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局你布了多久?”古蒼山臉上并不意外。
陳超群凝視著老閣主:“十六年,從小姐離開弈劍閣那天起,我就已經(jīng)決定反你?!?p> “你又是如何查到十三太保的身份?”
“呵呵,跟了你數(shù)十年,難道還不了解我的手段?”
一句話,讓古蒼山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是啊,自瀟瀟離開之后,閣內(nèi)的事務(wù)我就開始轉(zhuǎn)交你來處理,十六年來弈劍閣能有如此光景,也虧了你的照應(yīng)?!?p> 哪知,陳超群忽地冷眉倒豎,厲聲道:“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小姐,你不配?!?p> 微涼的風(fēng)里,古蒼山嘆息一聲,蒼老的身體在香案旁的椅子上坐下,平靜說道:“瀟瀟年幼之時,我整日忙碌閣內(nèi)事務(wù),無暇照顧她。倒是你一直陪在她身邊,指點她修行,教他武學(xué),是她的良師益友。而我,除了血脈牽連,沒有履行半點作為父親的責(zé)任,反而你們兩個更像是父女。”
陳超群冷笑一聲,有些鄙夷:“可你呢?為了自己的臉面,竟然殺了小姐心愛的人一家七十余口。不要跟我說書生配不上小姐之類的借口,朱武血脈可同化天下血脈,嫡系相傳,男子血脈根本無法影響到第六代,一切都是你的虛榮心,怕天下人引以為話柄,恥笑你罷了?!?p> 古蒼山閉上了雙眼,沒有回應(yīng),也不曾反駁。陳超群看著他的神情,繼續(xù)道:“小姐的離去只是讓我對你心生恨意,真正讓我感到失望的是,天命所歸的朱武血脈,弈劍閣存留于世的使命,你也不再遵從。”
“哼,天命?”古蒼山凄然一笑,“如此慧眼的你,難道看不出所謂的天命只是紫耀王朝壓制弈劍閣的手段嗎?朱武血脈永遠對紫耀王脈盡忠,這是最初的天命??勺詢砂倌昵埃弦踅湎е?,天命已經(jīng)從擁護轉(zhuǎn)為猜忌,你不明白嗎?紫耀王朝不再信任弈劍閣,如今的弈劍閣使命就是尋找紫耀王戒。從人變成狗,這就是弈劍閣的歸宿,我現(xiàn)在唯一后悔的便是當年對瀟瀟的傷害,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p> 紫耀王戒,象征著紫耀王朝無上權(quán)威,擁有著毀天滅地的力量。此言一出,除了古蒼山和陳超群,所有人臉色巨變,甚至開始蠢蠢欲動。陸緣聽到這句話,也是一愣,老金讓他尋找的不也是紫耀王戒嗎?
當年龍辰以王戒創(chuàng)世,建立紫耀王朝,迄今三百余年繁榮不倒,如今王戒消失,誰要找到,便可擁有創(chuàng)世的力量。這是何其絕密,足以撼動天地的消息?就是這樣一個消息,被古蒼山和陳超群在爭執(zhí)談話間說了出來。
有人忍不住了,一名弟子面露興奮之色,突然離開人群,向夢之回廊之外奔去。有其一,就會有其二,有其二便會有其三,瞬間有十余名執(zhí)事弟子發(fā)瘋一樣向外疾奔。紫耀王戒的誘惑太大,誰先一步找到,誰就能得到至高無上的權(quán)勢以及無可匹敵的力量。
然而,當他們奔到夢之回廊時,前腳剛剛踏出,虛空之間驀地現(xiàn)出一道紅光,如火蛇似的竄入執(zhí)事弟子的體內(nèi),在恐怖的哀嚎中,將其燒成了灰燼。這就是古蒼山為何淡定講出此事的原因,這就是他不怕王戒之秘泄露的原因。
夢之回廊,是一道結(jié)界。
“好手段,好心機?!标惓豪淅渫派n山。
“彼此,彼此?!?p> 所有人震驚而膽懾的看著他們,就像望著兩個魔鬼,沒有人理會失魂落魄的兆天京。一朝美夢破滅,兆天京恨意潮涌,更何況他還被陳超群當成了棋子。
兆天京長嘯一聲,怒指陳超群:“你一直在利用我?”
陳超群愣了一下,說了一句更加打擊人的話,“不好意思,他也在利用你?!?p> 這個他,說的是古蒼山。
“??!”
一聲斷喝,天地變色。
兆天京雙手握拳,體內(nèi)武息滾滾而出,高聲道:“可是你們錯了,我的修為不在五重天,而是六重天。”
話音剛落,一道剛猛無比的拳意從他手上釋放,霸道至極,直接向陳超群轟去。
殊死一搏。
《殺拳》第三式,霸天下。
一片死寂。
如此狂暴的拳意,任何同境之人,甚至修為在其上的人都不敢直面夾雜著兆天京無限怒意至剛至猛的一拳。
“啪!”
陳超群伸出手,似握住兆天京的拳頭一樣,將那道拳意握在了手中。
下一刻,兆天京倒飛而出,口中吐紅,他的胳膊廢了。
“現(xiàn)在的你,不是棋子,而是棄子?!闭f完,陳超群繼續(xù)望向古蒼山,好像剛才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
古蒼山仍然坐在椅子上,臉上沒有絲毫異樣:“沒錯,我早已察覺兆天京懷有二心,可我知道憑他自己根本沒有這個能力,在修行上他很有天賦,年紀輕輕已在六重天境,但是為人高傲,隱忍不足。若沒有人在幕后指點,他早已死在自己的愚蠢之下。至于他背后那個人,我無法確定是誰,因此也設(shè)了一個局,當著眾人的面假意傳位給他,而他一定會借助背后那個人的力量?!?p> 陳超群神情復(fù)雜,忍不住鼓掌說道:“我不得不說,這個局很完美,連你自己的外孫也算計在內(nèi)?!?p> 聞言,冷風(fēng)行與千山雪面色微變,望著木然垂在那里的陸緣,有些心疼這個十六歲的少年。也許,古蒼山不知道,在這短短半年時間,他有多少次死里逃生。
對于古蒼山的冷血無情,陸緣內(nèi)心已經(jīng)引不起絲毫波瀾,他望向這個世上與他最親同時也最為陌生的外公,“所以,我也是你棋局上的一枚棋子是嗎?可能你不太了解我,我只想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你覺得我會接任閣主之位,其實我真的不稀罕?!?p> “啪”的一聲,象征著弈劍閣閣主身份的朱武圣戒,被他扔在了腳下。
“在此,我不妨再告訴你一件事,”陳超群側(cè)著腦袋對欲將離去陸緣說道,“養(yǎng)了你十六年的爺爺,陸炳的死也是你外公的意思,不過是經(jīng)我的手而已?!?p> 聞聲,陸緣頓住腳步,緊握雙拳,抬起了微微泛紅的雙眼,盯著陳超群:“是你殺的?”
陳超群道:“不是我,是我找人殺的。”
“是誰?”陸緣繼續(xù)逼問。
“這個我不能說,答應(yīng)過的事還是要做到。”
“畜生,要你命?!?p> 盛怒之下,陸緣出手奇快,站在一旁的冷風(fēng)行來不及阻止,他已經(jīng)沖了出去。陳超群拂袖之間,陸緣已震蕩經(jīng)脈受了重傷。
“瞧在小姐的情分上,我不殺你?!?p> 這個時候,被人忽略的兆天京站了起來,近乎瘋狂的吼道:“你們以就這樣我就輸?shù)袅藛幔坎豢赡??!?p> 話音剛落,弈劍閣弟子中,一道黑影疾射而出,落在了兆天京的身邊。一個臉上帶著傷疤的男子,兆天京最信任的暗夜殺手,覆明。
“保護我離開!”
“是,主人。”
覆明從背后拔出葬日,輕而易舉的貫穿了兆天京的丹田氣海。于此同時,嚴落一的手貫穿了朱彤的身體,封林青的刀砍掉了穆為笑的腦袋,冼十一捏碎了柳躍龍的喉嚨,白瑟震碎了段弦的心脈,歸附于兆天京的四位堂主也跟著主人共赴黃泉。
陳超群不需要墻頭草。兆天京毫無防備,瞪著雙眼望著他,“你……”
陳超群淡淡道:“抱歉,他是我的人,是我有意安排在你身邊,目的是為了更好的操控你?!?p> 兆天京死不瞑目,無比悲涼的倒下了,自始至終他只是他人手中的傀儡玩具。
“不,你錯了?!惫派n山看著陳超群,“他是我的人?!?p> 話音剛落,覆明伸手揭下臉上的面具,露出一張帶著皺紋的臉龐。
“覃秋雨,你沒死?”
握著葬日名刀的覃秋雨笑了笑,一如周云清老人那般溫和,“死的才是你的人?!?p> 許久,陳超群嘆息一聲,說道:“原來如此,如果不是他隱在兆天京身邊,你如何能知道這許多事,論心機城府,我終究還是輸你一籌。不過,勝券好像還是在我手上?!?p> 一切明了,夢之回廊安靜無聲,在場堂主、十三太保在簡單遲疑之后,選擇了自己的立場。
十三太保及弈劍閣余下幾位堂主有十二人站在了陳超群的身后,古蒼山仍是孑然一身。冷風(fēng)行等六人,則是站在了陸緣的一側(cè)。
“看看你現(xiàn)在,一生隱忍多疑,從不信任任何人,還不是落得個孤家寡人?”陳超群臉上滿是嘲弄,大聲笑道,“不過我倒想知道,現(xiàn)在的你究竟有多強?”
古蒼山昂然道:“那你來試試看?。 ?p> 聞言,陳超群收斂了心神,對身后的人道:“老頭子交給我,余下的人交給你們?!?p> “現(xiàn)在,只剩下我們兩個了!”陳超群面向古蒼山,“你千算萬算,沒有料到獨孤無名會在這個時候挑戰(zhàn)你,而你身上的傷并沒有痊愈是嗎?”
古蒼山緩緩站起來,嘴角露出一抹輕笑,體內(nèi)武息隨之穩(wěn)穩(wěn)釋放,無形的威壓瞬間覆蓋了整個夢之回廊,那些修為稍低的弟子,扛不住這等氣場,雙膝無法自控的跪了下來。
陳超群面色凝重,他很清楚,即使傷勢未愈,眼前的人依然是世上最強的男人,唯一一個修為直達人道九重天的人。
冷風(fēng)行、千山雪并肩而立,與袁守城等將陸緣圍在中心,這是老頭子的意思。面對昔日同門的十二人,冷風(fēng)行心情頗為復(fù)雜,同宗同門,也有自相殘殺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