的心上人來看看?。俊?p> 老人家拍拍了謹(jǐn)之的臉,想他年幼時一般,只是那時粉嫩可愛,如今清瘦俊郎,沒有那時候圓團團的模樣了。
“我?”他仍舊打著馬哈哈,不直面做答:“我何時有心上人了?”
“沒有?”
太祖母淺皺了眉頭,俯身近了些,看了看孩子得眼神兒,復(fù)而搖頭,笑道:“不不不,你又來誆太祖母了!你個小鬼頭!”
“來,過來些?!崩咸裆衩孛氐兀胧且f什么悄悄話,道:“告訴太祖母,你的心上人是哪兒家的姑娘吶?”
細(xì)看這模樣,像個琢磨偷糖吃的小孩兒。
謹(jǐn)之笑著笑著紅了眼,沉沉呼吸了一趟兒,咬緊下唇頷眸垂首,忍了又忍的酸味兒。
抬頭時,眼里紅得嚇人,鼻尖兒從里酸得有些涼了,道:“是江南的少年?!?p> “江南…”
太祖母念叨了一句,有些出神兒。
“江南的少年。”
“啊哈哈哈…”老人家不知為何又笑了起來,低聲道:“江南的少年好啊?!?p> “你太祖父也是江南長天的少年郎。”
“太祖母。”謹(jǐn)之趴在老人家腿上,難得有些孩童般的嬌氣,眼眸一側(cè),隱約有淚珠融進(jìn)祖母衣擺里。
“可他是少年啊?!?p> ——————————————
“少年好啊?!?p> 太祖母撫著他的鬢發(fā),道:“你像太祖母啊。喜歡江南的少年。”
湯娘子
女孩子跟女孩子之間真的不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