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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妻的十年

第1章 怕不是個啞巴吧?

亡妻的十年 不二野 3366 2021-10-06 13:14:00

  月光在夜的盡頭逐漸朦朧,把昨夜的不舍留給今晨,清風獵獵訴不盡秋的情意,天邊乍現(xiàn)無數(shù)道金色的光,歡快地向著更遠的地方伸展而去,與這帶著涼意的一切景致倒有些格格不入。

  方木木在火車哐哧哐哧前行的聲音里,睜開朦朧睡眼,又是一個清晨,眼前所看到的都是陌生,陌生的風景,陌生的城市,還有那一陣又一陣陌生的稚子的笑聲,唯一熟悉的或許就是眼前這一堆黑煤炭。

  方木木閉上眼,腦海里還是昨日離開家的景象,她像前幾日一樣以上廁所為由,半夜從屋子里出來,徑直走到她在墻根搭好的墊子上,經(jīng)過一番折騰,終于從墻上翻了過去,而后從地上爬起身,頭也不回地往村子外狂奔,她害怕余采突然醒來,也害怕自己突然心生不舍。

  方木木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跌倒又爬起多少回,天蒙蒙亮時,她終于跑出村子。

  村子外到處都是秋收后光禿禿的田地,除了那些一年四季都枝繁葉茂的樹木之外,基本上沒有什么能夠擋住她小小身體的地方。

  身后突然傳來的一陣驢子的嘶叫聲,嚇得方木木一個踉蹌,她立住身體后,放慢步伐,低著頭,不敢去看,深怕是熟悉的人,認出自己,自己這一番折騰也就白折騰了。直到驢車走遠,她才緩緩抬起頭,前后望了望,發(fā)現(xiàn)再沒什么別的人,隨即又跑起來。

  直到天空飄起小雨來,方木木才找個有遮擋的干涸小水溝窩了起來,帶著潮的衣服貼在身上,混著身上冒出的汗,讓她難受極了。外加上沒吃什么東西,她感覺自己要昏死過去,她蜷縮成一團,把身上潮潮的衣服裹緊,想要歇一歇腳。

  方木木意識從恍惚中醒來時,天已經(jīng)黑得不見一點光亮,黑暗中偶爾出現(xiàn)的聲音,讓她覺得害怕,她開始想念那個不完美的家,和疼愛自己的母親。她在想,如果是母親看見她這樣,肯定又會哭起來,邊哭邊抱住她,定然會把她收拾得干干凈凈的,為她端來吃的......

  方木木不敢再細想,這東西比罌粟更上癮,尤其在這樣黑的夜里。

  方木木不敢再多做停留,她不知道自己離村子有多遠,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馬上來把她找回去,她得趕緊動身。

  沒有食物維持的身體尤為的無力,方木木才勉強站起身,又感覺自己搖搖欲墜,沒有辦法的她,咬了咬牙,在自己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用疼痛讓自己清醒。

  又是一段不知道要去哪里的路,方木木摸著黑走啊走,聽到了火車的聲音,她以為火車站到了,自己可以進去找點水,跟別人要點吃的......

  大腦一想到前面會有吃的,彷佛看到希望,方木木突然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充滿力量,沉重的腳步變輕了,昏沉的思想也醒了。

  誰知走近之后,方木木才發(fā)現(xiàn)只是一段鐵路,沒有護欄,有一輛火車的尾巴還依稀能看得見,還有一輛不知道是廢棄的還是暫時??康幕疖?,停在另一個軌道上。

  方木木站在那里,駝著背,彎著腰,喘著氣,喘息的聲音都帶著絕望,嘴里除了苦澀,唯一有味道的便是剛剛流進來的眼淚,清甜中夾雜著一點咸。

  站了許久的方木木,抬起沉重而又麻木的腳向著停在軌道上的那輛火車而去,她覺得自己可能就命絕于此了。如果真是那樣,她想把自己藏起來,不要讓她母親發(fā)現(xiàn),不然她的母親會更加痛苦。

  方木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爬上那輛停在軌道上的火車,那是一輛拉貨的火車,方木木不知道別的車廂裝的什么,但她所在這節(jié)火車廂里裝的是煤炭。

  方木木找了處空地方,她側(cè)身窩過去剛好容身,她把右手墊在腦袋下,閉上眼睛,決定用夢來緩和所有的饑餓和痛苦。

  等方木木再睜開眼時,火車開動了,所到之處都是陌生。

  身體的饑餓和精神上感知到的痛苦并沒有因為新的一天開始而停止,反而因為時間的累加尤甚。

  方木木不再去看那些旁的物,將身體蜷縮成團,繼續(xù)閉上眼睛,想要與饑餓和痛苦死熬,熬著熬著便又入了夢。

  “這是哪兒來的?”一個低沉的粗嗓子男聲問。

  “你問我,我上哪兒知道去?”一個細嗓子男聲說道,“我這兩天一宿可都跟你在一塊呢,沒出去干過這買賣人的勾當。”

  “喂,醒醒…”粗嗓子的男聲喊道。

  睡夢中的方木木感覺到一陣鉆骨的疼,她眼睛還沒完全睜開,雙手便本能地抱住左小腿,眼淚在本就沒睜的眼縫里打轉(zhuǎn)。

  “你輕點!萬一踢死了你負責??!我可不管啊!”細嗓子男聲尖著嗓子說道。

  “就你事兒多…”

  等方木木睜開眼睛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前站了兩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她嚇了一跳,根本顧不得腿上的疼,坐起身,窩起身體,帶著恐慌仰視著她面前的兩個漢子,她心想:完了,被人發(fā)現(xiàn)了,這下可該怎么辦呢?

  “我就說你太暴力,你還不信!”細嗓子男聲是一個稍矮一點的漢子發(fā)出來的。

  “就你通人情,知冷暖?!鄙愿咭恍┑臐h子也更壯一些,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股狠勁兒,聽起來很不好惹,“一天有事沒事,跟個娘兒們一樣,一驚一乍?!?p>  矮個男子挺直身體,瞪著高個男子,“莽夫!除了動粗啥也不會!”

  “是是是!我是莽夫!”高個男子一副不愿搭理矮個男子的樣子,“你不莽!你有勇有謀,還不是在這里跟我一起卸煤?”

  “你你你…”矮個男子一時氣結(jié),“你”了半天,愣是沒再說出別的話來,一跺腳,沒再對高個男子說什么,轉(zhuǎn)而在方木木跟前蹲下,借著夕陽的余光端詳著方木木,“你這姑娘家家的,不在家里呆著,跑這上面來做什么?”

  方木木看了一眼挨個男子之后,快速移開眸子,不敢答話,微微搖了搖頭。

  矮個男子先是抬眼看了一下高個男子,而后又回眸看著方木木繼續(xù)問道,“你是怎么到火車上的,還記得嗎?”

  方木木實在不知要怎么回答,再次搖頭。

  “你說你這姑娘家家的,怎么一個人出來了?外面這么危險,幸好你是碰到我們兩個正常人,你萬一碰到個有歹念的,你說你咋辦?”

  方木木怎會不明白矮個男子的話,尤其是他倆突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時,她的恐懼就在剛剛占滿了腦子,她怎么可能忘記??伤娌恢涝撜f什么,怎么說,隨即只能再次搖頭。

  “你說你這姑娘,問什么都搖頭,怕不是個啞巴吧?”矮個男子吸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

  方木木不知道自己該說是還是該說不是,此刻她的腦海里一片空白,只能自顧自地繼續(xù)搖頭。

  矮個男子騰得站起身,嚇得方木木往后一縮。

  “軟的不行,問不出來?!卑珎€男子沖著高個男子聳聳肩。

  方木木的身體開始顫抖,矮個男子剛剛說的那幾個字從她的耳朵里鉆到她一片空白的大腦里,扭曲著變化出另一番模樣:是要來硬的嗎?我該怎么辦?我是要被活埋在這里?還是會被折磨致死?......

  “你看我干嘛?”高個男子往后退了一步,“我可不會你說的什么軟的還是硬的???我可是個良好公民,不做你腦子里想得那些子粗暴事,別用我的長相論我的本性......”

  “停停停!”矮個男子打斷了高個男子的喋喋不休,“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你不必自我介紹得這么詳細。我只是想說問你,什么也問不出來,怎么辦?”

  “怎么辦?”高個男子歪著頭一臉疑惑,“你問我怎么辦?我能知道怎么辦嗎?是你在這里婆婆媽媽半天,我能知道怎么辦?”

  “哎~”矮個男子嘆了口氣,白了一眼高個男子,只得轉(zhuǎn)身蹲下,再次面對方木木,“姑娘,你要想怎么樣,你吭一聲,我們兄弟兩個還要趕緊卸貨,家里還有老婆孩子熱炕頭等著呢。”

  “我...”方木木怯怯懦懦地抬起眼看著矮個男子,聲音顫抖著,“我也不知道?!?p>  “什么?”矮個男子聲音突然拔高,側(cè)著臉,把耳朵往往方木木跟前湊了湊,“你說什么?大點聲兒,聽不到?!?p>  “我...我也不知道?!狈侥灸静恢孤曇舳兜脜柡?,身體也跟著抖起來。

  “嗐!”矮個男子再次起身,沖著高個男子攤開雙手,“她說她不知道,我能有什么輒,沒轍!”

  “直接拉下車?!备邆€男子撇過頭,看向別處。

  此刻天色昏暗,路燈亮起,將車廂內(nèi)一切照得清楚。

  “姑娘,我跟你說,我也不想碰你的,是問你什么,你都不說,我又著急干完活回家,才動手拉你的,你千萬別叫,別到處胡說?。∥铱墒菚G飯碗的......”矮個男子邊說著,邊蹲下身,別過臉不看方木木,伸手去拉方木木,伸了半天也沒拉到人,等回過頭去看,發(fā)現(xiàn)方木木已經(jīng)移動到車邊緣,正準備往下跳。

  “哎~”矮個男人剛喊出聲,方木木就停下了車,任由矮個男生在身后喊什么,方木木都沒有回頭,一瘸一拐地往火車軌道外跑,跑到一處鐵網(wǎng)旁,看到一個小縫,從那里鉆出去,弄亂了本就亂得不成樣子的頭發(fā),也把衣服刮得破破爛爛的。

  鐵網(wǎng)外面的世界更加陌生,卻比她所生長的那個村子熱鬧,到處都是人,甚是嘈雜,不像瓦罐村,這個時間村子里基本上沒什么人,都在自家院子里,或是屋子里。

  來來往往的人時不時向方木木投來異樣的眼神,但方木木都沒有精力去注意,她渾身的力氣被抽空,感覺餓極了,嘴唇干得起皮,牙齒咬著嘴上的干皮,看著路邊的小吃攤,她想上去要點東西吃,又害怕攤主罵,只得站在小吃攤兩米外的地方呆呆地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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