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街頭巷尾對方木木的夸贊,雖然改變了村里人對她的態(tài)度,但與此同時也為她招致了一些她這個年紀(jì)不讀書就必須要面對的問題:談婚論嫁。
落日余暉映射在余采和方木木兩母女疲乏的背影上,對于余采他們這些靠天賞臉、靠地吃飯的農(nóng)民,冬季這個時節(jié)卻難以閑下來。家里的地需要她們掄起鐵鍬一點一點的翻土,保證來年種地的時候好種,雖然也就幾畝地,余采倆母女就算再賣力,但她們畢竟是兩個女人,力氣是有限的,精力也是有限的,每天能翻得地也就那么多。
“媽,慢點?!狈侥灸疽话逊鲎〔铧c兒栽倒的余采,擔(dān)心的看著余采,“媽,明天你就別去地里,我一個人去,反正也差不多快翻完土了。”
“那怎么行?”余采回眸看了一眼方木木,明明都已經(jīng)入冬,這些日子跟著她干活的方木木還是曬黑了,看著黑瘦黑瘦的方木木,她很是心疼,“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哪能干得完?!?p> “干得完,干得完!”方木木急于想要母親對自己能力認(rèn)可,她想要在母親面前證明自己能干得完,于是,她蹲在余采的面前,把自己的后背留給余采,“不信的話,媽,你上來,我能背著你跑哩,這樣你就會知道我有力氣能干得完的。”
余采微笑著拍了拍方木木的后背,“好好好!你能干得完!”說著,余采上前將蹲著的方木木拉起身,拉著方木木的手繼續(xù)往家里走,“但是,你聽媽媽說,媽媽種了十幾年的莊稼,若是哪一年不讓我看著那個地翻完土,我這心里頭就總會懸著一塊石頭,擔(dān)心那莊稼?!?p> “好吧?!甭犞嗖傻睦碛桑侥灸局荒軞怵H的妥協(xié),畢竟有些習(xí)慣性的行為,不是她一句不行就能改變的,她只能在自己的內(nèi)心中暗自下定決心,慢慢讓母親習(xí)慣有自己,這樣的話,以后自己再說要獨(dú)自下地干活的時候,母親就不會放心不下了。
方木木推開家里的那扇大木門,扶著余采進(jìn)門之后,剛關(guān)好門,準(zhǔn)備扶著余采進(jìn)廚房,然后準(zhǔn)備晚飯時,她身后的門被敲響了。
“誰?。俊狈侥灸竞陀嗖蓪σ暳艘谎?。
門外的人沒有任何的回應(yīng),反而第二次敲響大門,余采和方木木都以為是方建回來了,于是,余采遞給方木木一個眼神之后,方木木向著廚房走去,余采則轉(zhuǎn)身一拐一拐的走向大門,“來了~”
“祁琴姐?”門外祁琴的出現(xiàn),讓余采多少有些驚訝,這個自己未婚時期關(guān)系還算得上好的姐妹,自打她生完孩子不久之后,就沒怎么再來往過,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風(fēng)把祁琴給吹來了,余采的心中開始犯嘀咕。
“余采啊,好久不見,你又長俊俏不少啊!”祁琴夸張的笑聲隨之響起,她正說著,一雙眼睛便往余采身后的院子瞧。
“瞧這話說的,還是姐漂亮?!庇嗖啥Y貌性微笑以對,“琴姐,這是專門來串門子的?”
“算是,也不算是。”祁琴收起夸張的笑容,別有深意的看著余采,“怎么?這是不打算讓姐姐我進(jìn)去?”
“沒...沒有?!庇嗖哨s忙給祁琴讓開條道兒,邀請著祁琴,“姐,趕快進(jìn)來吧?!?p> 祁琴點了點頭后就走進(jìn)院子里,她的一雙眼睛像是覓食的老鼠眼睛,四處都看了一遍,發(fā)現(xiàn)只有廚房的燈亮著,她也不等余采讓她,就徑直的向著廚房走去。
余采關(guān)上門回頭一看,心中咯噔一下,她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感覺祁琴這次專程上門肯定與方木木有關(guān),她的心中不禁有些焦慮:到底會是因為什么事情呢?
忍著腿腳酸痛的余采快速跟上祁琴,攔住祁琴要去廚房的路,微笑著說,“姐,我們到屋子里去坐吧。”
“我看廚房就挺好的。”祁琴繞過余采,繼續(xù)往廚房走。
“姐,廚房里油煙重,我們這會兒正準(zhǔn)備做飯呢,嗆著姐可就是我的罪過?!庇嗖蛇B忙跟上祁琴,拉著祁琴往側(cè)屋的方向走。
“余采啊,你怕不是在廚房里藏了個男人吧?”祁琴睜大雙眼佯裝驚訝的問,隨即又哈哈大笑著,“沒事,就算真藏了,姐姐我嘴巴嚴(yán)、眼睛花看不清,也看不走?!?p> 祁琴推掉余采抓著自己的手,依舊固執(zhí)的要往廚房走,她今天可不是真串門子的,而是有正事,這正事的正主在廚房,她怎么可能會跟著余采進(jìn)側(cè)屋里。
“姐,你這說的是什么話?”余采被祁琴的話說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她想要發(fā)作,但又不好發(fā)作,因而只能沉著一張臉,跟著祁琴往廚房里走。
“姐姐我開個玩笑,看把你給急的?!逼钋倩仡^看了一眼余采,繼續(xù)晚飯廚房走。
余采還沒有走到祁琴前面將是廚房的門簾掀起來,方木木就從里面走出來,和祁琴撞了個正著,方木木聽著院子里有聲音,看到人的時候,她禮貌性的點頭問好,“阿姨好?!?p> “喲,余采啊,你這閨女都長這么大了?”祁琴說著話的時候,雙眼可沒有閑著,上下打量著與自己擦身而過的方木木。
余采扯出一絲尷尬的笑意,走到祁琴的身前,將廚房的門簾掀起,將祁琴讓到廚房里,“琴姐,你進(jìn)來坐吧。”
“好好?!逼钋僬f著就順著余采手指的桌子方向走去,她邊走邊看著余采家的廚房,“自從你嫁人之后,這廚房我還沒進(jìn)來過?!?p> “也沒有什么可看的,讓姐見笑了?!庇嗖筛谄钋俸?,看了眼自家廚房,往常的時候她還未曾注意,今天看時只覺得她家這廚房太狹小,才來了祁琴一個人,就感覺有些擁擠。
“看你說的!各家的廚房有各家的模樣,這么點小地方被你拾掇的如此整齊干凈,也是你有心?!逼钋俎D(zhuǎn)過頭看著余采,偽裝著得意的表情里哀嘆著,“不像我家那個廚房,大倒是大,唯獨(dú)就是難收拾...”
“媽,水來了?!闭谄钋傧胍璐藖砜渥约杭覐N房時,方木木提著一桶水從外面進(jìn)來,正好打斷祁琴。
“好,你就放到灶臺跟前,然后你去休息會兒,晚上的飯不用搭手,我來做就好了?!庇嗖刹煌5慕o方木木使眼色,她不想讓方木木聽著祁琴的那些話而生氣,這樣的氣自己受受就足矣。
方木木原本還想說自己不累,看著余采的模樣,她心中大概有幾分了解,點頭說好,正準(zhǔn)備出去,卻被不知何時從凳子上站起來走到她跟前的祁琴抓住了胳膊。
“你看看你!著急讓孩子躲著人是做什么?”祁琴嗔怪的看了一眼余采,然后拉著方木木就往桌子跟前走,“這才幾年不見啊,木木就已經(jīng)長成大姑娘了,這模樣比你媽還要俊俏,就是瘦了些,要是再吃圓潤些才算更好呢?!?p> 方木木低著頭,面帶微笑的聽著,她偷偷抬起眼來看著母親,想要向母親求救,當(dāng)看到母親臉上的為難時,她再次垂下眉眼,她心想:就這么聽著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且先看她的目的是什么。
祁琴見自己說出去的話,余采和方木木沒有一個人回應(yīng),她心里多少有些不高興,覺得余采和方木木兩母女都太不識抬舉??梢幌氲阶约簛淼哪康?,她心里的不高興也就漸漸被壓了下去,畢竟這個時候正事重要。
祁琴抓著方木木的手輕拍著,眼神看向站在一邊的余采,“其實,我這次是為一件大好事來的?!?p> 眼前祁琴眉開眼笑的模樣,讓余采心中有些發(fā)毛,她可不會覺得祁琴是那種有什么好事會來跟她共享的人。她實在不想接祁琴的話茬子,尷尬的笑了笑之后,轉(zhuǎn)身拿起灶臺上的水壺往空碗里倒了一碗冷水。
“姐,你先喝點水,我家也沒啥招待的,正好我們還沒吃飯,正準(zhǔn)備做飯,姐,你一定要留下來吃飯?!庇嗖烧f著話的空檔,已經(jīng)開始動手。
“木木,別干坐著,還不趕快過來幫忙。”余采邊干著活,邊喊著方木木。
“哎,媽,我這就來?!狈侥灸拘闹袘c幸自己終于可以逃離這尷尬的處境,只是她還沒站起來,就被人再次拉回到凳子上。
“余采啊,你說你這會兒著急啥?”祁琴瞬間臉色都變了,若不是為錢,她真不想來,“是看我不順眼,著急趕我走呢?”
“姐,你看看你這是說的什么話?哪有趕客人走的?!庇嗖赏O率掷锏膭幼?,面子上有些掛不住的站在那里,她知道,就算自己不想聽,這會兒也要安安分分的聽著。
“不是趕我走就好?!逼钋俚哪樕显俅螔焐闲θ?,“其實,我這次來也不是閑得串門子來,全都是受人之托,說媒來了?!?p> 余采聽到這話臉色一下白了,她就知道這挨千刀的祁琴是想把魔爪伸向方木木。若是以前的那個時代,余采或許會著急方木木的年紀(jì)到該嫁人的時候,可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進(jìn)入新時代,新時代倡導(dǎo)晚婚晚育對孩子好,木木的年紀(jì)用城里人的話說算是剛成年,還小著呢,什么都還不知道,卻被祁琴這挨千刀的盯上了。
還沒等余采發(fā)作,方木木在聽完祁琴的話后,噌的一下子就站起來,甩開了祁琴的手。
“姨,我敬你是客,你要是來寒暄問好,我歡迎。你家要是沒人做飯來蹭飯,我也歡迎??赡阋窍滩顺远嗔思儗匍e的要找事,那請你回去。這村里比我大且還沒有結(jié)婚的女娃多了去了,你上別家瞧去。實在不行,你要是喜歡你自己嫁去。”方木木一連串的話說的祁琴滿臉通紅,她說完也不等祁琴說什么,直接頭也不回的走出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