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梭,日益漸近的是方木木和袁承樂的友誼,起初兩人總是相伴坐在石頭上,看著別的孩子在一邊兒玩,偶爾聽著那些孩子們帶著惡趣味的語言問候。
“掃把見掃把,兩眼直勾勾,倒霉看得見?!?p> “一個孩子沒人要,兩個孩子嚇跑人?!?p> “病秧子遇上倒霉蛋,最后倒霉死了。”
......
方木木聽到那些孩子挑釁的話語會上前手叉腰的理論,“壞人?!?p> 這個時候袁承樂都會特別冷漠的把方木木拉回石頭上,“不用和蟲子講道理?!?p> 隨著年紀(jì)的增長,到后來袁承樂和方木木不再成為那群孩子嬉鬧的觀眾,他們也放棄了想要融入到那群孩子中去的想法。
因為找到了陪伴,再多的旁人都會成為路人。也因為相知,讓袁承樂和方木木知道這世間不只有安靜和微笑。
袁承樂在方木木面前開始變得話多了起來,臉上的表情也因此變得豐富了起來,袁承樂的爸爸媽媽也察覺到了自己小兒子的變化,他們感到很欣慰,他們一直以為他們的小兒子會一直這樣冷冰冰的老死。
方木木的變化則沒有袁承樂那樣大,她依舊傻笑著,但在她的內(nèi)心之中,她明白了除了笑還有其他的情緒,比如哭、憤怒、生氣、哀愁......她把它們都放在心里,因為她從很小就知道,爸爸說只要笑就不會挨很多打,這個逐漸被她認(rèn)知的世界,一點兒也不比她的爸爸好到哪里去。
“明天我不能出來陪你玩了?!笨煳鍤q的方木木低著頭不敢看袁承樂。
與方木木相識已經(jīng)快兩年的時光了,袁承樂自然知道方木木不能出來的原因,每次到這種時候方木木都會低下頭,感覺很對不起他的樣子。袁承樂一如既往的用自己的小手摸摸方木木的頭,“明天我也不出來?!?p> “木木,回家吃飯了。”余采站在自家大門口,沖著和袁承樂一起站著的方木木喊道。
方木木沒有看一眼袁承樂,連聲再見也沒有說,就轉(zhuǎn)身奔向余采了。
袁承樂微笑著揮手,也沒有說一句話。因為他和方木木彼此約定,不說再見,他們都怕命運的見縫插針,讓這再見變成再也不見。
方木木回到家后,看著余采作著噓的手勢,她知道肯定是爸爸先回來了。她學(xué)著余采的樣子,也作出了噓的手勢,然后小心翼翼向著廚房走去。
從方木木回到家之后,她就沒有看見爸爸從主屋里走出來過。晚飯過后,方木木便跟著余采回側(cè)屋睡覺了。
“媽媽,為什么爸爸在的時候不能出去玩啊?”方木木盯著關(guān)了燈之后黑暗的屋子問余采。
許久之后,方木木的雙眼快要在夢的挑唆之下合在一起了,余采的聲音響了起來,“也不是不可以。”
方木木聽到余采的話,立刻把頭轉(zhuǎn)向了余采,她的腦袋和蕎皮枕頭之間發(fā)出的聲音久久回蕩在側(cè)屋里。方木木開始滿心的期待著,明天去袁承樂的家門口嚇?biāo)惶?p> 方建確實沒有明令禁止過方木木出去玩這件事情,可是方木木一旦太過跳脫也確實有可能會引起方建的不滿,因為方木木的存在本身在方建那里就是個錯誤。
“可是,爸爸似乎不喜歡我們太過快樂?!庇嗖砷]上了眼睛,她不知道快五歲的方木木是否能懂這句話的含義。
方木木沒有在說話,在黑暗中她咧出了大大的笑臉,努力壓制內(nèi)心想要噴涌而出的悲傷。
在夜的寂靜里,方木木被催眠了,就著這樣矛盾的情緒,她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方木木在盼星星盼月亮中,終于在第三天的時候把方建盼出了家門,余采正在忙碌家務(wù),方木木對著余采的后背悄悄的說了一句,“媽媽,我出去玩了?!比缓螅颓那牡亓锍隽舜箝T,在大門外,她一眼就望到了在石頭上坐著等待的袁承樂。
方木木像脫韁野馬一般沖向了袁承樂,“哥哥~”
袁承樂站起來微笑的看著沖過來的方木木,他看見了方木木奔跑的身后有塵埃,那塵埃像極了一面鏡子,他從那里看到了自己的笑容。
“這次三天。”袁承樂笑著淡淡的說了一句。
方木木立刻皺起了眉頭,“我也在數(shù)?!?p> “不過你來了?!痹袠纷旖堑男σ飧盍?。
方木木的眉頭并沒有舒展,她坐在了石頭上,抬頭看著眼前的袁承樂,“媽媽說,爸爸在也可以玩呢?!?p> 在袁承樂看來這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但方木木的樣子看起來一點兒也沒有高興的意思,“怎么了?”
“爸爸看見我玩不高興,我們?nèi)グ职挚床灰姷牡胤剑貌缓???p> “好。”
于是,袁承樂就牽起了方木木的小手,把她從石頭上拉起來,兩個人去尋覓一個屬于他們的秘密基地。
許是那云朵兒也受不住太陽的炙烤,全部都逃回家歇著去了,留下空蕩蕩的碧空之上一輪發(fā)了瘋似的發(fā)熱的太陽。
方木木駝著背縮著腰,小小的身板看起來更小了。她吐著舌頭,像是在跟天氣妥協(xié),希望它能稍微管制一點兒太陽,讓這烤著大地的火熱能淡一些。
袁承樂回頭看了一眼方木木,“要不要我背你?”
方木木無力的轉(zhuǎn)過頭看著袁承樂,他那小小的身板跟自己的半斤八兩,她反應(yīng)了好長時間后,搖了搖頭。
“我們是不是迷路了?”方木木站住了腳,蹲在地上,看著前方越來越稀少的房屋。
“有我呢?!痹袠窇K白的臉上露出了驕傲的神色。
“嗯?!狈侥灸臼箘艃旱狞c了點頭,站了起來,拽著她和袁承樂牽著的手,繼續(xù)往前。
瓦罐村依靠在離知山的懷抱里,離知山本就不是什么高山,所以從不遠(yuǎn)處就能看見離知山的全貌,從村里走不了幾里地就能到達(dá)離知山。正值炎炎夏日,離知山上的草木繁盛,是個避暑的好去處,但因為山上蚊蟲多,所以瓦罐村的人們一般都不會為了避暑而選擇上山喂蚊子。
方木木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見了不遠(yuǎn)處的離知山,她的身體里瞬間充滿了能量,她在袁承樂的身邊開始活蹦亂跳,“那里那里那里!”
袁承樂順著方木木的手指的方向看去,真的是個郁郁蔥蔥充滿生機的好去處,他牽著方木木向著山上走去。
袁承樂和方木木原本就走了好多路,小小的身體已經(jīng)有些吃不消,上山可比走路更費力,因此兩人并沒能走多遠(yuǎn),就氣喘吁吁的癱坐在了地上。
“好遠(yuǎn)啊。”方木木看著天上好大一個太陽,無力的跟自己背靠背坐著的袁承樂說。
袁承樂剛打算回方木木的話,他的眼神就飄到了一個被樹木擋住的地方,別的地方在陽光的普照下細(xì)枝末節(jié)都清晰可見,那個地方卻與別的地方不一樣,它的深處是看不清模樣的幽黑,那黑暗里有一股力量召喚著袁承樂,讓他不由自主的起身靠近。
方木木還在等待著袁承樂的話,突然感覺自己背后依靠的后背消失了,她整個人向后倒去,要不是她人小機靈,一個骨碌爬了起來,結(jié)果肯定是帶著疼痛的。她看著向一處走去的袁承樂,她忘記了要出聲叫他,而是緊緊的跟上了他的步伐。
袁承樂看著眼前被枝葉擋住的洞口,他并沒有把枝葉全部扯開,而是從枝葉中間小心翼翼的穿了進(jìn)去。
方木木也學(xué)著袁承樂的樣子,穿進(jìn)到山洞里。與外面形成鮮明對比的黑暗,還是讓方木木感覺到了害怕,她蹬著小腿兒快速的摸索到了袁承樂的身邊,抓住了他的衣角,“木木怕。”
外面整片天空的光明和擋在洞口繁盛的枝葉作著明暗的斗爭,最后勝利的只是少數(shù)幾縷細(xì)微的光束。
袁承樂透過這幾縷細(xì)微的光束勉強看清方木木,他牽起了方木木的手,“就這里?!彼麧M懷期待的眼神看著方木木,即使他知道在這樣的視線里,方木木不可能看得見他的期待。
方木木很想點頭,但這山洞里的黑和冷讓她的整個身體都在不受控制的打著寒戰(zhàn)。
袁承樂透過自己握在手里的方木木的小手感覺到了方木木的害怕,他用自己小小的身板兒抱住了方木木,然后一步一步的往洞口挪。
方木木在洞口終于看清了袁承樂的容顏,她咧開嘴笑著說,“木木不害怕了?!?p> 袁承樂摸了摸方木木的頭,“明天再來?!?p> 方木木點著頭,“嗯,明天再來就不害怕了?!?p> 袁承樂和方木木兩個人從洞口的枝葉里鉆了出來,在要離開的時候,袁承樂把洞口的枝葉又拽了拽,確定自己和方木木發(fā)現(xiàn)的洞不會被別人發(fā)現(xiàn)。
日子跟著太陽跑,那么大的太陽,哪能是袁承樂和方木木兩個小屁孩說能追就追得上的,等到二人從離知山下來的時候,天空已經(jīng)因為太陽的告別變得蒙蒙灰。兩人疲倦的拖著小腿兒奔跑,看到挨家挨戶亮起的燈,兩人的心中都泛起了嘀咕,畢竟這么晚回去是會被父母說的。
當(dāng)袁承樂和方木木終于看到自家所在的巷子時,他們像快要渴死的魚終于要找到那個名為水的家。但在看到巷子口的父母后,兩人的步伐不約而同的慢了很多。
林曼抱著袁承樂什么話也不說就是哭,袁承樂只能睜著一雙無辜的小眼睛望向別的地方,當(dāng)目光觸及他的父親袁友亮?xí)r,他有過幾秒的停留,而后就移開了,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從小他對于自己父母都沒有感覺到特別的親切,所以這一刻除了愧疚之外,他沒有別的情緒。
“你不是答應(yīng)媽媽就在門口玩嗎?”余采聲音很大,聲音中夾帶的顫抖讓方木木有一絲絲害怕。
“我錯了?!狈侥灸驹鞠胍冻鲆粋€笑容,但她感覺自己的五官像個叛逆的孩子完全不由她,她癟著嘴抱緊了余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