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什么東西???”
“據(jù)說那個叫汽車,專門靠四個輪子拉著人到處跑?!?p> “能跑得快嗎?”
“說是比山里的野馬跑得還快呢?!?p> “我老婆子活這么大歲數(shù),今天也算是見識過世面了?!?p> “老姐姐,看你這說的,這時代的變化啊,不是咱倆能看得完的?!?p> “臨了臨了,能多見點兒是點兒。話說,這汽車是哪里來的,要到哪里去???”
“老姐姐,你這可把我問住了,我和你一起坐在這里,上哪里知道這些?”
“那且看看再說。”
一輛紅色的汽車緩緩從村口駛過,順著副駕駛座上王友說的方向駛去,在距離農(nóng)田不遠處的小路上停下。
王友率先快速的從副駕駛上走下來,在關車門的那一瞬間他昂起頭顱,一直因為黑而感到自卑的他,在這一刻像是找到尊嚴一般,他學著那些所謂大人物的模樣,用眼底掃視四周,即使四周并沒有什么人關注到他。
王友聽著后座的車門被打開,他連忙低頭哈腰的快步走到那車門處,把車門打開,邊用手擋著車頂,邊關切的看著在自家媳婦兒前面先下來的人,“大嫂子,小心小心?!?p> 來人正是王軍平的媳婦兒,即王三兒的娘。她對于王友這般低三下四的姿態(tài)很是受用,她手一揮,像極了古代貴人招呼拜見自己的人起身一般,“你也算是辛苦啦?!?p> “不辛苦,不辛苦,能夠幫上大嫂子的忙,哪里能說辛苦,那叫命好?!蓖跤押┖┑膶W著別人奉承。
王友的媳婦兒隨著王軍平媳婦兒后面下車,有些聽不下去,瞪了一眼王友,“什么命好,那叫榮幸!”
“是是是,是榮幸?!蓖跤堰B忙改口。
王軍平媳婦兒聽著王友夫妻倆一唱一和的奉承,心中自然高興得很,可她在那樣的富貴家庭生活,早就學會喜怒不形于色,她保持著一貫的微笑,“就你們夫妻倆嘴甜,行了,我們先辦正事。”
“對對對,看人要緊。”王友快步走到路口立即向著農(nóng)田放眼望去,不一會兒他就發(fā)現(xiàn)方木木的身影,他回身對王軍平媳婦兒指著方木木所在農(nóng)田的方向說,“大嫂子,那姑娘正在那邊地里干活,咱過去看看。”
“好,那咱就走近點兒瞧瞧?!蓖踯娖较眿D兒說著話的功夫便邁開腳步向著王友指著的方向走。
王友媳婦兒趕忙上前扶住王軍平媳婦兒的胳膊,“哎喲,大嫂子你可得小心著點腳下,我們這鄉(xiāng)下土路可比不得你們城里的路,這土路走著揚塵,還硌腳?!?p> “雖說我這輩子造化大,沒經(jīng)歷過農(nóng)村生活,也沒下過農(nóng)地,但土路還是走過幾回,不打緊?!蓖踯娖较眿D兒如是這般說,她的整個身子卻依靠著胳膊肘任由王友媳婦兒扶著。
六月時節(jié),正是日頭高照,酷熱難耐的時候,可下地里干活的人一個比一個捂得嚴實,不是不怕熱,而是更怕被曬破皮。
方木木帶著草帽,一邊擦頭上不停往下流的汗珠子,一邊蹲著拿小鏟子清理地里的野草。這些野草在方木木看來簡直頑強得可怕,明明前些天剛拔過一波,沒幾天又長出來。若不是怕它們影響莊稼,有時候鏟草時方木木真想扔下鏟子任由那些野草野蠻生長。
聽到耳邊有陌生的聲音傳來,一人低聲下氣,一人誠然接受,她本不愿多花心思去留意,因為這世界上多數(shù)人在利益面前都是如此???,她又不得不抬起頭去注意,只因那些人站在自己的跟前,正用她很不喜歡的方式俯視著她。
“這位叔叔,前些日子我媽已經(jīng)說過沒有多余的麥子給你?!狈侥灸咎ь^起身見來的三人中,那黑面漢正是前幾日突然跑來問她們母女麥子的人,便直接對著那黑面漢說。
還沒待王友開口說話,王軍平媳婦兒先是細細打量著方木木,而后在方木木說完話后,不禁嘆上一句,“雖然黑了些,但這姑娘的模樣是真俊俏。”
“看剛干活的架勢,這姑娘肯定是個吃苦耐勞的好姑娘?!蓖跤严眿D兒趕緊上前跟著王軍平媳婦兒的語氣應和著。
“你們是誰?”方木木微微皺眉,將目光從王友身上轉移到他身旁的兩個婦人身上。邊上的那位看穿衣打扮,不是這個村的,就是別個村的。只是中間那位婦人單就這么一眼望過去,方木木都知曉那婦人必是城里人,就更不用說與旁邊兩人衣著上的差別。
“我們是...”王友媳婦兒想說我們是來給你說媒送喜的人,只是她的話被王軍平媳婦兒打斷。
“我們自然是來看你的人。”王軍平媳婦兒依舊保持著自己一貫的微笑臉,在她家還沒有敲定這個媳婦兒之前,她可不會輕易當著姑娘家的面說自己是來看兒媳婦的。
“我們不相熟,沒什么可看的。”方木木隱約察覺到些什么,只是她內心之中又不愿承認。
“怎么了?”余采正鏟著草,看三個人向方木木圍過來,她以為發(fā)生什么事,趕忙小跑過來。
“我也不知道?!狈侥灸菊f著,將眼前的三人丟給母親應對,她選了另外一處地開始鏟草。
“大妹子,沒事沒事,我們就是來看看?!币恢辈宀簧显挼耐跤岩娪嗖蛇^來問,又聽出方才王軍平媳婦兒的意思不想招搖,他只得趕忙上前解釋。
“來看什么?看麥子嗎?”余采往自己身后看了一圈,順手從身邊折來一支,遞到王友面前,“你看看,這麥子還綠得很呢,再說,我家地里麥子不夠給你的。”
“還真是隨媽媽?!蓖踯娖较眿D兒細瞅著余采,在余采和王友說話的空檔,不禁再次感嘆。
“你說什么?”余采聽著王軍平媳婦兒小聲的說話,可沒聽清楚說的是什么,只得再問一遍。
“沒事?!蓖踯娖较眿D兒面帶微笑的看著余采,不再言語。
“大妹子,我們就是再來看看,現(xiàn)在已經(jīng)看完,我們就先走了。”王友對余采一口一個大妹子,叫得就像他和余采多相熟一般。
余采心中自覺對于王友這莫名其妙的自來熟有些排斥,可人終究是打著招呼走的,她只得點頭目送三人離開。
當三人的身影離開農(nóng)地,走到一旁的土路上后,余采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埋頭鏟草的方木木,想要問問,最后打消念頭,繼續(xù)往自己鏟草的地方而去,畢竟,看方木木剛剛的樣子,她這個當媽的就能知道什么也問不到。
“大嫂子,合適嗎?”王友在快到車跟前時,試探性的問著王軍平媳婦兒。
“姑娘是個好姑娘?!蓖踯娖较眿D兒邊走邊說。
“那大嫂子的意思是?”王友緊跟在王軍平媳婦兒的身側,生怕自己落下腳步,聽漏什么。
“我覺得能成?!蓖踯娖较眿D兒站在車的后門處,等待著有人給她開門,“不過,我回去還是得說說情況?!?p> 王友的媳婦兒先打開門坐進去,然后王友向下車時那般,用手擋著車頂,將王軍平媳婦兒送進車里,關上后車門,麻利的坐到副駕駛上,“那大嫂子,到時候如果有準信兒,你記得告訴我,到時候我再給你來回幫幫忙,跑跑腿,盡點心?!?p> “走吧?!蓖踯娖较眿D兒對司機說完話,看向王友,“這個到時候確實需要麻煩你來來回回的幫忙,不過,我想知道那家里的父母都同意嗎?”
王友向后座看去,“這個的話,大嫂子盡管放心,當時是她爹親自讓人來找我說親的,我把你們家里的情況簡單說了一下,她爹當場就同意。”
“哦~”王軍平媳婦兒若有所思,“怪不得我看她母親剛剛什么也不知道的樣子?!?p> “那姑娘家是她爹說了算?!蓖跤掩s緊為王軍平媳婦兒解釋,想要證明自己可是問清楚才敢請她過來的。
“家里有一個人做主就好,問太多意見反而壞事?!蓖踯娖较眿D兒的目光看向遠方。
“對對對,大嫂子說的對?!蓖跤鸦卣眢w,不再伸著脖子和王軍平媳婦兒搭話。
汽車從農(nóng)田地行駛到陳少東的茶館停下,王友快速下車,隔著搖下玻璃的車窗,對后排的王軍平媳婦兒說,“大嫂子,這里面都是大老爺們,場面多少有些不好看,你在這里等會兒,我進去把那姑娘的爹叫出來,你再問問話?!?p> “我倒是以為你讓司機把車停到這里是做什么,原來是見那姑娘的爹啊。”王軍平媳婦兒依舊保持著自己的微笑,她大概能猜得出這村里所謂的茶館是作何而用,“那你就進去看看,要是腦子還清醒,說話也利索,就叫出來見見。若是人糊涂嘴還碎,今天不見改天見也成?!?p> “哎,好好好,我先進去看看?!蓖跤衙鎸ν踯娖降南眿D兒倒退著走了三步之后,才轉身往陳少東家的茶館里走去。
進門之后,王友的目標很明確,直接在喝酒的人群中找方建。陳少東家的茶館并不大,基本上可以一眼望盡,王友很快就確定方建的位置,與他前些日子來的時候坐的位置是一樣的,他心中明白:看來方建是這里的???,那位子是他的專座。
方建的模樣看上去要比前些日子好上許多,起碼臉沒那么紅,王友確定應該可以叫方建去見王軍平媳婦兒,遂三步并作兩步,快速走到方建跟前,“方哥,恭喜恭喜!”
方建聞聲,抬眼看向王友,“有什么喜可恭的?你小子當媒人當一半就沒了信兒,你還好意思來我這里恭喜?”
王友的那張黑臉趕緊賠笑,“方哥,我今天來就是送信兒的?!?p> “有好消息?”方建從座位上站起來,一臉關切的看著王友。
王友點了點頭,“自然是有,你的未來親家就在門外,你還不收拾收拾,和我去見見?”說著,他的腦袋不自主的往門外一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