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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西廂

金桂酒成(六十五)

大西廂 湯娘子 2078 2020-12-10 20:52:51

  江南四季如春,就算入了冬時也是暖的,不至于像京北之地早早就下起大雪,只要換上秋衣再加件厚些的外披就好了。

  崔十安進京前也是這么穿著的,幸而是小河姐姐聰明,帶上了前一年在盛京的冬裝,三兩件打成包裹近身放著,越是近盛京這衣裳穿上身的就越多,才知道咱們小河姐姐行事的妥當。

  怎么突然就往盛京來了呢,是因大雪前盛京來了幾個商人,到小園子聽戲時閑聊說起一些閑話。從前在盛京,咱們園子得了張家少爺不少的護佑,如今聽說了一些事,三言兩語地也就傳了個大概到十安耳朵里了。

  聽說是弘娘的母家蕭氏落獄,國公府也被幽禁,鄭少公爺被滿城通緝,幾大家族均出了事,如今舉步維艱之時,只怕會有大變故。

  出了這么大的事,蕭家和國公府還都是張家的姻親與世交,謹之既是張家的長房嫡出大少爺,又是太子伴讀需常入宮伴駕,這又如何能獨善其身。

  十安心里擔心,當下就命人打聽消息。無奈江南遠離盛京,這又是高門大戶的涉政之事,哪能像才子佳人的風流艷事一樣什么隨意什么都能打聽到;小河廢了好大的勁兒才找到了謹之留在江南的人馬,想著能打聽出來一些事。從前就是這幾個往來送信,時時向謹之少爺回稟江南事項的,嗯…最主要是崔老板的事項。

  雖然不像阿江一樣是謹之少爺?shù)慕碜o衛(wèi),沒有從前在盛京常常來往的面上情,但好歹是張家人,值得信任。

  從前都是主子來信問,這邊兒回信答,順便帶著阿江的信給小河罷了,這專程送一趟的可沒有的事,更別說是什么私下和小園子里的人聯(lián)絡了。

  這要是常來常往,豈不讓人知道了端倪,萬一被有心人一查不就知道嗎,謹之不讓十安留在盛京就是希望他能安好,這才故作冷漠。要是讓人知道自家少爺留了親信保護著,那還了得。

  小河不敢聲張潑鬧,只說自己和阿江是舊識,從前在盛京就認識了,通信是私下的情份可不為主子們的事,不算是私下通氣兒;再又說,先前答應了阿江給他做一雙冬靴,這鞋上縫制的是江南獨有的繡樣兒,可新奇了呢。這都做好了鞋子就來請幾個兄弟哥哥們幫忙送進京了。

  老爺們心思也不復雜,聽了姑姐姐這么一說也就沒往壞處想,實話告訴她,前一天送出去的信鴿沒飛多遠就凍死了,這會兒盛京戒嚴搜查小公爺,任誰輕易也進不去,更別提私下離開去給她送靴子了。

  兄弟哥哥們的話里也有擔心,大概也就是說,盛京許久還沒來信,他們也是剛知道出了這么大的事,或許少爺正火燒眉毛呢,哪有空閑來顧及江南事。

  盛京許久沒來信,只不知是少爺顧不上,或是…

  小河問了個明白,看來那幾位商人說的消息沒錯,盛京的確出事了,轉(zhuǎn)頭一路小跑回來給十安報信。豈不知他聽了會更著急,可他方寸已亂這若不說,事情不清不楚地傳入耳只會使他更不安。

  果不其然,這一聽說了盛京這么大的變故,急得恨不得插上北來的燕子翅膀一路飛回盛京去看看少爺。

  按照往年的冬季算一算日子,盛京入冬冷的快,應該就快要大雪了,再這么拖下去該拖多久。

  他擔心蕭家出事會連累弘娘,又擔心鄭歡情急之下出錯失,更擔心所有事最后都難免會牽連到謹之身上。

  于是,他向師父磕頭請罪,紅著眼咬著唇一副不準也要去的固執(zhí)樣,無論師父如何說也是不松口,氣得師父打了他好幾鞭。

  師父說,咱們是卑微無尊權,以何可相助?

  他回說,情意勝權重,無助亦可往。

  師父又說,遠離是非地,門庭方可保!路遠霜雪重,多行此一舉,徒傷身。

  他仍說,相安無事最好,有事只當訣別。

  ——————

  記得離京時,他帶著一身傷趕到小園子來送我。

  他說,我送的金桂臘八粥可真甜。

  他問,我不上前去抱抱他嗎。

  那時,金桂酒未成,先做一碗金桂粥甜一甜也好。

  那時,我覺得來日尚有日,未來尚未來,一尺半距,忍下規(guī)矩不上前擁抱他。

  如今,金桂酒釀好了,我親自給他送去。

  如今,他一定舉步維艱,我在雖無助,卻可見他心安。

  ——————

  連夜跟著進京的商隊,帶著小河往盛京趕來,這小半個月里車馬急急,風雪重重,終是到了。

  這樣沖動稚氣的事兒,他小半生來沒做過幾回,一向是規(guī)矩聽話不讓人操心的。

  只是事關謹之,難有理智。

  小河勸過他,途上兩人閑話家常,道:“其實蕭家出事或許是犯了什么錯,不至于真有什么大事連累少爺?shù)??!?p>  角兒是不是,太沖動了…

  十安裹著披風,鼻尖兒紅彤彤地,道:“謹之不會不管弘娘的母家事,既然滿族落獄一定是大事,他又如何能獨善其身。”

  他雖然清冷立世,但卻比誰都重情重義,但凡能救又怎么會坐視不理。

  又道:“還有鄭歡,他是國公府的少公爺,和弘娘有著不能割舍的情意,更不會袖手旁觀。”

  如今他身邊最親近的兩個發(fā)小摯交都出了事,他又能有多好;從前十安不懂權謀,吃過了牢獄之苦后又見他們世家子弟的諸多無可奈何,好歹也算有些見識有些長進。這件事旁人都知道猜測謹之難以置身事外,何況是盛京那幫弄權高手,謹之如果不是已經(jīng)出事那就是皇怒未至,十安也猜測到了幾分,這才心急火燎地上京來。

  小河姐姐雖然不贊同他的做法,但卻能夠體諒,只是在馬車上,問過十安一句:“角兒當時不是覺得時機未到嗎,眼下多事正亂,進京來又能怎么樣呢?!?p>  前年桂酒未釀成,一碗金桂粥勉強。

  何必非要進京來見他一面,既無助益也不順名,好好在江南過日子一樣可以掛念在心。

  十安撩開了車窗簾布一角兒,看著熟悉的盛京城街景,竟莫名覺得心安許多,笑著道:“給他送桂花酒而已。”

  ——————

  幫不上忙,見他一面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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