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林然被放出樹洞。
在三天的平靜后,第四夜,猢猻族人又遭到攻擊。
族人很快趕到,救下了遇襲的人。
受襲者描述自己的遭遇,有的說兇手是只身軀龐大的鳥。有的說是一個人形生物。
也有人說,兇手是一團無形狀的淤泥。
唯一確定的是,沒人見過這種怪異的生物。
一切都在改變。
部落防御進行了加強。以前只有四個人守夜,如今增加了三倍,十二個人。
夜里,守夜人在樹屋群來來回回巡邏。
離開囚籠的林然沒有感到輕松。
臉色凝重的猢猻人,在抓住未知的怪物之前,都無法放松。
“你的調(diào)查怎么樣?”林然和明葉并肩走在樹林。
路上,遇見的人沒有給明葉打招呼。
“大家似乎太緊張了?!绷秩贿t疑說。
“你真不記得自己離開過樹洞?”明葉停下,歪頭看著林然。
“不。”林然說。
“你不必感到羞愧。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p> 林然不知道明葉為什么這么說,他緩慢搖頭。
“我問過查克。追尋著他說的方向,我到了牲畜欄。在里面,我找到了一塊來自你衣服的布料。”
明葉從腰間小包掏出一塊碎步。
林然短袖破爛,早就看不出少一塊。
“我又問了看守牲畜欄的人,當(dāng)夜死了兩只野鹿。”
林然停下,臉色紅了紅。他明白了,那一夜他的確離開了樹洞。老查克沒有說謊。他無意識間吸食了兩只野鹿的血,又回到樹洞。
以后不能強行忍耐血癮,林然暗自想,但他也沒辦法為自己準備穩(wěn)定的血源。
“我該換件衣服了?!绷秩蛔猿罢f。
“如果你餓了,就告訴我。牲畜欄的動物,是為打不了獵的日子準備的?!?p> 明葉埋怨說,“至于新衣服,我已經(jīng)放在了你的樹洞。”
林然臉紅了紅。
在猢猻族,只有克慕和芒芒會為同伴提供衣服和鞋子。
“謝謝你,明葉。”林然真誠地說。
二十多年,林然還沒體會過他人真誠、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
“對了,”明葉害羞的低下頭,踢踢地上的樹枝,“赫爾讓你參加明天的狩獵?!?p> 林然驚訝地挑眉:“赫爾很有魄力?!?p> 在排除林然嫌疑后,又繼續(xù)推動他同化林然的計劃。
“是的。他和我都相信你不是兇手?!泵魅~說。
回到樹洞,林然穿上明葉做的衣服。
猢猻族用某種植物纖維做衣服。衣服質(zhì)地硬,堅韌,能防火,一定程度上防止野獸的撕咬和抓撓。
對明葉,林然心中無限感激。但明天他就要離開了,這里不是他的家,他不屬于這里。
在部落遇到困境時離開,會不會不太好,林然想了想,把這個念頭拋開。
現(xiàn)在他自己都管不好自己,還管別人做什么。
事到臨頭,林然又有些遲疑。他真的有必要回人類世界嗎?作為一個半猢猻,在這森林中平平淡淡過一輩子,不也挺好。
不,答案是否定的。
世界發(fā)生變化后,任何地方都一樣危險。
未知的怪物襲擊部落只是開始,永遠不是結(jié)束。
林然想找到劉子紋,確定她的消息,帶她去沒停電的地方。華峰他們在的地方。
“我希望這個地方真的存在?!绷秩桓共恳魂嚱g痛。
行走在密林,林然勾著身子。踩在細軟的樹葉上,偶爾斷裂的樹枝會傳來清脆的折斷聲。
明葉回頭看林然,雙眼冒火。與平日溫和的明葉不同,狩獵中的少女像女戰(zhàn)神。
林然小心的控制自己的呼吸,感受自然的呼吸。模仿同伴高高抬腿,緩緩放下。
光影在林中蔓延,空氣中彌散著腐敗的潮濕氣息。
黑山模仿百靈叫了兩聲,隊伍停下來。
明葉來到林然身邊,朝林然打手勢。
密林外,一共十余只野鹿在水邊飲水。
如果能全部捉住,足夠部落好幾天食物。
當(dāng)然,全部捉住是不可能的。
林然點點頭,取下背后長弓,彎弓搭箭。
明葉后動先完成。林然搭上箭時,明葉已拉滿弓箭。整個過程行云流水。
“你先動手,黑刀?!鄙倥畨旱吐曇粽f。
林然的視線回到鹿身上,他選擇了靠邊的那只。
選擇數(shù)量更多,更密集的地方,更容易有收獲。但也會被干擾視線,很可能射中野鹿的腿,而非脖子。
靈識擴展開,林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空氣每一分細微的波動。
呼吸
呼吸
呼吸
長弓與人合二為一,箭矢與目標貫穿一線。
林然松手。
‘騰’——
弓弦波動不止。
野鹿應(yīng)聲而倒。骨箭貫穿鹿的眼睛,從左側(cè)入,右側(cè)出。
“你擁有一件好衣服,泰安?!焙谏酱舐曊f。
“巴克妥!”
“巴克妥!”
其余人也大聲歡呼。第一次狩獵,就這么精準、順利地完成射擊,這是令人贊賞的。
林然心里一陣熱流翻涌。他發(fā)現(xiàn)自己開始喜歡這些直爽單純的猢猻。
受驚的野鹿左顧右盼,慌不擇路四散逃走。
林然一躍而出,追向最近的野鹿,合身撲上。就地翻滾,躍起。骨刀出手,扎在野鹿脖子上。
黑山拉動弓弦,松手。準確命中逃跑中的野鹿。像這樣需要經(jīng)驗的事情,黑山還是完勝林然。
獵人們或射箭,或是追向逃跑的野鹿。
野鹿留下幾具尸體,逃出了眾人的視線。
幾人將野鹿背負在肩上,先行返回部落。
林然跟上大部隊,沿著溪流繼續(xù)向上。狩獵的快感沒有令他迷失。林然時不時打量四周,想找到逃走的機會。
樹林翕動。
一頭渾身刺毛的黑野豬走出來。受靈氣復(fù)蘇影響,黑野豬的尖毛變得越發(fā)銳利,也越發(fā)堅硬,速度與力量都得到大幅度提升。
獵人們嗷嗷叫起來。
野豬意味著食物,也意味著危險。
林然彎弓。明葉按住他的手,“別!黑刀。弓箭對它沒用!”
“沒用?”
林然困惑。他不甘輕易放棄,試探的一箭射出。
野豬差距到危險,挪動巨大的身子。厚重的眼瞼快速閉合。
林然早預(yù)料到野豬的移動軌跡,一箭正中野豬眼睛。
林然沒來得及歡呼,骨箭從野豬身上掉落。
野豬眼瞼分開,完全看不出受傷。
“這——”
四周的獵人發(fā)出善意的輕笑。沒有經(jīng)驗的獵人總是會犯這種錯誤。
“巴比妥?!泵魅~無奈的搖頭。
野豬受驚,轉(zhuǎn)向眾人。咆哮的粗氣不斷從鼻孔噴出,形成白色水霧。
“快散開!”黑山大聲命令。
獵人如猿猴,敏捷的在叢林中躥動,分散。
林然知道自己機會來了。
他故意遠遠離開明葉,朝另一個方向跑。
野豬沖向站在正中的黑山。
黑山巋然不動,雙手空空,靜待野豬逼近。就算是黑山,也無法硬抗野豬攻擊。等野豬臨近,他一躍而起,抓住野豬獠牙,用力一撐,如皮球躍起,落到野豬身后。
野豬繼續(xù)前,直到撞上一棵巨龐大的杉樹,才被迫停下。
兩人環(huán)抱粗的樹干從中折斷,吱吱嘎嘎傾倒。
明葉與兩個猢猻女人從藏身處出現(xiàn),她們張開雙手,一道無形的風(fēng)席卷,扭結(jié)成繩索,將野豬捆起來。
野豬受困,拼命掙扎,折騰起一地?zé)焿m。
“快!黑山!”
明葉高聲喊。
黑山從后方?jīng)_上來,骨刀準確無誤地扎向野豬的菊花。
“嗷嗚!——”
野豬仰天咆哮,聲音凄厲得隔著屏幕的人都能感受到。
黑山的骨刀上淬了來自眼鏡蛇蜈蚣等毒物的劇毒,毒液順著野豬血液很快流遍它的身體。
野豬撐不過一刻鐘的時間。
明葉能順著風(fēng),感受到來自野豬的蠻力。如果只有她一個人,絕對困不住野豬。
三人合力,明葉仍感受到巨大的壓力。
要是再多一個人就好,明葉想起林然。
林然的狩獵經(jīng)驗不如明葉,控制風(fēng)的能力有過之而無不及。
明葉扭頭,匆匆掃了一眼,沒看到林然的蹤跡。
一絲不安從她心底竄起。
因為心緒波動,明葉對風(fēng)的控制一下減弱。
野豬掙脫風(fēng)繩站起來。
“不好!”明葉心底大急。
“散開!大家散開!”黑山匆匆對靠近的人大吼。
失去束縛的野獸已然發(fā)瘋,不管不顧地就朝一旁的明葉沖去。
明葉的技巧不輸給黑山,但她從未正面面對過野豬,一時竟嚇傻了。
黑山從追過來。黑山的速度比不上發(fā)狂的野豬,他只能盡自己力量,把匕首扔向野豬,希望稍稍阻止這頭瘋狂地畜生。
明葉雙手合攏,向空中的風(fēng)發(fā)起求助。
一道狂風(fēng)席卷,籠罩明葉身前。
待風(fēng)煙散盡,野豬倒在地上,看上去沒了生息。
“明葉,你怎么回事兒!”黑山?jīng)_到明葉身邊,將明葉抓起來,“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死了!”
“我……”明葉說不出話,她左右看看,“黑刀呢?”
黑山愣住。他一下明白過來,心疼地看一眼明葉,說:“他走了!”
“走了?”明葉作勢欲追。
“你知道他去的哪個方向?”黑山抓住明葉。
“赫爾沒想到他會走嗎?”
“赫爾知道,”黑山說,“這也是赫爾的安排。如果黑刀想走,我們不可能困住他一輩子。我們只能等他自己回來!”
“他還會回來嗎?”明葉期待的問。
黑山冰冷地回答掐滅了明葉的希望:
“不知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