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陳覺霖和袁蘭的友誼
蘇彤:“不是總說婚姻是座圍城,進(jìn)去的人想出來,外頭的人想進(jìn)去??墒怯质钦l筑起的這個城墻?里面的人?外面的人?還是所有人?”
這一年的農(nóng)歷春節(jié)來的特別早,一月二十幾號放到二月頭。
按照紅的常規(guī)操作,除夕到初二是全天休息;初三初四下午兩點營業(yè)至晚上九點;初五開始早上十一點營業(yè)至晚上九點,直到春節(jié)結(jié)束,恢復(fù)正常。
因為答應(yīng)了媽媽初四辦偽五十大壽,所以蘇彤初三初四回不來。而看著那張一桌一八八八的菜單,蘇彤打心底不想辦。
蘇彤心煩的時候,陳覺霖正在排放假這幾天的班:“安周回老家,初一回來;秦焱無處可去,大概又是和我還有宋勵文抱團(tuán)取暖;周培合家歡,要初五才能到崗;李季新戀在身,肯定要放他出去玩兒;袁蘭和小張要去探望她那個殺千刀的公公,初三才回?!?p> 排到袁蘭時,陳覺霖一句殺千刀讓蘇彤想起一些事。于是她問陳覺霖:“小張他們廠的樣品出了嗎?前兩天他來的時候,我聽你的意思是已經(jīng)敲定他了?”
蘇彤說這話時,陳覺霖心思不在問題上,略顯敷衍地回了一句:“有幾個已經(jīng)出樣,我看著還行。”
還行?還行是什么意思?
蘇彤:“在哪里?給我看一下?!?p> 陳覺霖指指一旁的柜子。蘇彤打開柜子,拿出樣品,掃了一眼,確實還行。
但問題是,沒有對比的情況下,這個還行是不是真的行,有待商榷。
陳覺霖:“你覺得怎樣?昨天剛來的,正熱乎?!?p> 昨天剛來?樣品昨天才來,但是陳覺霖在元旦那幾天就和小張說定了?詢價出樣敲定,這次步驟完全是反著來的嗎?
蘇彤關(guān)上柜門,原本不悅的心情更加躁動。
如果說是礙于袁蘭的關(guān)系,蘇彤能理解。事實上,她也從未把小張排除在供應(yīng)商列表之外。
只不過還是那句話,公私分明。她不能拿店里的裝修做人情。
這一點,換誰都一樣,陳覺霖是知道的。
那么,這次陳覺霖完全違背原則,唯一的可能就是:“老陳,你和袁蘭之間的關(guān)系我沒資格插嘴。但是,小張和我們之間是正兒八經(jīng)的商務(wù)合作。你可別到時候讓我下不了臺?!?p> 陳覺霖原本心不在焉,然而聽蘇彤這么一點,他立馬繃住了脖頸:“蘇彤你......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p> 蘇彤想的是哪樣?
三年前的春節(jié),因為蘇彤爸媽出國旅行了,所以蘇彤初二就回到A城。
和朋友的飯局都結(jié)束后,蘇彤閑來無事去了店里,沒想到陳覺霖也在。
不過陳覺霖可不是閑來無事回來上班,而是心里有事想找個地方靜一靜,一個人喝悶酒。
蘇彤很意外,這大過年的怎么要借酒澆愁?所以她便進(jìn)去和陳覺霖聊了起來。
原來陳覺霖身上的那個案件有了一些轉(zhuǎn)機(jī),如果有足夠證明,他的禁令可能可以提前撤銷。但是牽扯到一些事情需要他太太回來一次,所以陳覺霖便打電話給她說了這事。
原本陳覺霖以為他太太聽到這個消息會和他一樣激動,一樣興奮。然而,他太太拒絕了。
陳太太的理由是忙于澳洲的工作請不出假。而就算她能請,陳覺霖這邊需要幾天?好,就算她能申請到長假,來回的費(fèi)用怎么辦?幾千塊的來回機(jī)票,計算折成澳幣也夠她們母女兩一個多月的生活開銷了。更何況提前撤銷最多是提前半年,且該賠償?shù)腻X一分不會少,這樣算下來,她根本沒必要回來做什么證明。
陳覺霖是想自己的限制令盡快撤銷,好去看女兒看老婆;但陳太太的盤算也同樣有她的理由。誰都沒錯,但誰都說服不了誰。
所以陳覺霖和太太在電話里吵了一架,吵到拿離婚說事。
蘇彤看得出,面對陳太太的不支持,陳覺霖陷入一種痛苦又煩躁的情緒中。她從沒見過這樣的陳覺霖。在她記憶里,即便是當(dāng)初走投無路找到蘇彤求收留時,陳覺霖也是那副淡定自若胸有成竹的樣子。
蘇彤以為陳覺霖的這份氣質(zhì)是刻進(jìn)骨血里了。永遠(yuǎn)都笑臉迎人,永遠(yuǎn)都是進(jìn)退有度,就算嘴里講著反駁你的狠話也大方得體讓人無法大小聲。不管面對刁鉆的客人還是面對刁鉆的蘇彤,皆是如此。
可是對于蘇彤的這番評價,陳覺霖卻仰天長嘆:“蘇彤,你知道我們服務(wù)業(yè)從業(yè)人員的第一信條是什么嗎?”
蘇彤:“是什么?”
陳覺霖:“老板是上帝。所以我怎么能讓你感覺到不舒服?”
老板是上帝?不是顧客是上帝嗎?
陳覺霖:“把顧客當(dāng)上帝還不是為了老板多加照佛?所以誰才是真正的上帝?”
蘇彤無語,腦子里想到那句:這該死的資本主義。
不過既然陳覺霖這么說:“如果你真覺得的老板是上帝,那嫂子請不出假不回來,你應(yīng)該理解啊。”
陳覺霖:“我理解,可是……我控制不了那種失望的心情?!?p> 雖然不太好,但蘇彤還是覺得他這話很搞笑:“你可以在我面前控制,在客人面前控制,反而不能在嫂子面前控制?”
這個問題,陳覺霖沒有回答,只是久久的沉默,久到蘇彤都以為她這句話是要了陳覺霖的命。
于是她打哈哈道:“這大過年的,相關(guān)部門也不一定上班,你別急,一切等年后再說吧?!?p> 當(dāng)時這個話題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沒想到蘇彤后來接到陳太太的電話,說陳覺霖就是要離婚。電話里,陳太太哭訴自己這幾年在澳洲的艱苦生活,以為自己的堅持和付出能等來后半生的不離不棄,誰知被迫半途而廢。
蘇彤也覺得奇怪,勸了陳覺霖幾次,說:“你出事的時候沒離婚,眼看著事情就要過去了,反而鬧離婚?你不是讓嫂子成了笑話嗎?要早知這樣,她當(dāng)初就該踢了你,這樣至少還能找別的男人依靠,就不用這么累了。老陳,咱不能這么自私啊?!?p> 可是陳覺霖和中了邪似的就是要離,甚至反駁蘇彤:“你又怎么知道我是自私?離婚,我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她也正好也可以去找別人依靠,不好嗎?雖然晚了點但是不好嗎?再說了,你不是總勸離不勸和?怎么到我這里就反了?歧視男性?”
蘇彤無語。
行吧,那就不管了,你高興就好。
可奇怪的是,過了幾周陳覺霖忽然又不離婚了。當(dāng)然陳太太也沒有回來,禁令也依然風(fēng)吹草不動。再后來,他們就恢復(fù)了以前的狀態(tài),好像鬧離婚這事根本沒發(fā)生過。
但漸漸的,蘇彤發(fā)現(xiàn)了不對。一開始是安周無意提起陳覺霖最近走的很晚。后來有一次,蘇彤忘帶東西折回店里,看見陳覺霖和袁蘭下班后坐在店里嘮嗑,講得不是別的,正是自己家的家事。
雖說,陳覺霖的案子,袁蘭的公公,這些家事大家都知道。但是和浮于表面不同,他們說的更多的是內(nèi)心的想法,非常內(nèi)心,可以說推心置腹。
陳覺霖:“就是因為這個懷疑我們有什么?”
蘇彤笑笑:“這還不夠嗎?你為人多嚴(yán)謹(jǐn),我不知道嗎?當(dāng)初經(jīng)理和秦老師里應(yīng)外合挪用公款,搭進(jìn)去多少人,唯獨(dú)你沒事。而且你和你太太的那些事,你從來只講好的不講壞的,那次要不是我正好撞見,能知道你們鬧離婚?但對著袁蘭,你幾乎是口無遮攔。袁蘭呢,她對著誰都是那種堅強(qiáng)的樣子,唯獨(dú)在你面前忍不住眼淚?她不找我哭訴,找你哭訴。肯定是因為你們關(guān)系近啊?!?p> 陳覺霖聽言臉色有些窘迫,趕忙解釋:“袁蘭不找你是因為怕你。你每次一提這事就是離婚離婚的,態(tài)度強(qiáng)硬。她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就說她拎不清早晚吃虧。幾次下來,她當(dāng)然不敢和你說。“
蘇彤心嘆:所以怪我咯?我就該勸袁蘭忍著?她是忘了她過世的婆婆和兒子嗎?殺子之仇不共戴天,她這媽媽能忍?
但是這件事的重點不在袁蘭和陳覺霖怎么看蘇彤。
那是春節(jié)后的第二周,也是陳覺霖鬧離婚的第二周。當(dāng)時蘇彤帶安周去A城旁邊的S市參加一個雙休課程,課上到一半接到袁蘭電話,說陳覺霖進(jìn)派出所了。
蘇彤很詫異,當(dāng)即撇下安周趕回來。這一問才知是袁蘭那個殺千刀的公公放出來后沒學(xué)乖,喝了點酒去找袁蘭和小張。陳覺霖正好有事去找袁蘭,看見他公公揚(yáng)手似乎要打人,就上去制止。一來二去打了起來了。
袁蘭勸不住,先是把小張叫回來。但小張沒用,嚇得直接找警察。
到了派出所,老張氣勢洶洶,陳覺霖也不甘示弱,最后民警一惱把兩個人都扣了。
這才有了那通電話。
蘇彤到場后,民警認(rèn)出她就是之前和老張打過架的女子。再一問,好家伙,這個陳覺霖也是他們店里的。
民警搖頭:“你這個老板娘當(dāng)?shù)?,我差點以為你是什么婦女保護(hù)協(xié)會的呢?!?p> 蘇彤無奈:“家暴案處理不容易,很多女性甚至男性陷在這種泥沼里生不如死。我們一家小店,力量微弱,也只能保護(hù)一下自己的員工,算是響應(yīng)社會反家暴的號召?!?p> 蘇彤說這話是真心實意,當(dāng)然也是為了盡快把陳覺霖弄出來。果然民警聽了蘇彤這番話,心一軟放人了。
回去路上,蘇彤忍不住吐槽陳覺霖:“陳覺霖啊!陳哥!沒想到有生之年我還能去派出所領(lǐng)你出來。”
陳覺霖心氣未平,聽了蘇彤的話,別過臉。
蘇彤難得見他賭氣,一下好笑:“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是個正常人都看不慣她公公,但誰收拾都不如小張自己收拾有效??上唤o力啊!你看他在派出所里那副軟弱的樣子,連人家民警都說這種人家離婚算了……”
蘇彤話沒說完,陳覺霖推推她:“別說了,袁蘭回來了。”
蘇彤閉嘴,讓袁蘭帶陳覺霖先去上藥。
兩人走遠(yuǎn)后,小張卻追出來和蘇彤道歉。
說是道歉吧,這最后一句話卻很突兀:“我爸是誤以為陳先生是袁蘭在外頭的姘頭,這才一時上火的?!?p> 蘇彤聽言,當(dāng)場給了小張一個白眼:“監(jiān)控顯示,是你爸先抬手要打人的。要不是陳先生趕來,你蘭蘭的臉就又要腫了。你還好意思黑我的員工?”
小張當(dāng)時是點頭哈呀地說他口才差,詞不達(dá)意。但是蘇彤轉(zhuǎn)念一想,小張為什么特意和她解釋這個?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陳覺霖:“你的意思是,小張......知道我和袁蘭走的近?”
蘇彤搖頭:“他知不知道不重要,關(guān)鍵是他就這么認(rèn)定了。否則你告訴我,他想做我們店的生意,為什么不找我?大家都是和他爸打過架的人,怎么他不敢找我卻敢找你?”
陳覺霖思索了一會兒,反問道:“他......覺得以袁蘭和我的交情,我一定會幫他?”
蘇彤:“你說呢?老陳,你閱歷比我多,這些事不需要我點明吧?我知道,你覺得我對于夫妻關(guān)系總追求一對一是不切實際。但是,你將心比心,換了嫂子在澳洲和一個男人發(fā)展出非常近的友誼,你什么心情?你要是心情會好,當(dāng)初壓根不會鬧離婚?!?p> 陳覺霖:“可是小張做的東西是可以的。雖然沒有比價,但是是符合標(biāo)準(zhǔn)的。這也不算是......”
蘇彤:“老陳,我的意思你還是沒明白。你說我為什么對小張那么避之不及?僅僅因為他懦弱嗎?他再懦弱也是袁蘭老公,關(guān)我什么事?可是如果他懦弱到樂于利用你和他老婆親近的關(guān)系,加上之前他媽媽他兒子被他爸打的時候,他根本不管,就一個人逃,你覺得這種男人......我這么說吧,你給他做成這單生意,只會讓他產(chǎn)生自己還挺厲害的錯覺。回頭萬一出了什么事,我怕他會像他爸那樣,不僅不抗事兒,反而拿老婆撒氣。到時候,他說不定會從你們兩的關(guān)系找理由?!?p> 陳覺霖還是不太相信蘇彤的危言聳聽:“我們真的沒做什么,就是正常的男女交流。他有什么理由找?”
蘇彤搖頭:“老陳啊,你總說我沒結(jié)過婚不懂,但就是因為我沒結(jié)婚才看的清楚。男女之間的交流,交到你們兩這種相擁而泣的程度,你和我說是正常?是,我可以說是正常,那是因為你在我心里的分量不足以讓我花時間精力去懷疑。這個邏輯換到小張身上,就是袁蘭在他心里的分量根本不值一提。你說,出事的時候,小張會怎么樣?”
正如蘇彤所言,陳覺霖是有閱歷的人。蘇彤的話或許太絕對,太把人往壞里想,但總歸是有她的一點道理。
于是陳覺霖斟酌再三,道:“現(xiàn)在反悔,袁蘭這邊我們都拉不下臉。這樣吧,我再找之前合作過的幾個供應(yīng)商要幾份樣品,至少在小張面前走個形式?!?p> 走個形式?
蘇彤低嘆一聲,心想也只能這樣了,之后的就看天意了。只是最近真是什么都不順心,總感覺,天意還沒到達(dá),也不知道這個年能不能過好。
陌懷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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