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聽到高輔被收押,楚蘇便時不時跟子政提起此事,子政雖嘴上說相信高輔,但以西戎法律為由此事完全交由郎中令。
楚蘇其實知道子政的顧慮,她亦不想子政因為這件事背上罵名,故不再與他討論此事,而自己卻打算去牢房中看看高輔,子政也因政事繁忙,便由著她去了。
只是沒想到剛到宮門便遇到章少榮與齊蒙,齊蒙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她迎面而來,章少榮看了一眼齊蒙警告“她是王上的女人!”
“我知道”齊蒙的語氣中夾雜著些許無奈和落寞。
楚蘇看向齊蒙,三月不見,他消瘦了許多,若不是因為自己他也不會被囚禁三月之久,楚蘇緩緩上前。
齊蒙就這么看著她,似有萬語千言,可終究只是與章少榮一同行禮道了一句“見過鄭妃娘娘”
“兩位將軍不必多禮”
齊蒙抬頭看向楚蘇,滿是擔憂和惦念,楚蘇故意不去看他“想必王上已經等候兩位多時了,本宮就不在叨擾你們了”說完楚蘇便從齊蒙身旁離去,齊蒙怔在原地突然開口“娘娘!”
楚蘇的心猛地一顫,停住了腳步,無奈地閉上了眼睛,齊大哥你究竟要怎樣才吸取教訓,要怎樣才能放下我?
齊蒙轉身看向楚蘇的背影,剛想要上前,章少榮一把拉住他的胳臂,眉頭緊鎖提醒“王上還在等我們”
齊蒙沒有上前只是看著楚蘇的背影“臣恭喜娘娘產下長公子”
“謝過俾將軍,若無其他的事,本宮先行告辭了”說完楚蘇又走了幾步,齊蒙忙喊道:“丫頭!”
楚蘇聽到這兒,眼眶有些模糊了,哪怕是這一刻,這個熟悉的稱呼依舊會讓她想起以前的那些往事,她清楚的知道,這輩子她注定辜負齊蒙,她一直期望他不要那么傻,如果他能早早的將她放下也許便不會被子政削了兵權,囚禁于府中三月之久。
楚蘇更清楚的知道,如果齊蒙還是這樣放心不下的是她,他放不下這段情,那以后只會更加痛苦!試問他要如何能面對子政,如何面對他的父親,如何面對他手下的將領!
既然他舍不得放下她,那她便斬斷他的期望,只要他好好的活著,哪怕會傷害他,她也認了!
“齊蒙!”
楚蘇轉身決絕的看向他厲聲道:“現(xiàn)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你該孝忠的君王的妻子!而不是那個單純任性的南楚公主!亦不是與你有過承諾的人!
看清楚而今站在你面前的是不管俾將軍做什么,說什么,永遠永遠都不會對你有一絲絲憐憫的西戎鄭妃!”
章少榮震驚地看向楚蘇,他是真的沒想到,楚蘇竟然會這么殘忍的對齊蒙。
齊蒙的眼睛濕潤了,他只是這么靜靜地看著她,期望從她的眼中看出些什么,可除了決絕和無情之外,他再也看不到任何其他的東西了。
看著齊蒙一臉受傷的模樣楚蘇有些動容了,可她的心里不停的告訴自己不能心軟“不應思量,早斷其想,害人害己,終不得善!”說完便決絕的揮袖離去。
齊蒙看著楚蘇遠去的倩影,猛地抓住胸前的衣服吐了一口血,章少榮忙扶住他“蒙?。磕阍趺礃恿??”
齊蒙的雙眸濕潤,推開他搖了搖頭“沒事,走吧…”說完他便轉身往北殿而去,腦海里一直回響著楚蘇的話。
齊蒙看著前方的路,就好像是從水底往上看到的世界,而就在剛剛他好像失去了溺水所需的最后一塊木板,他失魂落魄的走著,只見腳下一滑,他猛地向身后倒去,就在閉上眼睛的一瞬間,一滴晶瑩的淚從他的眼角流出。
“蒙!蒙……”章少榮忙上前,扶起他。
楚蘇到了宮廷內獄,從牢房之外便看到高輔蜷縮在枯草之上,楚蘇忙命人打開牢房她走了進去,看著他身上的囚衣出現(xiàn)的血跡,眉頭微皺“阿輔”
高輔回過頭震驚地看向她“娘娘?您怎么回來這里?”
楚蘇走上前去有些不悅“他們竟然對你用刑”
高輔用手遮住血跡別過頭,不去看楚蘇“內獄潮濕,恐沾染了晦氣,娘娘還是快些離去”說著高輔咳嗽了起來。
楚蘇忙蹲下身子輕拍他的背“阿輔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出來!”
“娘娘愿意信我?。俊备咻o有些不確定的看向楚蘇,楚蘇堅定的看向他“我相信你不會騙我!”
就在這時牢房外面?zhèn)鱽砟_步聲,只見齊異在牢房外朝著楚蘇的方向行禮“臣齊異見過鄭妃娘娘!”
楚蘇起身看向齊異“不敢當,郎中令在內獄里動用刑法,光是這一舉動便讓本宮看著有幾分害怕,談何受禮”
齊異警惕性地看了一眼牢房里高輔對楚蘇道:“臣奉命查案,宮廷內獄乃是關押嫌犯的重地,娘娘若無王上旨意還是不要來此,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郎中令,果真是好大的官威!本宮今日若是不來,還不知道內獄審案,也會屈打成招!”楚蘇綿里藏針的微笑回復。
齊異雙手重疊行禮“臣不敢,自異掌管內獄以來,絕無屈打成招的案子,娘娘若是不信可讓王上派監(jiān)察使,復查內獄接手的所有案子!”
“最好是如此”說著楚蘇走出了牢房,只見她走到齊異跟前停住了腳步“齊異,你們齊家三代為西戎盡忠,深受王上恩寵。雖是如此可也需知道,此案乃是發(fā)生在宮中,王上很重視,若是出現(xiàn)的冤案,恐齊家的名聲將會為你所累!”
“多謝娘娘提醒,異絕不會讓這樣的事發(fā)生”
楚蘇看著齊異一副沉穩(wěn)淡定的樣子有些無措了,這個齊異今日怎么這么穩(wěn)得?。克@是提醒的不夠明顯?看了看牢內的高輔,楚蘇繼續(xù)說“還有一件事你需記得,高輔雖然現(xiàn)在被你押著,但他還是手持國璽,為王上宣法的大監(jiān),且不說此事真相究竟如何,既然真相未明,你便不該對他動刑!”
“臣謹遵娘娘口諭”
楚蘇本想找他好好理論一番,若他沉不住氣,便隨便治他一個頂撞自己的罪名,為阿輔出口氣,卻不想今日著齊異竟然如此穩(wěn)得住。
見楚蘇沒有話說了,齊異便對楚蘇說“娘娘內獄潮濕且多蟲鼠,臣送娘娘出去”
“你...”楚蘇還想說什么,齊異便恭敬的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娘娘來內獄這么久,長公子年幼定是半刻也離不開娘娘的,娘娘還是早些回宮為宜”
楚蘇有些挫敗,假意微笑“郎中令真是忠誠,不若本宮向王上請旨等長公子再大些,由你教他劍術?”
“臣乃文官,劍術著實不濟,說到劍術家兄到是擅長,娘娘若是不嫌棄,可讓家兄授以武,當然臣愿授以文也是可以的”齊異一本正經的說著。
“你還真是不客氣,本宮說笑而已!”說完楚蘇輕哼一聲便離開了,齊異眼中帶笑嘴角微揚,這位鄭妃娘娘似乎有些特別,可惜不管如何特別,后宮妃子都不該過多插手不相干的事,以后她怕是要吃些苦了。
齊異走到牢房旁,眼神嚴肅地看向牢房中的高輔,高輔輕蔑慵懶說“郎中令,別介意??!這進宮前苦日子過慣了,怕臟了新囚衣,故找牢頭換了件舊的,只是不想這舊衣上會有這么多新鮮血跡。我也沒料到鄭妃娘娘親自會來看我,讓她誤會你,真是過意不去”
“高大監(jiān)似乎并不在意此案”
“你錯了,我非常在意”只見高輔狂笑“哈哈哈哈哈,郎中令啊,枉你在宮里呆了這么久,你是真的不明白嗎?宮里從來都不缺什么宮女,太監(jiān),侍衛(wèi),唯一缺的是聰明人”說完高輔譏笑著看向他。
“國以法為律,不管你如何聰明,如何得王上寵信,殺人償命乃西戎國法!”
高輔不屑的拍手笑說“好,說的對!殺人償命西戎國法,我等著你用你口中的國法來治我哼..哈哈哈哈....”
這齊異愚蠢至此,還能坐上郎中令之位???真是可悲,律法是人定的,有人因一則律法或生或死,那便有人因執(zhí)法者立法者而活。一國之內,法為律,執(zhí)法之人為尊,試問還有誰能擁有與法相抗衡的權利,一國之王,王上才是最大的法!
王上因為權力而凌駕在萬人之上,將法玩弄于手掌之中,想讓誰死便抽一條法牢牢捆住他,韋護之死,便是一個例子。他高輔雖不能控制王上,卻能控制影響王上的人,這是一場賭注,一場用一條命押另一條的賭注!贏了他便能做更大的事,輸了那也能離開西戎,光明正大的為夏國復仇。
所有的隱忍在知道自己真實身世的時候,不再是為了一個得不到卻不得不思念的人,不管是什么樣的情,不管它有多溫暖多讓人眷戀,都驅不散被滅族滅國的仇與恨。如果說一開始他只是期盼那個在陽里街頭,燈火闌珊里的女子幸福,那此刻他便不得不恨!
北殿
子政拿著筆將地圖上的地方一一劃掉,到現(xiàn)在也沒有找到無非所送的地圖上的地方,這個地方究竟在哪里?所謂的神跡真的存在嗎?若是不存在,那日在梵靈山上那個老頭是如何做到用煙霧鎖住蘇蘇的腳?若是術數(shù),蘇蘇又何以能用一顆糖便能將自己從鬼門關拉回來?
那老頭說蘇蘇是神女之后,那蘇蘇是否與傳說中的蓬歸虛境有關,傳言蜀府圣女掌管著蓬歸虛境的秘密,若此事是假的那為何還會有那么多的人要殺蘇蘇,若是真的,為何蘇蘇從未在自己面前講過此事。
就在子政不解之時,小模子通報“啟稟王上,鄭妃娘娘求見”
“快宣”子政將地圖收了起來放進了抽屜里,楚蘇進入北殿,對著上坐的子政行禮“臣妾見過王上”
“不必多禮”子政揮手讓宮女下去,起身來到楚蘇身旁看著楚蘇眉間有些憂愁,抬起手撫上她的眉“怎么了?”
“沒什么”楚蘇搖搖頭,楚蘇想起牢房中高輔心有不忍,可憐阿輔無一親人在世,昔日他差點被人打死街頭,為謀生計進入宮中成為宦官,如今又受牢獄之災,還受了刑。
子政雙手摟著她的雙肩,認真的看著楚蘇“瞞得過別人還瞞得過我嗎?到底何事讓你如此不開心?”
“你相信阿輔嗎?”楚蘇問子政,子政安慰楚蘇“此事不是已經交給齊異了嗎?你且放心,我了解齊異,他斷是不會冤枉高輔的”
“可是我今日去內獄卻發(fā)現(xiàn)他對阿輔用刑了”
“內獄?”子政挑眉有些意外“你為了高輔去內獄?”他顯然沒想到她會為了一個太監(jiān)親自去牢房。
“我就是去看看而已”
子政一臉懷疑的看著楚蘇“哦?”
楚蘇被他看得有些心虛“我也是好奇,你跟我說的西戎獨特的監(jiān)獄風景,所以就借著這次機會去看了看,西戎的監(jiān)獄風景著實比南楚的要奇特一些”
子政忍住笑意雙手環(huán)胸打量著她“你堂堂南楚公主,還去過南楚監(jiān)獄?”
楚蘇搖頭,思索了一下繼續(xù)說“不過我想南楚的監(jiān)獄,應該不會對不確定的嫌犯動用私刑”
“用刑?齊異雖在小事上比較性急沖動,可對審案他向來是比較沉穩(wěn),他不會動用私刑。”子政看了看楚蘇“你是不是對他有什么誤會?”
“我親眼看到的,阿輔的衣服上都是血跡,他一定受了很重的傷”
見楚蘇這般關心高輔,子政有些不悅,回到座位上不以為意“是嗎?那你要不要帶點藥再去看看他?。俊?p> 楚蘇搖頭“不行”子政聽到這兒有些欣慰,給楚蘇倒了杯茶遞給她,只見楚蘇繼續(xù)道:“他的傷還是要讓御醫(yī)看看才是”聽到這兒子政的臉色瞬間不好了,楚蘇正要接過茶杯,只見子政收回茶杯,自顧自的喝完了,將茶杯放在桌上。
“不是給我嗎?”楚蘇有些不解,子政看了一眼桌上的茶杯,傲嬌的對楚蘇那張疑惑的臉“看著你說了那么多,我都有些口渴了”
楚蘇看了看子政,上前給自己倒了杯水,剛放下茶壺,子政便端起楚蘇剛倒好的水,一飲而盡。
楚蘇疑惑的看向他,子政將淡定的將茶杯放下“最近奏折批多了,潤潤嗓子”
“批奏折,累得的是手,又不是嗓子”
“奏折多了自然得多費心了,況且還要常與群臣論話說多了勢必對嗓子有點兒影響”子政將手放在桌上單手撐著自己的腦袋看向楚蘇。
“我以為有了兒子,你便不會再有過多的時間關心其他人,現(xiàn)在你既要想著兒子又要關心高輔,前些日子還關心齊蒙,可似乎對我格外放心!”
楚蘇聽到這兒有些無奈“你不會是又吃醋了吧?”
子政看了一眼楚蘇,輕嘆了一聲收起胳臂拿起一本奏折假意看起來,楚蘇走到子政身旁輕輕戳了戳他的肩膀“生氣了?”
子政不理會,楚蘇瞧子政一臉無辜楊,倒當真自我反省起來,好似近日確實有些忽略他“為了成為你的妃子,我差點與哥哥決裂,和父王反目,還拋下了母后”
楚蘇背靠著桌沿,看著子政手輕扯了扯他的衣袖“高輔,他可是專門伺候你的,他要出了事,上哪兒找一個讓你滿意的人,至于齊蒙今日去內獄雖碰巧遇見了他,可我也沒有跟他說幾句話?!?p> “你還見了齊蒙?。俊弊诱裘伎聪蛩?,楚蘇訕笑解釋“就是碰巧遇上了”
“哦……”子政故意將尾音拉長“怪不得,你想不起孤了”說完他便將自己的袖子從楚蘇手中扯掉“原來是見到老情人了”
“看來你著實是很忙,既是如此,那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說著子政便起身,作勢離去,楚蘇忙抓住他的袖子猛得一拉。
只見子政順勢一個轉身,將楚蘇禁錮在桌子與自己之間,子政看著懷里的楚蘇輕笑“怎么不急著去見你的老情人?”
“什么老情人?扶蘇都出生了,你還拿這件事說,我可沒有拿著你的那些情史說?都這會兒了還要懷疑我”
子政輕笑著看了看自己的衣袖“嗯,看來是我誤會了”本來兩人之間還有距離,奈何子政湊越近,她幾乎可以感覺到彼此的呼吸。
楚蘇低下頭松開他的衣袖“我不是故意要拉住你的”
子政又湊近了些“是嗎?可你剛剛拉我的時候力道很大,不像是想讓我走的意思”
楚蘇看向子政一副誓不罷休的樣子,索性豁出去了勾住他脖子,吻上他的唇,一瞬間子政的手摟上她的腰肢,扣住她的腦袋加深了這個吻。
楚蘇松開他問“現(xiàn)在你可還有什么疑問?”
子政看著楚蘇若有所思“只是這樣,可不夠”
“那你……啊…”
只見子政一把將楚蘇抱起“我覺得扶蘇或許希望再多一兩個弟弟妹妹”
楚蘇忙看了看殿外“你快放下來,待會兒被人看見就不好了”
子政看著懷里的楚蘇“王上與王后琴瑟和鳴,夫妻恩愛,還怕被人看見不成?”
“不過”子政看了一下門口“確實不宜”
“那你還不放我下來”
子政認真的看著懷里的人“換個地方,就沒人看見了”說罷子政抱著楚蘇往內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