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的晚上十點,風(fēng)呼嘯猛烈,往常在家里,聽著那巨大一團氣流無所顧忌地撞上窗戶,總覺得哪一天這玻璃就真的被撞碎了。
沒有人會在這樣的天氣出門,小區(qū)靜的像是除我之外沒有別人。
從來沒有過這種時候。
簡直是把晚宴前的紅毯鋪到了我家門口。
一眾記者見縫插針提問之余,不忘按下快門拍下我狼狽逃竄的瞬間。
阿澤小吳,都被人群擠在后面,根本沒人能幫我。
沒什么人能幫我。
好像從我走上這條路開始,一直都是這么個狀態(tài)。
一開始是新人,人微言輕,沒有名氣和熱度和那些老板前輩抗衡。
后來名氣熱度有了,還是沒怎么擺脫軟柿子的形象。因為沒后臺,因為不肯交出身體就范。
我彎腰低頭,脖子上的圍巾勒得太緊,纏得我呼吸困難,臉也漸漸漲起來。
周圍都是躁動的人腿,來來往往,在我頭頂你一句我一句。融成一片嗡聲聽也聽不清。
少女時代眼睜睜看著父母吵架落下的后遺癥。只要有太多混亂的聲音在我耳邊大聲響個不停我腦袋就不受控制地發(fā)懵,嚴(yán)重一點會暈頭轉(zhuǎn)向。
頭頂?shù)哪男┰胍粼缇统^我的承受范圍,腦子里不斷發(fā)出同頻率的嗡響,我腳步虛浮,搖搖晃晃往前,差點跌在地上。
從前有一回在休息室被前輩羞辱,趴在地上給人當(dāng)中撿筆。
俯下身去的那一刻,我眼前浮現(xiàn)的是以后拿著鈔票揚眉吐氣的場景。穩(wěn)著心神給她撿了那支根本沒用的筆,心臟還能勃勃跳動,因為人還有憧憬。
不像現(xiàn)在,我在包圍圈中寸步難行,即將面臨的是一大波罵名和大范圍的解約。負(fù)面情緒上涌,屈辱感很重很重。
有那么一瞬間那起伏不定的壞情緒一下子躥到頂點,我差點不管不顧站起來掀掉近前狗仔的天價相機把所有人都大罵一頓。
可我不能。
一旦這么做了會遭到來自在場所有人都反噬,被爆個耍大牌把我的路再堵的死一點。
周圍的記者興奮的上頭,爭著比拼誰的嗓門最大,問題能被我回答,鬧的很大,堪比群訪現(xiàn)場。
我?guī)状瓮用駱巧衔聪ǖ膸妆K燈光很想提醒他們不要擾民。
可實在是寡不敵眾,終于還是沒有成功。
眼看著再這么下去以后我估計就在這兒住不下去了,我不得不站直了說點什么。
“各位記者朋友!”
諸位依舊沒有反應(yīng),見我直起身來,只是更加頻繁地按動快門。
我深呼吸企圖讓嗓門更大,忽然什么東西噼里啪啦砸下來,緊接著頭皮一片冰涼,水流順著地心引力沖刷下來覆蓋我全身。
我抹了一把黏在臉上的頭發(fā),聽見樓上的人頗為解氣地扔了盆子叫罵:
“大半夜的在底下吵什么吵,還讓不讓人睡覺!一個戲子屁事這么多帶著你那幫狗仔趕緊他媽的滾蛋!”
一字一句,潑辣干脆。
那一層水還覆在我身上,風(fēng)過,刀子似的割開我的皮,翻出內(nèi)里新鮮的紅肉。
不要命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