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業(yè)無底洞，服務(wù)無極限。
無底洞公寓的廣告語，其真實性堪稱業(yè)界翹楚。在此置業(yè)的人，錢包就像是開個了無底洞，掙多少錢都得搭進去。后半句也極真實，因為無底洞的母公司就叫無極限。
“嘿，這里就幾棟小樓，哪里有無底洞了？”
“這兒以前有個洞，后來塌了——呸！我跟你說這些有的沒的干嘛？我就讓你看看六樓那個女人在不在，你到底行不行！要我的神念在，早都看清楚了?！?p> “你怎么比我話都多了？”
葛還嬰當(dāng)即不再說話，被話癆說多話，那是何等的恥辱。
過了午夜，氣溫轉(zhuǎn)涼。葛還嬰沒了真元，光著膀子便覺得冷了，不由抱住膀子，用手摩擦大臂。
張衢亨在飛鳶三號的儲物箱里搗鼓，取出一只黑色的機械鷹，做得極其精致，連羽毛都是金屬葉子精雕細琢到每一根細絨。打開開關(guān)，機械鷹振翅高飛，模樣和活物幾乎沒有區(qū)別，包括個性也是高仿活物的。
“它還會回來么？”葛還嬰望著融入夜空的機械鷹問。
“我想，它渴望自由?！睆堘楹喔锌?。
“那他媽的有什么用？”葛還嬰敲了張衢亨一記板栗，“飛劍飛起來落不下去，飛鷹飛出去回不來，你天天拿著我們的供奉，都在做這些沒有用處的東西？”
張衢亨揉著腦袋說：“我現(xiàn)在好歹是代理天師，你給我點面子好不？大家都是文明人，不要動手動腳的。我天天跟觀里，彬彬有禮地講幾句媽媽愛你，對方仿佛醍醐灌頂?shù)亓ⅠR掏錢，你瞧這多有愛！”
“你不要再抹黑仙宗方士了！別廢話，干活！”忽然來了一陣冷風(fēng)，吹得葛還嬰冒了一身雞皮疙瘩，“阿嚏！”
張衢亨露出了促狹的笑容，仿佛在對葛還嬰說：“你也有今天”。他又翻出一只機械鷹：“剛才我就是跟你展示下百鷹六號的野性模式，接下來百鷹九號會向你展示百鷹系列的偷拍跟蹤水平，可別眼饞哦?！?p> 巴掌大的黑色機械鷹煽動翅膀，悄無聲息地起飛了。樓內(nèi)的景象透過窗戶清晰地呈現(xiàn)在張衢亨手中的顯示屏里：“嘿，旁邊這大叔的大屁股讓讓唄，你擋住那姑娘了。”
“大哥睡覺怎么不拉窗簾呢，真低俗！”
“三樓這個小伙子大晚上還在對著電腦忙活，不知道一只手在下面忙活啥呢?！?p> “臥槽，貓咪，百鷹可不是家雀，弄壞了怎么辦。”
“呸！”一名穿著ECCC字樣藍色制服的中年女人開著掃地車路過，鄙夷地啐道。
葛還嬰臉皮子終究還是?。骸按蜃?！我要你看六樓有沒有人，不是讓你偷窺的。再這樣，小心我報警抓你，看老天師怎么處置你?！?p> 張衢亨悻悻地讓百鷹九號直飛六樓，圍著大樓盤旋，找尋Erin孫的所在。忽然，張衢亨叫了起來：“媽呀，這是條什么生物？這么丑！”
葛還嬰湊過去一看，只見屏幕里一只光禿禿的齙牙狗正沖百鷹九號吠著：“這條狗怎么那么像龔小乙？慢著！你把鏡頭對準臥室的床上，鏡頭拉近?！?p> 張衢亨照做，屏幕上臥室的畫面愈加清晰，可以看出床上一個女人和衣而臥。張衢亨鄙夷地說：“都是男人，裝什么蒜啊?！?p> 葛還嬰皺著眉頭，他確信那是Erin孫，也肯定孫并沒有從昏迷狀態(tài)蘇醒過。因此，他很奇怪究竟是誰救走了Erin孫，是什么時候救走的。更重要的是救走孫的人是怎么知道她行蹤的，他們絕不可能是跟蹤自己發(fā)現(xiàn)的，那么就只剩下Erin孫和龔行慎了。龔行慎被跟蹤的可能性幾乎為零，還有Erin孫和龔行慎的接觸，就連自己也是剛剛知道的，Erin孫是沒有被跟蹤價值的。因此，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龔行慎和這些人有所聯(lián)絡(luò)。
葛還嬰忽然想起龔行慎出現(xiàn)時，先是灌木叢里射出石頭，然后龔行慎出現(xiàn)在正背后偷襲。葛還嬰原以為龔行慎是事先在灌木叢里做了機關(guān)，但現(xiàn)在看來，似乎是有人協(xié)助龔行慎。告訴龔行慎通過下水道出城的，也一定是這幫人?？墒?，特人科不是已經(jīng)解散了么？
張衢亨伸手在葛還嬰眼前晃了晃說：“喂喂！你想啥呢？事先聲明，我可是遵紀守法的五好青年，絕對不會和你做欺負獨居少女的事的。身為男人，喜歡姑娘就要去追，追不到也不能用暴力。你知道的，強扭的瓜不甜的，要真想……嘿嘿，你帶路，我請你。或者我?guī)湍愦楹蟿⒓已绢^也行，實在不行老陳家姑娘也不錯，最不濟王家妹子我也能忍痛割愛。王家妹子是真不錯呀……”張衢亨開始回憶甜蜜的時光。
“別啰嗦，我們走！那些凡人們還沒死心，又開始動作了?！?p> “哪些凡人??？你說話別說一半留一半，喂喂，你別走那么快！喂喂，我的百鷹還沒收呢?！?p> 兩人匆忙地離開無底洞公寓，附近的陰影里探出一個腦袋，正是剛才開車路過的中年大媽。她拉起衣領(lǐng)，露出衣領(lǐng)內(nèi)側(cè)的微型通訊器，低聲說：“保潔三號報告，目標(biāo)已離開監(jiān)視區(qū)域，可能已經(jīng)有所察覺?！?p> 通訊器傳來男人聲音：“保潔三號，這里是清道七號，請結(jié)束監(jiān)視，回歸工作崗位?！?p> 中年大媽追問：“可是……”
男人聲音：“江湖事江湖管，這是第一原則?！?p> 城東南，塞恩河入?？诘臎_積島，因直面大海，可觀海上生明月的美景，便由人取了頗具鴻鈞風(fēng)格的名字——明時島。因盂蘭市兼容并包的文化氛圍，市內(nèi)的景觀、街道命名均不拘一格，諾派和鴻派的稱呼并舉。但明時島是個例外，它從里到外都是鴻鈞風(fēng)格的。
最典型的就是島上那處鴻鈞風(fēng)格的院落，青瓦白墻，霸占著全島最佳的觀滄海的位置。
院落中的正堂屋亮著燈火，主座上，葛魚服正襟危坐。張衢亨在左手上座翹著二郎腿，葛還嬰低頭垂手站在右手?；ò最^發(fā)的管事為張衢亨奉上茶水，葛魚服笑道：“代天師怎的忙里偷閑到盂蘭來了？如果要領(lǐng)略本地的風(fēng)光，明日我便讓葛大安排。本來該由還嬰帶你游玩的，但他真元尚需恢復(fù)，只好委屈代天師了?！?p> 張衢亨擺擺手說：“葛大爺不用這么客氣，明天給我安排輛車，帶我到大都會的高樓大廈中走走就可以了?！?p> 又攀談了兩句，被稱為葛大的花白管事帶著張衢亨到客房休息。葛魚服的臉立馬沉了下來：“你還有臉回來？怎么不把葛家臉丟光了再回來？”
葛還嬰頭更低了，他囁嚅說：“父親，我——”
“夠了！”葛魚服拍案而起，“真元耗盡，神念耗空，連道心都不必遵守了么？不要再流露出懦弱的一面，我的兒子只有七殺道心就夠了?！?p> 葛還嬰抬起頭，露出古井無波的面容說：“兒明白?！?p> 葛魚服瞇起丹鳳眼，滿意地點頭：“這樣就好，你的資質(zhì)雖然遠不如蒂落，但七殺道心亦不算弱。葛家的振興指不上你，家族事務(wù)還是要交給你掌管的。所以，你不能再流露你那軟弱的本心了，無論對誰?！?p> 葛還嬰平靜地答應(yīng)：“是?！?p> 葛魚服接著說：“今日之事，葛三和我說了，你的決策很果斷，這點我很欣慰。至于敗給龔小乙的事，那是情理之中的，蒂落親自教導(dǎo)過的人這點實力還是有的。不過，你還是令我失望。罰你禁足三個月，反思去吧?！?p> 葛還嬰應(yīng)了一聲，又說：“兒剛才發(fā)現(xiàn)，特人科的人似乎又開始動作了?！彼麑⒆约旱耐茰y一并說給葛魚服。
葛魚服擺擺手說：“特人科已經(jīng)解散了，就算還在，只要咱們沒把柄落在他們手里，怕他們作甚！三年前的交鋒，是咱們勝了一籌?！?p> 葛還嬰識趣地退下了，他恨不得殺了龔行慎，但更加痛恨在龔行慎背后推波助瀾的人。如果不是他們，那么，或許瓜兒不會死，或許龔行慎會水到渠成地成為自己的妹夫，和葛家一起亙古長青。
正堂屋里，只剩下葛魚服一人。
他摩挲著右肋，那處永遠無法復(fù)原的傷痕正隱隱作痛。驀地，他的眼中填滿了迫切的殺意，這是自他迎合天機道心以來，少有的情緒。
“蘭如常，你究竟要攔我多久？”
與此同時，六角酒店頂層的定制觀景套房里，蘭如常正穿著一套絲質(zhì)睡衣，正不厭其煩地?zé)琛C壺、洗茶，一絲不茍地做著每一道工序。最終，嗅著濃郁的茶香，她拈起一盞茶，就到唇邊，卻沒有飲。她放下茶盞，到冰箱，擰開一瓶西部的牛奶，淺飲。
夜，不宜配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