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云崢已經(jīng)是兩個月之后。
俊俏的臉瘦的有些脫了相,油膩膩的頭發(fā)耷拉在眼前。若不是骨相還在,凌岄還真有點不敢確定這人就是那個風(fēng)流倜儻的云家小少爺。
“凌岄,他們都說那個墓是去不得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特別想進去看看?!?p>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看到了她!”
“所以回來,你便冷落了她?”
“我只是心里不痛快。想著冷落她幾日,等我漸漸忘了墓里的事兒,再去找她的?!?p> “嗯?”
“在墓里,我見著她。穿著古時候的衣服,見著我就開始哭?!痹茘樉o緊的攥著手里的杯子,時不時的喝上幾口,放佛這樣,就能讓心中的不安和彷徨平復(fù)一些,好支撐他把剩余的話說出來,“她說讓我留下來陪她,說我上世就對不住她!還用手,不,是爪子!抓破了我的脖子。”
說著,便把自己的衣領(lǐng)拉了下來。,白皙的脖子上赫然有一道血痕,仿佛昨日里剛剛撓的,隱約可見鮮血,“這,這都過了兩個月了,這個血印子也沒結(jié)痂。每日還都有鮮血滲出,看了幾個郎中道士,都只是搖頭?!?p> 凌岄沉默了片刻:“她死了!”
“凌岄你?你怎么知道?”云崢用手抱住頭,話語中隱約帶著哭腔,“……我真的沒想讓她死,真的沒有!我是喜歡她的,她死了我的心里也很難過,真的難過!”
云崢,不僅是云家的二少爺,也是云家的接班人。即便在老家的小山莊里,也是過著富家少爺該有的生活,學(xué)識城府,一樣不少。
回到這邊,經(jīng)過短暫的適應(yīng),便開始了新的歷練。
經(jīng)歷了鮮血,權(quán)力;也見識了柔情,纏綿。
鮮血與權(quán)力屬于軍隊;柔情與纏綿只屬于一個女孩子,那便是明環(huán)。
明環(huán)雖是個寒門之女,但是卻聰慧過人,善解人意。在云府三年,讓云崢放下了其他的女人,一心撲在她身上。若是放在別人家,必定是要落得一個迷惑家主的名聲,可偏偏這個明環(huán)雖得獨寵,但從不恃寵而驕,接人待物更是自有一番風(fēng)度。
更難得的是,她雖讀書不多,卻懂得身為女子不能一味地魅惑男人,時時規(guī)勸云崢應(yīng)該把更多的心思放在軍隊,而不是閨房。
連云老夫人都經(jīng)常搖頭嘆息,嘆這個蕙質(zhì)蘭心的女孩子竟然沒能出身名門。甚至想讓自己的老姐妹認個干女兒,為這個可憐的孩子抬抬身份,日后云崢成了親,也不能被當(dāng)家主母欺負去了。
第四年頭上,那個曾經(jīng)為云崢相面的道士又來到府上。
先是嘆息云崢偷跑回來,未避開劫難;看到明環(huán)又是一陣嘆息,直念命運不可違拗。思考了良久,又問云崢和云夫人,是否準備娶明環(huán)為正室。
云家這樣的人家,就是納個小妾,都要看下出身是否清白,門楣是否相對。若不是明環(huán)行事深得云夫人的喜愛,恐怕就是連個小妾都算不上。怎么可能明媒正娶?
道士見狀,又深深的嘆了口氣,說此女不祥,讓云崢趁早遠離了,日后也避免去西北一帶,才能避開命中之大劫難。
云崢本是不信這些,但怎奈三人成虎,眾口鑠金,更兼軍隊里出了幾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讓云崢的心里有了些隔閡。
一次爭執(zhí)過后,云崢負氣去了西北,他倒是要看看,這命中的劫能把他怎么樣!
這一去便是一年。
一年里面也是想了很多,一是深知明環(huán)為人,二確實是情意難舍。想著此次回去好好的和她賠禮道歉,雖不能娶為正室,也可以獲得自己的一生榮寵,想必明環(huán)應(yīng)該也是愿意的。
卻不料在臨近回去的一個月,和朋友去了一趟山里,鬼迷心竅般的進了墓穴。
再次見到明環(huán),形銷骨立,與墓中的女子十分相像,心中便升起恐懼和厭煩,索性便不再去明環(huán)的屋子。
世間的人慣會看人臉色行事,尤其是之前因為明環(huán)而失去寵愛的兩個女人,更是覺得自己報仇的機會來了,誣陷了明環(huán)一個紅杏出墻的罪名。
那日里云崢急匆匆地離開,正是為此。
說她紅杏出墻,若是以前,云崢斷是不會相信的;可是那日,看她在端坐在椅子上,滿臉淚痕,悲悲戚戚的問他“少爺,你可相信?”的模樣和墓里的那個女子竟然漸漸重合起來。
倒不如借此機會打發(fā)了,也免得看著心慌。
“證據(jù)擺在眼前,你可是叫我如何相信?”
沒想到明環(huán)卻是個烈女子,用極端的方式證明了自己之后,自戕而死。臨死之前曾說:愿從此恩斷義絕,黃泉之下,不復(fù)再見!
明環(huán)喜歡穿白色,說是這個顏色看著心里敞亮。
今日,白色的裙襦沾滿鮮血,浸透胸前,染成了云崢最喜歡的殷紅,格外刺眼??粗鳝h(huán)毫無生氣的身體,云崢才恍然覺得痛徹心扉。這樣一個美麗賢惠的女孩子,因了一個道士的一句話,就送了命;而自己堂堂一個七尺男兒,竟然因為一個看似笑話樣的理由,斷送了自己愛的人的性命。
心存愧疚,寢食難安。
“自她死后,每日都會夢見她。還如她活著一樣,給我端茶倒水,叫我少爺。和平常不太一樣的就是會聽見一個女人唱歌?!痹茘樒>氲亻]上眼睛。
“唱的什么?”
云崢張開眼睛,疲倦地搖搖頭:“聽不懂,有的時候恍惚還能看見她跳舞,可是明環(huán)并不會跳舞。”
“孽緣?!绷鑼閾u了搖頭。
“是呀,孽緣!我一時的惻隱之心沒想到卻要了她的命。”
“冤冤相報,命運無常。她現(xiàn)在也想要你的命了。”
“你說什么?”云崢蒙地睜大了眼睛。
“你想知道為什么嗎?”
“是不是有人想要害我?給我下了什么蠱?”
凌岄輕輕地笑了一下:“你這兩個月不是沒閑著嗎?”
“我這兩個月請了道士,神佛,但是沒有一個能讓我睡夠兩個時辰的。我今天來,原本是來跟你道別的,昨日那個道士又來了。他說,讓我隨他去山里,看能不能保我一命。我把他打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