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三更,平安無事?!备蚯弥景鹱樱舐曔汉?。
已經(jīng)是三更天。
我躡手躡腳打開房門,再輕輕將其掩上。
屋內(nèi)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安靜得連呼吸音都能聽到。
突然,房內(nèi)的燈一下子亮了起來,刺眼的光照得我?guī)缀醣牪婚_眼。
“沒想到呀?jīng)]想到,有人信口開河,夸下??谝钭ゲ苫ㄙ\為那些無辜少女報仇?,F(xiàn)下卻為了逃避責(zé)任,終日躲躲藏藏不敢見人。唉,真替湯圓姑娘感到痛心。所托非人吶……所托非人?!?p> 這欠揍的聲音,除了方天俊還能有誰?
我臉上有些掛不住,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反正都被他撞破了,也沒什么好再隱瞞。我徑自走到桌前,提起茶壺給自己倒一杯茶水,仰頭一飲而盡。
“好意思說我,你一個大男人三更半夜不聲不響跑來一個女人的閨房,居心叵測,還要惡人先告狀。嘖嘖,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p> “本來想告訴某人,我找到一些關(guān)于采花賊的線索?,F(xiàn)在看來,反倒像是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唉,我還是回房睡我的覺吧?!?p> 方天俊站起來邁開長腿就要往走,我急忙跑到他面前擋住他的去路。
“別呀,別呀?!蔽乙荒樣懞玫匦χ皠偛攀俏也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就大人有大量,別跟我計較了?!?p> 方天俊笑了,嘴角勾勒出迷人的弧度。難得這妖女低聲下氣求他,可不能放過這種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那么誰是君子?誰是小人?”
“……”我笑容僵住,這男人也忒愛記仇了吧。
心里的兩個小人開始吵架。一個說:“完顏雪,你不能低頭,一旦低頭他就會變本加厲整你?!?p> 另外一個說:“時間就是生命,為了那些已經(jīng)被害和還未被害的少女,慫一回又如何?!?p> 掙扎一番,為了爩麤縣小美妞們的幸福,我決定犧牲自己。
“我是小人,你是君子。君子向來說話算話。你方才說要告訴我關(guān)于采花賊的線索,不如現(xiàn)在就告訴我好不好?”
“要告訴你也可以,不過你要答應(yīng)我三個要求?!?p> 看吧,他開始坐地起價。等采花賊的事一落尾,我肯定早就跑的無影無蹤,到時候那些個什么要求,讓它見鬼去吧!
想玩陰的是不是,那就奉陪到底。
“好,只要能快點抓住采花賊,還爩麤縣一個安寧,別說三個,就算是一百個我都能答應(yīng)你?!?p> 方天俊收回笑容,一本正經(jīng)道:“我有個辦法可以抓到采花賊,不過嘛——需要你好好配合?!?p> 沒想到她答應(yīng)得這么快,方天俊差點就感動得落淚。為了幫助毫不相干的小美妞們,她仗義挺身而出,這妖女心地也忒善良了吧!
“那個,我可以收回我剛才說的話嗎?”我隱隱嗅到一股危險的氣息,深感大事不妙。其實人家并不慫,只是吃得太飽把膽子擠小了。
還沉浸在自己臆想中的方天俊聽到這話,只差沒一頭撞在墻上。前一秒看我還是滿臉的贊許欣賞,下一秒馬上換上鄙視嫌棄的小眼神。嘴角一抽,很果斷堅決地拋出兩個字:“不行!”
第二天,天還未亮,到處黑麻麻。房門外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倏然,房門口被人打開,一個陌生臉孔的嬤嬤闖進我的房里,抱著一堆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外族人衣服首飾放在床上。
也不問我愿不愿意,她一把把我拽到梳妝臺前,開始麻利嫻熟地替我梳妝打扮起來。
“嬤嬤,你要干什么?”睡眼松醒的我,此刻徹底清醒。
“幫你梳妝打扮?!彼?,面上并沒有過多的表情。
我一頭霧水,不解的問:“為什么要幫我打扮?”
“這個你要問你家的公子,我只負責(zé)拿錢辦事,其他的事情我從不過問?!?p> “我不是……”我才不是他的丫鬟。
“姑娘,你別說話,不然會影響我做事的?!?p> “……”好吧,那我閉嘴。
約摸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就鼓搗完了。在她的一番精心打扮之下,我簡直換了個人。
頭上梳著分梳雙辮,頭頂披著一條鑲花邊的頭帕,身穿一襲異域風(fēng)味十足的五彩斑斕百褶裙,更顯得我樣貌英姿颯爽,風(fēng)姿綽約。
手上掛了一圈又一圈手鐲,一抬手就會相互碰撞發(fā)出叮叮的響聲。
“嬤嬤,你一大早把我拉起來把我打扮成這個樣子做什么?”
嬤嬤并沒有回答我,皺著眉頭仔細端詳我,不滿意地嘟囔:“不行不行,這長的太白嫩了,一看就知道是假冒的。”
“你在說什么?”我的疑惑更深了,方天俊這廝到底要做什么?為什么要找個人來把我裝扮成這幅模樣?
她煩躁地在房里踱來踱去,又忽然眼睛一亮,似是想到什么,刷一下直接沖出去,留下一臉懵逼的我。
這嬤嬤不會是患有夜游癥吧?那種睡著后就開始到處跑,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事,醒來后對自己做過的事完全沒記憶。若真是這樣,那就太恐怖了。
‘噠噠噠……’的腳步聲又再次響起,去而復(fù)返的嬤嬤風(fēng)風(fēng)火火回到房里?;貋頃r,手上還多了一口燒飯的灶鍋。
我正想開口問她要做什么,她卻伸手抹了抹鍋底灰,然后往我臉上涂抹起來。這下,我徹底失去冷靜:“嬤嬤,你,你要做什么?干嘛要往我臉上涂這些鬼東西?”
嬤嬤繼續(xù)著手上的動作,一臉鎮(zhèn)定解釋:“天族人皮膚黝黑粗糙,你膚白如雪,細皮嫩肉。如果不把你臉抹黑,一看就會穿幫。”
我大腦短路,感到莫名其妙:“嬤嬤,你把我打扮成天族人干什么?”
嬤嬤這時已經(jīng)將我臉上的鍋底灰涂抹均勻,滿意的觀察我的臉,像是在欣賞自己的戰(zhàn)利品。她并沒有理我,連解釋都懶得做。轉(zhuǎn)身,提起那口黑乎乎的灶鍋急匆匆地走了。
我捧起銅鏡,望著鏡中黑得只能認出眼白的自己,默默替自己哀悼三秒鐘。
八月初七,上午,巳時。
今日是爩麤縣的圩日,冷靜了多日的街市又開始熱鬧起來。
我坐在一條燈掛椅上,手腳被方天俊用麻繩綁住,動彈不得。
方天俊也換了身行頭喬裝打扮一番,臉上還貼條與他極不貼切八字胡須。他笑容陰陰,沖我挑了挑眉毛,一臉興奮道:“一會不管發(fā)生什么,你都不能說話。記住了嗎?”
“……”我一肚子火,只差沒當(dāng)場抽死他。叫人把我打扮成這副鬼樣,還在這青天白日,眾目睽睽之下跑來這里丟人現(xiàn)眼,我不生氣才怪。
他見我不說話,伸出兩根好看的手指迅速點住了我身上的穴位,這下別說動,就連話都說不了。
方天俊撿起地上的鑼錘,用力地敲起了銅鑼,大聲吆喝:“賣天族美人咯,賣天族美人咯,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大家快來看一看,瞧一瞧,童叟無欺,誰快誰得……”
乖乖,你真的是來幫我抓采花賊的嗎?我怎么感覺自己好像傳說中那種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shù)錢的天才?有木有?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壓低聲音咬牙切齒道:“這筆賬你給我記著,臭小子。”
方天俊聽到后轉(zhuǎn)過身來對我笑了。他的笑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笑,他的笑令世間萬物都黯然失色,他的笑只看一眼就叫人終生難忘。
“我明白你的心情,”他笑著對我說,“被人操控的滋味不好受吧?但是你該清楚,這一切都是你自己親口答應(yīng)的,怨不得我!”
我對上他那雙烏黑深邃的眼眸,明明噙滿笑意,卻感覺冷如冰霜;明明近在眼前,卻感覺遙不可及。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黑壓壓的人群很配合地把我們兩人圍在中間。他們用那種屠夫在屠宰場里挑大肥豬的眼神盯著我,看得我心里直發(fā)毛。有些安耐不住的人開始問方天?。?p> 路人甲:“小哥,這姑娘黑是黑了點,但長相和身材還是不錯的。你干嘛不留著自己用,賣了豈不可惜?”
路人乙:“就是就是,你看她那豐潤的小嘴唇,含情脈脈的桃花眼,豐滿婀娜的身體。嘖嘖,這簡直就是個尤物!”
路人丙:“賣掉這么一個秀色可餐的美人,小哥你們兩不會是一伙的吧?”
周圍的人大聲討論著,仿佛我兩是透明人一樣。許多人都不相信方天俊會舍得賣我,以為我們兩是個訛錢的騙子。
方天俊放下手里的銅鑼和鑼錘,朝眾人拱了拱手,一臉的被逼無奈道:“唉,各位兄弟,你們有所不知。小弟家中已經(jīng)娶有一位比毒蛇猛獸還要兇猛的悍婦,她力大無比,做事飛揚跋扈,蠻橫無理,我就是有那個賊心也沒那個賊膽啊?!?p> “哈哈哈哈,”一個人插嘴道:“兄弟,你也太慘了,被媳婦欺負成這樣,真是太孬了?!?p> 方天俊苦笑道:“我能有什么辦法?打我又打不過她,況且,”他望了望我,“這個女人是我家母老虎從一個牙婆哪里花兩個銅板買來的,只有賣了她,我家下半年伙食才有著落?!?p> “兩個銅板?”一個身材臃腫,濃妝艷抹的中年婦女脫口而問,“小哥,你是從那個牙婆手上買來的,私下悄悄告訴我,我請你吃花酒。”
兩個銅板?我已經(jīng)開始心律失常,腦血管快要爆裂了。誰帶有刀在身上啊,能不能借一下我?好想一刀捅死方天俊那沒人性的王八蛋。
報復(fù),赤裸裸的報復(fù),報我之前罵他便宜貨的仇。從那以后,我深刻地明白了一個道理:惹什么都好,就是不能惹男人,特別是不能惹像方天俊這種長得比女人還要好看的男人。
“這個就請恕在下不能告訴你了,因為,我怕我家的母老虎打死我?!?p> “哈哈……”又是一陣大笑,震得我耳膜都快破了。
人群中一個商人打扮模樣的中年男人對方天俊道:“聽聞,天族人有兩大奇特的風(fēng)俗:第一不能從火上跨過去,因為他們視火為神。第二不能吃狗肉,因為他們認為狗是天神派來保護他們,渡過困難。雖然此女子穿著打扮與天族人無異,但未必見得是天族人。不如今日當(dāng)著大伙的面,當(dāng)場一驗,便知真假?!?p> 方天俊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么一出,蹲在地上打開我身旁的木箱子,取出一只裝有柴禾的火盆,又端出一碗已經(jīng)變冷的狗肉。
他把火盆放到一旁,將兩塊石頭輕輕一敲,‘咔’一聲火花落在火盆里,燃起了紅彤彤的火苗。
周圍的人不嫌事大,開始喊起了同樣的口號:“跨火盆,跨火盆;吃狗肉,吃狗肉……”
方天俊解開我身上的麻繩,推著我就要往火盆那里走去。我看著那越燒越大的火苗,心里已經(jīng)開始犯怵。由于被他封住穴位,渾身使不出一點力氣,嘴皮子都動不了。只能惡狠狠地瞪著方天俊,眼睜睜任由他把我推向火盆,卻反抗不了。
就在快要到火盆處時,方天俊卻停下來,轉(zhuǎn)身捧起那碗已經(jīng)變冷的狗肉,用筷子夾起一塊,欲往我嘴里送。
就在這時,‘?!幌拢粔K小石頭打在筷子上,方天俊手中的兩條筷子應(yīng)聲落地。
誰這么缺德,拿石頭打筷子?這么好吃的狗肉哪能浪費?
一個粗狂的男人聲音摻雜些生氣的語調(diào)道:“大家都是有血有肉,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何苦要這樣為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說話間人已經(jīng)來到方天俊面前。這個人鼻子尖尖,五官很立體,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泛出陰冷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方天俊,那表情好像要把方天俊給生吞活剝了才甘心。
“兄弟,我也不想為難她啊。可是我不為難她,別人就會來為難我。這個事它就得過這一道程序,要不然我沒法把她賣出去呀?!?p> 方天俊一臉‘我也被逼的’無可奈何的模樣。要不是早串通好,我也差點信以為真。這家伙不單純吶,儼然就是一個演技精湛的戲精。
那男人道:“官府有法規(guī),販賣人口是要坐牢的,難道你不知道?”
方天俊道:“沒關(guān)系,就算坐牢,最多不過關(guān)個一兩年就能出來,官府是不會為了一個外族人跟自己族人過不去的。”
那男人冷哼一聲,道“好大的口氣,外族人果然都是些卑鄙無恥的宵小之輩。我看你印堂發(fā)黑,估計活不過今天?!?p> 方天俊淡淡一笑:“哦,難道你會算命?”
那男人道:“我不會算命,但我可以決定一個人在哪一年,哪一個月,哪一個時辰內(nèi)死亡。因為,我會索命?!?p> 方天俊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道:“那可真不巧,這件事情恰恰我也會?!?p> 這家伙到底哪根筋搭錯了,連我都能看出那男人武功高強,他難道會看不出?明明中了毒連功力都使不出,還敢逞強去挑釁人家,待會恐怕連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貪生,怕死,是人類與生俱來的一種本能反應(yīng)。我已經(jīng)開始后悔,不該相信這個二貨,想跑又動不了,只能站在這里干瞪眼。
那男人大叫一聲,整個人弓背趴在地面。那雙又大又圓的眼睛此刻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圓。眼球開始往外一點點,一點點的凸出來。手掌五指并攏,形成八爪魚狀爪子。肚子迅速鼓起來,像懷了九個月身孕的孕婦那么大。腮幫子一鼓一鼓,嘴巴一張一合,幽幽吐著綠色的氣體,像極了一只趴在地上的蟾蜍。
方天俊仍舊沒有動,像座山一樣立在那,連眼皮也沒抬一下。
那凸眼男人見方天俊完全沒把他當(dāng)一回事,徹底被激怒。整個身子高高一蹦,八爪魚般的手的似閃電向方天俊抓過來,速度快得讓人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
這邊方天俊身體輕輕一偏,完美地避開了凸眼男人的手。
媽蛋,我猛然反應(yīng)過來,以方天俊現(xiàn)身這身手,哪點有半點中毒的跡象——他分明是在騙我。
凸眼男怒氣爆表,再次向方天俊發(fā)起攻擊。
他五指堅硬無比,上可徒手斷劍穿石,下可單手挖人腦取人心。出掌怪異,變化多端,明明是往左邊攻擊,一個反轉(zhuǎn)卻改向右邊攻擊,令人防不勝防,毫無招架余地。
他快,方天俊比他更快。方天俊整個人身體往后墜,背幾乎貼到地面時候,雙掌相對集盡全身功力,反掌一劈,硬硬將凸眼男劈出幾丈外遠。凸眼男狠狠砸在地上,把地面砸出一個人形的坑。
凸眼男緩緩直起身子,半邊身子側(cè)撐在地,右手捂著胸口,‘嘩啦’一下噴出一攤鮮血。
方天俊施展輕功躍過黑壓壓的人群,停落在距離凸眼男五步遠之前。
此時我才發(fā)現(xiàn)方天俊長得很高,足足比我高出一個頭。即使是穿著粗布麻衣也掩蓋不住他氣宇軒昂,風(fēng)度翩翩,高人一等的氣勢。
凸眼男眼中的惡毒怨恨變得深,嘲諷到:“原來你一早就織好一張網(wǎng),就等著我往里跳?!?p> 明知天族人忌火禁狗肉,方天俊還故意在凸眼男的面前做,分明就是故意借這兩件事激怒他,讓其暴露。
方天俊頗為得意道:“你說的沒錯,不過你已經(jīng)知道的太遲了?!?p> 這時我已經(jīng)自己沖來穴位,穿過擁擠人群,走到方天俊旁邊,滿臉狐疑的盯著他。
“這是怎么回事?”
方天俊掏出一塊錦帕,并攤開。帕子中有一坨白白的,軟軟的,像蛇皮一樣的東西。問我:“你看,這是什么。”
“沒有。”
我把頭搖的撥浪鼓,我哪里見過這鬼東西。
方天俊耐心解釋道:“這是蟾蜍脫下的皮,服下可治清熱解毒,利水消腫,最神奇的是能治療許多大夫都束手無策的疑難雜癥……”
“……”兄弟,能不能好好的聊天?這玩意跟凸眼男有幾毛錢關(guān)系?
方天俊道:“西昌那邊的天族有一種怪異的武功——蟾蜍功。據(jù)說,修煉這蟾蜍功之人,每月十五要像蟾蜍一樣褪去舊皮,長出新皮,而且邊蛻皮邊將蛻下來的皮吃掉。換皮后,人的容貌就會改變,完完全全變成另外一個人?!?p> 我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世上竟有如此駭人聽聞的武功。那些天族人的臉整天換來換去,會不會造成娘不認得兒子,兒子認不出媳婦,媳婦認不出孫子。最后媳婦睡錯了丈夫,丈夫叫錯了娘。
嘖嘖,真不敢往下想。
凸眼男忽然問方天俊:“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方天俊臉上又掛上那種欠扁的笑容:“我偶然從一個老奶奶手中得到你脫下的皮,而你的皮恰巧治好她的不治之癥。雖然那些被糟蹋過的姑娘各自描述的采花賊長相并不相同,但是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特點:大眼睛,眼球似乎要凸出來,腹部大如懷有九個月的身孕。通過這兩件事,我大膽猜測,你就是修煉蟾蜍功的天族人?!?p> 凸眼男沉默不語,可怖的眼睛往我身上掃來:“所以這女人也是你引我來這里的幌子?”
方天俊點了點頭:“沒錯。我了解過天族的一些風(fēng)俗。比如你們不能跨火,吃狗肉。特別是天族人很團結(jié),見不得自己族人被外族人欺凌?!?p> 方天俊又道:“你既然能可憐她,為何不能可憐一下那些因你而死的無辜少女?”
凸眼男仰天狂笑,聲音尖銳刺耳,堪比殺豬聲,著實把我嚇了一跳。
凸眼男道:“可憐她們,她們又不是我的族人,我憑什么要可憐她們?你們這些卑鄙的中原人又何曾可憐過我的族人?”
我頓感怒火焚心,沖上去揪住他的衣領(lǐng)質(zhì)問道:“我們中原人怎么你了?是挖你家祖墳還是殺你全家?從去年到現(xiàn)在,一共有二十位少女因你而死,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你個王八羔子?!?p> 凸眼男慘慘一笑,神色凄涼,幽怨道:“五年前,我有一個幸福溫暖的家。白天上山打獵,晚上回到家中,媳婦孩子熱炕頭。我以為這種日子會一直過下去,直到我白發(fā)蒼蒼,日暮歸西。可是,”他眼里透著毒蛇般的怨恨,“可是這一切,都被打破了。那天已近黃昏,族里來了一幫中原人,衣衫襤褸,風(fēng)塵仆仆。我媳婦可憐他們露宿野外,好心留他們在我家過夜,他們卻恩將仇報,竟然……竟然……”他喉頭哽咽,眼角落下兩行清淚,“強占我妻,殘殺我兒。從那天起我就立下毒誓,一定要找到那些禽獸手刃仇人?!?p> 我冷笑道:“殺人償命,天經(jīng)地義。你要報仇,沒有人會攔你,可你現(xiàn)在干的這檔子事算什么?復(fù)仇?難道你的家人是被這些花樣年華的少女給殺害的?”
他凄涼笑道:“我的家人確實不是被那些少女所殺,只是我自打來到中原之后,我東尋西覓,顛沛流離,把凡能去的地方都尋了個遍,卻始終找不到他們……”
我急急截住他的話:“所以你就泯滅人性,干脆放棄做人,改做一個比他們更勝一籌的禽獸?”
興許是我的話刺激到他,他怔了半晌,低頭思索著什么。猛地伸出八爪魚似的手一掌拍向天靈蓋,一剎那腦漿和血液糊了一臉,緩緩倒下,聲音極其平靜:“事已至此,多說無益。與其死在你們這些卑鄙的外族人手上,還不如死在自己手上……
他眼睛已經(jīng)合上,眼角里噙著的那滴眼淚卻遲遲沒有流下。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看著他頭顱上觸目驚心的血洞,我有些惆悵。
如果沒有那場變故,他就不會背井離鄉(xiāng)來到爩麤縣;如果他沒有來到爩麤縣,就不會禍害那么多無辜少女枉死;那些少女沒有被害死,他就不會落到今日這般田地。
可是世界上從來沒有如果,只有結(jié)果或者后果,任何人都要為自己犯下的錯付出代價。
采花賊一死,周圍人鼓起了熱烈的掌聲,他們蜂擁而上把方天俊圍得密不透風(fēng),我則被他們擠到一旁的角落里。
有位年邁的老伯激動地上前緊緊扯住方天俊衣袖,道:“年輕人,你實在是太睿智,武功太厲害了。官府衙門查了一年,連個屁都查不出。你一出手,就輕輕松松擒獲采花賊,為爩麤縣除害。我家小女剛滿十五,你要不要考慮一下見個面?”
人群中又有另外一老伯?dāng)D上來,拽住方天俊另一只衣袖道:“你家閨女長什么樣,自己心里沒點數(shù)嗎?哪里配的上人家大英雄?自古以來以來英雄都是配美人,我家姑娘長得如花似玉,他們兩人在一起才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小哥你要不要去家坐坐?”
兩人爭執(zhí)不下,眼看就要擼起袖子打起來。
又有更多的人擠開兩位老伯,伸手去拽方天俊,把他拽向左邊,又拽向右邊,拽向前面又背拽向后面。‘撕拉’一下,竟把他的衣服扯爛了,結(jié)實白皙的身子露了出來。
我以為他們這下會消停下來,沒想到他們看到方天俊那驚為天人的身材后,比原先還要瘋狂,紛紛想辦法拽住方天俊。一個個人,有抱大腿的,有捏手腕的,更有的直接從后面抱住方天俊……
方天俊臉紅的像個熟透的蘋果,他慌亂地朝我站的地方望過來。
我沖他揮了揮手,幸災(zāi)樂禍地吹響口哨,大笑歡聲。
他臉漲得更紅,繼而暗暗運氣一震,把那些人震倒在地上。然后騰空而起,待飛至我頭頂時,伸出細長的手指,拎小雞一樣把我拎起來,一溜煙在眾人眼前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