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瑞王妃自秋狄回來后,自感無聊,便邀請一眾官家小姐夫人去她家院子聽?wèi)???此剖桥雍唵捂倚χ畷?,實則是想邀請?zhí)K家的夫人高氏與小姐落棠前去,好讓她們倆人能有機會與她的小兒子見見面。落棠知道瑞王妃的意思,斷然是不肯去的,蘇大人與高氏自然是愿意的,若是落棠博得瑞王妃喜歡,有意與他家作親,這自然是美事一樁,所以他們夫妻二人連勸帶拉地讓落棠上了馬車。落棠才不管瑞王妃會不會喜歡她呢,她只想知道茵姐姐會不會去。
馬車沒多久便來到瑞王府的側(cè)門。幾個婆子丫頭迎了出來,笑道:“夫人來了,剛才大王妃還念叨著,擔(dān)心您和小姐不會來呢?!备呤闲Φ?“王妃不嫌棄我們身份低微,有意相請,我們怎肯不來呢。還勞煩嬤嬤在此等候,真是過意不去?!逼抛有Φ?“夫人哪里話,奴婢們能見到夫人小姐一面,也不知是修了多少的福氣?!备呤闲α诵?,任由幾個婆子帶領(lǐng)進(jìn)去了。
落棠見那幾個婆子,實在不喜,努努嘴,不肯挪步。一旁的高氏早看出她的心思,拉過她的手壓聲道:“聽話,不過是半日時間,何必這樣?惹得別人笑話。讓你阿瑪知道了,仔細(xì)一頓打?!?p> 爹才舍不得打我呢。落棠不情不愿地跟了進(jìn)去。
那婆子是瑞王妃身邊的人,自然是知道瑞王妃的意思,所以對落棠是萬萬不肯怠慢。一邊兒在前頭引路,一邊兒有意兒無意兒地提起小世子?!敖駜簜€真是巧,咱們小世子也在府里,前兒個到王妃那里請安,知道王妃請了夫人和小姐來聽?wèi)?,高興的和什么似的,書也看不下去了,還得王爺發(fā)火,才肯去書房。今兒個一早,康親王府的世子來請小世子去賞畫,他也不肯去?!备呤峡戳丝绰涮囊荒槻辉谝猓Φ?“那可真是太好了,小世子與我家落棠是見過幾次面的,每回見過面回來了,落棠也是念個不停,說小世子為人處世極好?!甭涮难垡娔赣H睜眼說瞎話,但在外頭,實在不好駁了母親的面子,所以只是看了母親幾眼。
那婆子聽了,更是來勁了,又是一個勁地暗示小世子對落棠的意思?!靶∈雷右彩牵Uf落棠小姐長的很是標(biāo)志,為人又機靈。夫人要知道,我家小世子向來不肯輕易夸人的,他肯這么夸小姐,可見小姐非一般平常女子?!比顺Q缘?,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到了落棠這可就變成說者有心,聽者無意了。那婆子不時用余光掃一眼落棠,希望她聽了后,露出笑容??墒锹涮闹活櫞蛄恐苓吘吧?,似乎并不在意她說什么。
那婆子頓覺尷尬,又見已到后院游廊,便領(lǐng)著高氏和落棠繞過游廊,去了后面的拂綠樓。登上樓,早有一眾官家夫人小姐坐在那里看戲了。落棠看了看樓下搭的戲臺上正在唱道:“姐姐,你停針不語,卻是為何?”“我停針不語身倦怯,覷著那畫眉簾外日兒斜也,剛繡的來一對錦蝴蝶?!薄敖憬慵热簧碜永Ь?,向花園里散散心兒罷,只管繡些甚么?”“聽,聽聲聲巧鳥雙弄舌,道則么有甚關(guān)情也,走向空庭把花自折?!薄安皇秋w紅多口,姐姐,我覷你近新來呵,”……
高氏帶著落棠,先是跟著去拜見過瑞王妃。瑞王妃笑道:“你們可來遲了,我們等不及,便先點了一出戲?!备呤系?“都怪小女,聽說要來瑞王府,高興的和什么似的,左試一套衣服,右試一套衣服,生怕穿的不好看,惹得別人笑話。”落棠站在后面氣的直發(fā)抖,她爹和娘就是這個毛病,一旦想要和誰套近乎,總要說一些假話來逗得別人高興。
瑞王妃看了落棠幾眼,笑道:“落棠生的好看,穿什么都好。瞧瞧這身量,這模樣。怪不得外面的人都說你蘇家生了個嫦娥模樣的姑娘。如今我看來,卻是比嫦娥還美上十分呢。”一旁的婆子笑道:“可不是,難怪小世子天天提起落棠小姐。這落棠小姐出落成這樣,莫要說小世子,就是奴婢看著都喜歡。”
瑞王妃站起來,拉過落棠手去,又細(xì)細(xì)打量一番,笑著吩咐道:“得虧你提起,我倒忘了,你去將皓兒叫來,今日不必讀書,若是王爺問起,就說是我的意思?!眿邒邆兇饝?yīng)著去了。
瑞王妃又問了幾句話,無非是平時愛吃什么,女紅如何。都是等不到落棠開口,高氏便急著回答了:“她平時就愛在屋內(nèi)做些刺繡活,不大愛出門。就連平時的賞燈花會也是不肯輕易出門的。”瑞王妃點了點頭,似乎很是滿意。落棠已經(jīng)習(xí)慣娘的謊話了,便扭頭去找尋鎖茵的身影。四處張望下,看到鎖茵正坐在不遠(yuǎn)處的一張桌子上對著她笑,很明顯,鎖茵已經(jīng)看明白她們幾人的心思了。她鎖茵用手輕輕招了下。落棠扭頭對瑞王妃道:“王妃,我想去看看榮王妃?!比鹜蹂蛔匀坏匦α诵?,“好,你去吧?!?p> 落棠迫不及待地跑到鎖茵身邊,坐下來道:“真是討人厭,好好地要人來看什么戲,這個天,坐這么高,也不覺得冷?”鎖茵拿起一個果子給她,笑道:“我看你娘似乎很是愿意攀上這門親事。依我看,這門親事著實不錯,門當(dāng)戶對?!甭涮睦湫Φ?“哪里好?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哪里……”哪里配得上長楓哥哥?話到口邊,便不好意思地住了嘴,“他們這是一廂情愿,反正我是不會同意的?!?p> “你這丫頭,你同不同意有什么用,還是得看你爹娘的意思,他們?nèi)羰窃敢猓瑥姳浦慵藿o小世子,你還能怎么辦?”一旁的人早換了一杯茶上來,鎖茵端起茶杯,一面吹一面問她。
落棠一愣,這是她沒有想到的,若是父親母親強迫她怎么辦?對方又是有權(quán)有勢的王爺,是皇室,她該怎么抗拒?天啊,她難道真的要嫁給她眼中那個乳臭未干的人?以后跟一個自己并不相愛的人相守一生?這該何其痛苦,何其悲哀?她此生豈不是過的毫無意義?她心中早有了想嫁娶之人,雖然眼下不知那人是何意思,可是她一想到她不能和他在一起,就覺得人生一下子就到頭了。她不自覺地咬了咬唇,一時無措、悲傷之感從心口溢出來。
鎖茵輕抿了一小口茶水,是西湖龍井,并不是剛才那一杯碧螺春。她看了一眼落棠,見她在出神,便笑問道:“不知這臺上的戲是唱的什么?”落棠抬眼看了看臺下,只聽得一書生唱道:呀,姐姐徑去了,怎生發(fā)付我也?我到此承舅妗相留,出入堂廡之間,與姐姐時或相遇。見其凝妝正色,不敢輕語相挑。今此倚床長嘆,似有動情之意。卻才以一言試之,又把他辭拒我,正視逡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