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歷史

荊楚風(fēng)雷

第四十九章 巨陽民變

荊楚風(fēng)雷 江淮漁翁 3414 2019-06-20 10:14:37

  楚幽王七年的這個秋天,對于李府來說,最大的喜悅莫過于家主李義結(jié)束了陳州長達(dá)七年的任期,回到了壽郢,在朝中擔(dān)任左史。

  左史一職,相較于縣尹,權(quán)力看起來要小得多。但因為司職參謀,必須時刻不離王宮,以便王上有事備詢,屬于國君的貼身近臣,非國君信任之人不能擔(dān)任。所以,左史的實際權(quán)重,又遠(yuǎn)比縣尹大了很多。

  其實,作為中年以后才踏入官場的李義來說,權(quán)力的大小,原就不在考慮之列,他之所以答應(yīng)堂兄李園,棄商出仕,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踏踏實實為楚國百姓做點事情。

  雖然李義出身在富貴的商賈之家,自小便錦衣玉食,但走南闖北的行商經(jīng)歷,又讓他對天下蒼生之苦,有著切身的感受。

  所以,李義一朝為官,便在陳州嚴(yán)律法,減稅負(fù),興水利,扶農(nóng)桑,幾年時間,便讓陳州出現(xiàn)了百年未有之欣欣向榮,使陳地百姓安享了近十年太平,對楚國的認(rèn)同感大大加強(qiáng)。

  做了七年縣尹,李義在陳州享有極高的聲望,甚至在朝內(nèi),因其一貫勤懇、清廉、低調(diào),口碑也要遠(yuǎn)超權(quán)傾朝野的乃兄李園。

  這點,令尹李園也是很認(rèn)同的。

  對于李府來說,家主能回到都城,從此與家人團(tuán)聚,再無千里奔波之苦,比什么都強(qiáng)!

  十月底,秋風(fēng)漸涼,一封來自巨陽的緊急公函,打破了壽郢古都一貫的悠閑和寧靜。

  巨陽發(fā)生民變,亂民已經(jīng)集結(jié)了幾千人,控制了縣城,包圍了縣衙,巨陽郊外,仍有大批亂民往縣城集結(jié),縣令范離請求派兵彈壓。巨陽雖然駐有軍隊,但縣令是無權(quán)調(diào)動的。

  至于民變發(fā)生的原因,公函上的描述,語焉不詳。

  幽王緊急召見一干文臣武將,廷議此事。

  王庭之上,眾人各抒己見,爭執(zhí)了半天,最后意見主要歸結(jié)為兩類,武將們一致認(rèn)為,此風(fēng)不可長,亂民不可恕,應(yīng)該派兵鎮(zhèn)壓。而文臣多認(rèn)為,以大楚現(xiàn)在的內(nèi)外局面,不宜對內(nèi)大動干戈,應(yīng)該首先弄清民變的原因,對癥下藥,以安撫為主,攻心為上。

  最后,一直安坐一旁沒有說話,靜靜地聽著眾人發(fā)表意見的令尹李園,一錘定音。

  派大將軍帳下裨將王英持大將軍虎符,前往巨陽,坐鎮(zhèn)巨陽駐軍大營,暫時按兵不動,觀察局勢發(fā)展。一旦局面崩壞,可自行決定出兵彈壓事宜,不必請示。

  派咸尹魏期去巨陽,查清民變原因,相機(jī)行事,安撫變民,若情況危急,可接管縣衙,代行縣令一職。

  廷議結(jié)束,左史李義坐著馬車,回到李府。雖然一個上午都沒怎么說話,但李義的臉上,仍然難掩疲倦之色。

  李鶴接著,伺候父親寬衣,奉上茶水。等李義坐定,李鶴便向父親打聽上午廷議的結(jié)果。

  李義將上午廷議的情況及最后形成的意見,點點滴滴給李鶴做了介紹,邊說邊做著分析。

  父子倆正說著話,門房劉二來報,大將軍府上來人,請二公子去大將軍府一敘。

  父子兩人詫異地對視了一眼,大將軍府?請李鶴敘話?這是鬧的哪一出?稀罕!

  李義沉吟了一下,對李鶴說道:“既然大將軍有請,你就去吧,記住言多有失,盡量少說話,多聽聽大將軍的意思,看看他的心里是個怎樣的盤算?!?p>  李鶴點點頭,說道:“父親放心,兒子明白!”

  李鶴騎著馬,跟著大將軍府來通報的家人,來到項府。

  家人引著李鶴,徑直來到后宅書房。

  書房內(nèi),大將軍項燕端坐塌上,雖然精神很好,但李鶴發(fā)現(xiàn),這段時間,這位叱咤疆場的老將軍,好像蒼老了許多,原先不過花白的須發(fā),現(xiàn)在近乎全白了,歲月這把刻刀,在那張本就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上,又刻上了幾道生命的印記。原本一雙精光閃爍的虎目,似乎也在變得漸漸渾濁。

  歲月,對每一個生命都是公平的,它總是在每一個日出日落之后,在你的不經(jīng)意間,悄然流逝。一如指間的黃沙,任你怎樣握住,越抓越緊,最后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它隨風(fēng)飄散,惟余兩手空空,徒呼奈何!

  其實也難怪,近半年來,大將軍項燕飽受家事折磨,大公子項超一病不起,眼看著是不行了,三公子項伯怒而殺人,遠(yuǎn)走他鄉(xiāng),音信皆無,饒是老將軍心智堅韌,也架不住這樣連番折騰啊。

  看著李鶴呆呆地注視著自己,老將軍項燕“呵呵”一笑:“怎么了,小子,這才幾個月沒見,難不成不認(rèn)識老夫了?”

  李鶴霍然驚醒,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連忙抱緊雙拳,朗聲說道:“李鶴見過大將軍!”

  項燕擺了擺手,指了指坐塌旁邊的錦墩,示意李鶴坐下。

  項燕靜靜地看著李鶴,良久,才輕輕地問道:“項伯從你那里走的?”

  李鶴心中一凜,心說這位老人真的不簡單,也真能沉得住氣。作為一個父親,知道兒子殺人出走,卻能幾個月不聞不問,單單這份沉穩(wěn),就非常人所及。

  項燕看李鶴囁嚅著,沒有回答自己的問話,繼續(xù)問道:“他去哪了?”

  “去了韓國,說是投奔一個鹽商朋友,最后可能要去齊國。大將軍放心,三公子好著呢,您不用太過牽掛。”

  李鶴從項燕的眼神里,能夠看出一個老父親深深隱藏著的,那份對兒子濃濃的牽掛,不忍心再欺瞞下去。

  “唉!”項燕重重地嘆了口氣,說道:“好與不好,現(xiàn)在還有多大的意義?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老夫已經(jīng)管不了了?!?p>  說完,項燕低下頭,劇烈地喘息著,剎那間,李鶴覺得老人的身軀陡然佝僂了許多,面容也比自己剛進(jìn)門時,似乎又平添了幾分蒼老。

  年輕人總是意氣風(fēng)發(fā),總覺得世界在握,有大把的生命可以揮霍。孰不知多少次人前匹夫一怒,身后都是老父老母,以及眾多親人憂慮的眼神、牽掛的心。

  “不說他了。”

  項燕挺了挺腰桿,說道:“今天老夫找你過來,是想讓你去巨陽走一趟,王英帶兵打仗沒有問題,但揣摩局勢,把握機(jī)會方面,我不放心。兵者,國之大事,非萬不得已,決不可輕動,更何況這次是對我大楚子民。老夫擔(dān)心他看不出火候,受人蠱惑,擅啟戰(zhàn)端,軍營的大門一開,那就是血流成河啊?!?p>  “老夫已經(jīng)交代王英,沒有見到老夫的這只玉佩,絕不能用兵,誰說都不行!”

  說完,項燕解下腰間玉佩,遞給李鶴。

  李鶴看著這只晶瑩剔透,蘊(yùn)含著道道紅絲的碩大玉佩,遲疑良久,沒敢伸手去接,他知道這玉佩的分量,更知道接過來之后的責(zé)任,他擔(dān)心自己承擔(dān)不了。

  “大將軍,恕李鶴愚鈍,不知大將軍因何如此信任李鶴,李鶴心內(nèi)惶恐不安?!?p>  “呵呵?!表椦嘁恍Γ澳悴挥没炭?,老夫此舉,不過是在軍營的大門上多加了一把鎖而已,沒有其他含義,你可放心前去巨陽。你在暗處,騰挪的空間比王英和魏期都大,看得也更清楚?!?p>  李鶴看著項燕拿著玉佩的手久久地舉著,再不接就不合適了,便雙手接過,高高舉過頭頂,朗聲說道:“李鶴此去,具體該怎么做,請大將軍明示!”

  “盡最大可能安撫百姓,百姓不殺官、不起事,絕不可出兵鎮(zhèn)壓,明白嗎?”

  “大將軍放心!李鶴明白。”

  李鶴站起身,雙手抱拳,正待告辭,卻聽見一陣環(huán)佩叮咚,項智走了進(jìn)來。

  李鶴一愣,他沒想到,在這里還能見到已經(jīng)嫁作王妃的項智。

  項智看著久違的李鶴,強(qiáng)抑住內(nèi)心的澎湃,斂衽施禮,慌得李鶴趕緊單膝跪地。

  “李鶴參見王妃!”

  一聲王妃,生生止住了項智前傾的身形。

  項智微微地喘了口氣,平穩(wěn)了一下情緒,輕輕說道:“公子起來,自己人不必拘禮?!?p>  李鶴站起身,項智看著李鶴腰間的佩劍,伸出手,李鶴納悶,解下佩劍雙手遞上。

  項智接過短劍,久久地摩裟著,良久才抬起頭,眼眶微紅,柔聲說道:“公子此去巨陽,事如可為也就罷了,萬一事不可為,千萬不必勉強(qiáng),亂局之中,全身而退最為重要,記住了嗎?”

  李鶴一抱拳,說道:“請王妃放心!在下記住了?!?p>  李府,東閣。

  李義手拿玉佩,仔細(xì)地端詳著,久久不肯放下,仿佛能在玉佩里,找到解開心中種種疑慮的答案。

  李鶴見父親從自己回來,這么長時間了,仍然不置一詞,笑了笑說道:“父親,我覺得,咱們與其坐在這里,費腦筋參詳這只玉佩,倒不如您花點時間,給我介紹介紹巨陽的情況,反正我是必須走這一趟的,多掌握點基本情況,到了巨陽,我也好相機(jī)行事?!?p>  李義點點頭,放下手中的玉佩,說道:“你說的也是?!?p>  “我在陳州七年,不是沒有碰到過百姓嘯聚鬧事,而那最多的時候,不過幾百人而已。這次巨陽,隨隨便便就弄了個幾千人圍攻官府,甚至還大有蔓延之勢,要說背后沒有人操縱,別人信不信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信的。”

  “巨陽縣令范離,最早也是春申君門下,但時間不長,春申君伏誅后,便改投了你伯父,從小吏做起,累官至縣令。這個人的治事能力還是很強(qiáng)的,但小節(jié)上有點問題,有點貪財?!?p>  “你此去巨陽,有兩個問題先要弄清楚。第一,此次民變,是否有針對范離,進(jìn)而針對你伯父的意思。第二,民變的背后,是誰在操縱?想達(dá)到什么目的?”

  “如果能弄清楚這些疑惑,便好有的放矢。如果弄不清楚,決不可盲動,等等看,是膿皰總要出頭,不可操之過急?!?p>  “至于大將軍的這只玉佩,我雖然猜不透他的心思,但大將軍不愿輕啟戰(zhàn)端的想法,我是贊同的,而且甚為感佩!大將軍戎馬一生,深知軍中將士喜歡打仗的心思。須知承平年代,軍官們從何處累積軍功?又上哪升官發(fā)財?大將軍作為國之柱石,能有如此胸襟,民之幸也?!?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jìn)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