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舊時謝郎窗前燕

第五十三章 定不負相思意

舊時謝郎窗前燕 橙呈澄橙 2627 2019-08-29 07:30:00

  (你對自己的魅力,有所誤解)

  本姑娘這才意識到,自己何止是段位不夠,簡直是毫無段位可言。謝安是誰?三言兩語就逼退千騎逼宮人馬,嚇跑了一代梟雄桓溫的主兒!他何等的心智,何等的手段。對付我?比“輕而易舉”還要輕吧。

  此情此景,我略略感到有些絕望,此生難不成就要被眼前這位仁兄“玩弄于鼓掌之上”了?

  我盯著謝安那張俊臉看了許久之后,居然突然十分可恥地覺得,能在這樣的“鼓掌之間”待一輩子,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壞事。于是乎,謝大官人聽到了一聲十分爽朗的“好的?!?p>  很多年以后,我與謝安重游沃州之時,回憶起這件事,謝安才向我說了真話:“你一向好勝,若非我主動‘逼你’,你如何‘心甘情愿’?”

  我笑了笑。他不知,很早很早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心甘情愿了。

  紛飛的戰(zhàn)火,動蕩的朝局除了給東山的謝宅帶來更多的訪客之外,對我們的生活似乎并無甚太大的影響。如今謝瑤八歲,謝琰五歲。兩個孩子性格迥異,卻偏偏都像謝安一樣酷愛讀書。是以,謝安的書房里的光景,從一座捧書的俊男大雕像,到兩座捧書的俊男大小雕像,一路發(fā)展到如今三座捧書的俊男大中小雕像。

  看著這三座雕像,‘酷不愛’讀書的本夫人郁悶了,按照這樣的勢態(tài)發(fā)展下去,往后是再沒有人陪我愉快的的玩耍了。因無甚要緊的事情做又沒了伙伴陪我玩?;顒?,我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養(yǎng)出了個貪睡的“惡習”,近一兩個月來尤為嚴重。謝安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嗜睡懶散,是以我便開始放任自我,直至自己大概因睡得太飽而胖了一圈后方才幡然醒悟,追悔莫及。我的審美觀到底還是二十一世紀的,豈能允許自己的“壯碩”毀了東晉的“飄逸”?

  于是,目下不過卯時,我已經(jīng)掙扎著起身了。

  謝大官人此時正靜坐于床沿看書,見我起身,微微一笑道:“今日這般早?怎不多睡些?”

  我撐著沉重的眼皮回他一句:“跑步減肥。”

  他自然是沒有聽懂,輕聲問了句:“什么?”

  我拍了自己兩巴掌,勉強清醒過來,回他:“走(即跑),我去外面走一陣?!敝x安微驚,一把按住我正欲掀開被子的手,道:“何故?”

  我急中生智,答:“強身健體?!?p>  謝安思忖了一陣,臉上的表情有些糾結(jié)還有些復(fù)雜,終回道:“我與你同去?!?p>  時值仲春,氣溫適宜,空氣清朗,鮮妍飄香?;▓@里,謝安拉著我的手,帶著我將這不大的園子游了一圈又一圈。我們再一次路過回廊的時候,忽然傳來幾聲鳥叫,抬頭一看,看見兩只燕子正在筑巢。

  我笑道:“它們又回來了。”

  謝安盯著那兩只燕子看了許久,問道:“你認得出?”

  許是因為曾做過那么一段時間的鳥類,我如今對于飛禽都能逐一辨別。于是,我頗有些得意地回他:“那是自然?!?p>  謝安理了理我額角的碎發(fā),笑道:“我只認得出一只罷了?!?p>  在回廊上坐了一陣,我突覺精力充沛,于是站起來,一邊拉他一邊道:“走來(跑起來)。”

  謝大官人無奈地一笑,起身仍是牽著我閑晃。我見他并沒有要跑步的意思,急于自己的一身肥肉無處消耗,幾欲強拉他加快速度,怎奈力不從心,實在無法用己之“靈動”感染他之“沉穩(wěn)”,幾次嘗試無果之后,我靈機一動,甩開他的手,自顧自跑了開去。謝安急得來追我:“小只!”。我正要得意,卻已被他追上,一把將我按定。

  “夫人!”謝安雙手按著我的肩,眉頭緊鎖,語氣里竟有了責怪的意味。

  我低聲抱怨:“跑步難道犯了你的忌諱不成?”

  謝安張了張嘴,似還有話要說,卻終是咽了回去,換了一句:“夫人近來嗜睡,如今又這般好動,當請郎中。”

  謝安威脅人的手段向來很是高明,可為了不讓我跑步就用“請醫(yī)生”來嚇唬我實在是“小題大做”。

  我抬手回道:“不用?!?p>  于是,我倆繼續(xù)慢慢悠悠地逛園子。

  之后發(fā)生的一系列事情,讓我對謝安有了新的認識。這個認識讓我對桓溫不禁生出一種“惺惺相惜”之感。這個認識是:千萬不要讓謝安抓住你的弱點,否則,你將苦不堪言。

  “夫人近日少眠,當請郎中來看看?!敝x安一邊翻著書,一邊對正沉迷于短書故事的我說道,云淡風輕地。

  “不用?!闭f罷,我立刻放下手里的短書,乖巧地躺去了榻上。

  “夫人今日食欲不佳,當請郎中來看看?!辈妥郎?,謝安一邊夾了一塊肉放進我的碟里,一邊對“堅定地”想要靠節(jié)食減肥我說道,輕描淡寫地。

  “不用?!闭f罷,我立刻拿起筷子,勤快地大口塞飯。

  ……

  …………

  這樣的日子持續(xù)了十來天之后。是日,引泉來報:“……玄度老爺托人傳了個口信過來,說是家中諸事繁雜,他不勝其擾,望來東山借住?!?p>  謝安聽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回引泉道:“我曉得了。”

  引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謝安,問:“如何回他?”

  謝安看了我一眼,回道:“你去回夫人身體不適,東山不便接待。”

  我和引泉皆是一愣,一向最好客的謝安,居然對許詢的“求救”置若罔聞?引泉猶豫了片刻,可見謝安神色泰然,知道此事已無轉(zhuǎn)圜,應(yīng)了一聲后便退出去了。

  引泉退出去之后,我湊到謝安跟前,旁敲側(cè)擊道:“許詢恐怕是遇到了難事,這樣回絕他,怕是不好吧?!?p>  謝安抿了一口茶,道:“不過又是家中逼他做官罷了,他逃得過一時,如何逃過一世?”

  我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余音,輕輕嘆了口氣,道:“他也是個可憐人啊?!?p>  謝安用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我緊鎖的眉頭,道:“不宜憂思?!?p>  我回他:“還是幫幫他吧。”

  謝安眉頭一皺,脫口而出:“夫人憂思甚重,當請郎中。”

  在被謝安反復(fù)要挾了多次之后,本姑娘終于被逼到了“忍無可忍”的境地。隨著那句“當請郎中”又一次從謝安的嘴里冒了出來,我的思緒飄到了史書里所記載的十多年后。

  那時的桓溫早已權(quán)傾天下,不僅行廢立(廢司馬奕為東海王,立司馬昱為帝),更以輔政為由大肆鏟除異己。凡反對他的士族,輕則被罷官,重則丟了性命。就連王導的堂侄,王彪之也未能幸免。面對這番光景,平日里趾高氣昂、高談闊論的士族大夫們卻皆迅速學會了低調(diào),隱忍。

  卻唯獨一向低調(diào)的謝安,變得十分高調(diào)起來。一日,謝安與王坦之作為“抗桓派”的代表來找桓溫議事。唇槍舌戰(zhàn)正酣之際,一陣頑皮的風吹掀了桓溫的床帳,臥于桓溫榻上的郗超被謝安看了個正著。于是謝大官人狡黠地一笑,道了一句:“郗生可謂入幕之賓矣?!碑攬鼋o了桓溫一記大大的難堪,還順帶著讓桓溫與郗超之間原本就說不清道不明的關(guān)系,因著“入幕之賓”這個成語曖昧了一千多年。

  想到這兒,我不禁打了個寒顫。我對桓溫的“惺惺相惜”,便是從這一刻開始的。好在在我為數(shù)不多的優(yōu)點之中還有個“絕不輕易認輸”。眼下我與謝安如兩軍對陣,我軍受困處于被動,只得背水一戰(zhàn),豁出一切去,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好,那便請郎中?!边@句話,本姑娘自認為說得氣勢如虹。

  原以為是一場“不成功,便成仁”的翻身之戰(zhàn),可我分明看見我夫君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了從容而淡定的微笑。難不成,又中了“埋伏”?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