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抉擇

　　“鐺鐺”

　　牢房門口穿著獸皮襖的胖大看守拿鑰匙敲了敲鐵欄，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韓秀才，寨主有請?！?p>　　話雖是請，卻聽不出半點“請”的意思，韓良跟著胖看守順著走廊往地牢大門走，沿路的牢房大半是空的，只有偶爾幾個半死不活的犯人躺著，見有人走動，也不抬頭。

　　犯人們興趣缺缺的樣子，不知是不抱希望還是餓的抬頭的力氣都沒了。

　　到了地牢門口，看守待的單間里，有個瘦高的男子正自顧自地喝著茶水，見韓良被押過來了，說道：“把他鐐銬解開吧，這可是我張家的‘貴客’?！?p>　　胖大看守從腰間摸出鑰匙，解了韓良的手銬腳鐐，韓良揉了揉手腕，這幾日已是壓出一道紅印了。

　　“這倆人竟是全不怕我逃跑似得?！?p>　　韓良心想道，又想了想，似乎剛才選第一項，身上有把匕首也不是全無勝算，萬一出其不意解開鐐銬之后捅死這倆人，出了地牢便有了系統(tǒng)獎勵的火銃，趁著未被發(fā)覺也不是不可能跑出去。

　　就在韓良胡思亂想的時候，來押送的男子跟胖大看守交談了幾句，放下茶杯，一拍桌子，茶水紋絲不動，桌上斜放著的刀卻是連刀帶鞘穩(wěn)穩(wěn)地震到瘦高男子的手中。

　　韓良心里一驚，表面上不動聲色，看來這個世界真的有武功高手，自己卻是想的簡單了，對方解了自己的手銬腳鐐，是因為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走吧”

　　瘦高男子先前帶路，推開門出了地牢，秋日久違的陽光讓韓良多少有些炫目。

　　明明離開了地牢，韓良卻沒有聽到完成“自由之路”任務(wù)的提示，想必是還沒達(dá)到系統(tǒng)要求的自由身吧，還是被押送的狀態(tài)。

　　瘦高男子抱著刀，也不急著催促，反而似笑非笑地望了韓良一眼，領(lǐng)著他往前走著。

　　山寨規(guī)模不小，依山而建也頗有幾分氣勢，每隔一段距離就有圍欄哨塔將不同功能的地域劃分開來，越往前，人便越多。

　　到了一處所在，人卻驟然少了起來，再過一段路，韓良看清了，是一處仿佛水滸電視劇里聚義堂一般的大堂，很是顯眼。

　　門口四個守衛(wèi)持槍而立，雖然是土匪，可卻十分精壯，精氣神很足，顯然是山寨的核心力量。守衛(wèi)見了瘦高男子，點了點頭，便開門放兩人進(jìn)去。

　　進(jìn)了門，溫度驟升，與外邊的秋風(fēng)蕭瑟相比，里面溫暖了很多。酒氣肉香撲面而來，大堂里算上主位只有四桌酒菜，顯得很空曠。

　　來不及仔細(xì)分辨，大堂主位上傳來一陣笑聲，顯然這些人交談甚歡，見了大門開來了人也不以為意。

　　瘦高男子推搡了一把站在原地的韓良，領(lǐng)著他到了一處空著的酒桌。

　　“呦，韓秀才來了啊，快請坐?！?p>　　上頭不遠(yuǎn)處，戲謔的粗獷聲音傳來。韓良抬頭看了一眼，是石崗寨寨主，諢號“石虎”，真名如何已不可考，行走江湖往往是只識得外號，有時候經(jīng)年累月用著諢號，自己真名怕是都忘記了。

　　石虎正值壯年，強壯而兇狠。韓良對這些殺人如麻的匪徒?jīng)]有半分興趣，看了一眼便坐到了自己被指定的桌席上。

　　沒回頭，韓良能感覺出來瘦高男子正抱著刀站在自己身后，脖子上若有若無的涼意不知道是自己的心里感覺還是什么。

　　自己的位置在最外邊，右手是山寨的二把手，軍師“焦面虎”，面色蠟黃的老者。對面是一個管家模樣的富態(tài)胖子，也是韓良來到這個世界見到的第二個胖子，地牢看守是第一個?？磥磉@個世界饑荒還挺嚴(yán)重的，山寨嘍啰也沒見有胖子。

　　“韓秀才，你可知為何只有你活了下來？”石虎把玩著酒盅，笑著問道。

　　這個問題問的韓良有點懵，事實上他只知道自己這具身體曾經(jīng)生活在離石崗寨不遠(yuǎn)的小村落里，后來在他穿越的時候這個小村落就被石崗寨的土匪給屠殺盡了。

　　自己只是被叫做韓秀才，其實也并不是通過了鄉(xiāng)試的正經(jīng)秀才，只是喝了點墨水的普通人被鄉(xiāng)親這么開玩笑罷了，哪知道其他事情。

　　韓良思索了幾秒，并不是在想問題的答案，而是在想自己假如是原先的韓良，面對這等兇徒該作何表情。

　　想好后，韓良此刻猶如奧斯卡影帝附身，不得不說，多年的官僚生涯給他帶來了不少有用的表演技巧。

　　他努力地表現(xiàn)出一副生澀的諂媚表情，看向石虎答道：“不知”，短短兩個字，為了符合自己手無縛雞之力讀書人的身份，聲音還帶點顫抖。

　　石虎哈哈大笑，看起來很滿意，他最瞧不起之乎者也的文化人，看韓秀才木訥而恐慌的樣子，甚是滿意。

　　“張管事，可還滿意？”

　　對面姓張的胖子矜持地拿手巾擦了擦手，用看貨物一般的目光審視著韓良，韓良還沒搞清楚這幫人要干嘛，為了掩飾，因此低頭急促地吃著桌席上的食物。

　　“木雕泥塑，賣相還成?！?p>　　很久沒吃正經(jīng)飯了，天天樹葉米糠粥，韓良撿些能快速補充體力的食物快速咀嚼著，土匪招待貴客的席面，也凈是些放在前世韓良根本就看不上眼的菜式。

　　以前哪次下鄉(xiāng)吃的野味不比這些粗肉雜羮好？韓良憤憤不平地想著，嘴上卻不停，一是這幾天餓的，二是不管怎么樣，吃飽了才有力氣做事。

　　看著韓良狼吞虎咽，石虎饒有興趣，也很有耐心，一直看著他進(jìn)食，就這樣過了一會兒。

　　“吃飽了？”

　　前兩個字還是正常的語調(diào)，最后一個字卻是變了味道，陰測測的，石虎高據(jù)主位，居高臨下地問道。

　　韓良停了筷子。

　　石虎用力拍了拍手，聚義堂的大門被從外邊推開，守衛(wèi)架著一個五花大綁身著白衫的男子，一路拖行，到了宴席這里，“啪”地一聲摔了下去。

　　石虎身體前傾，盯著白衫男子。

　　白衫男子年歲和韓良相仿，看著不大，二十多歲。憤然道：“你們敢攔截朝廷命官，知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罪？！”

　　石虎咧了咧嘴，笑道：“好大的罪咧?！?p>　　“唰”

　　韓良身后的瘦高男子刀半出鞘，瘦高男子拿著刀鞘把刀柄遞給了韓良。

　　“韓秀才，給你條活路，地上的是來上任的府谷縣令，巧了，跟你同名同姓?，F(xiàn)在，你殺了他，你就是新的府谷縣令，一方父母官。在府谷縣城一手遮天的張家知道吧，你對面的這位就是張家的管家，當(dāng)了縣令會有張家罩著你，現(xiàn)在，當(dāng)縣令還是去閻羅那見你家人，你自己選吧?！?p>　　“叮，任務(wù)觸發(fā)——真假縣令”

　　任務(wù)名稱：真假縣令

　　任務(wù)簡介：府谷縣縣丞、張家家主張定文謀取府谷縣縣令失敗，勾結(jié)石崗山土匪半路截殺朝廷新任命的二甲進(jìn)士、府谷縣令韓良，殺真縣令，卻需冒名頂替的假縣令上任，背后隱藏的陰謀到底是什么？同名同姓淪為土匪階下囚的你有幸成為了這場真假縣令鬧劇的主角，你，將如何選擇？（毫無疑問，這種絕不可能發(fā)生的巧合是系統(tǒng)為宿主融入本位面做出的修改設(shè)定，希望宿主好好把握機會）

　　任務(wù)條件：完成接印儀式，成為府谷縣縣令

　　任務(wù)選擇：選項一：選擇與土匪合作，殺掉真正的縣令做投名狀，作為幕后黑手的傀儡前往府谷縣上任（卑鄙的懦夫與懂得變通的奸雄只有一步之遙）

　　選項二：拒絕與土匪合作，我不會為了自己的生，去令一個毫不相干的人死（人性最光輝的一瞬，哪怕被稱之為愚蠢）

　　任務(wù)獎勵：縣令大印*1，獲得官品、官職，解鎖“斷案系統(tǒng)”，新手大禮包*1，奸臣點10點

　　韓良頭上的冷汗冒了出來，該如何抉擇？他沒有崇高到為了不認(rèn)識的人犧牲自己的覺悟，況且自己不殺縣令，他倆今天誰都走不出這個門，都得被土匪為防止泄密殺了。

　　但讓自己去殺一個活生生的人，前世還是個遵紀(jì)守法公務(wù)猿的韓良，哪怕經(jīng)歷了官場大染缸的熏陶，可這種要自己親手取人性命的事情，他還沒冷酷到無視人命的地步。

　　這個奸臣系統(tǒng)，怎么會弄出這種簡直是考驗人性最黑暗的一面的選擇？

　　“嗯？！”石虎重重地冷哼了一聲。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對不住了。

　　韓良抽出身后瘦高男子的刀，鋼刀很沉，韓良手有點抖，這次不是裝的，他真的沒殺過人，前世過年宰的大白鵝已經(jīng)他殺過的最大的動物了，現(xiàn)在是真有些抖。

　　改換雙手握住刀柄，韓良一步一步地挪向白衫男子，看著白衫男子嘴唇?jīng)_著他一張一合，耳畔卻一陣嗡嗡的聲音，從桌席到地面，短短幾步路，韓良仿佛走了很久。

　　被守衛(wèi)叉著的白衫男子拼命地掙扎著，哪怕身上還是五花大綁的狀態(tài)。

　　韓良站定，雙手舉刀過胸，閉上眼睛，用盡全身的力氣把刀插下。

　　溫?zé)岬难顺鰜恚瑩涞巾n良的臉上，濕糯地滑下。

　　耳畔仿佛恢復(fù)了一些聲響，有石虎的大笑，有張家管事呵呵呵的笑聲，所有人都在笑，可韓良卻笑不出。

　　他多希望這一切都是個夢，能讓他一覺醒來還看見妻兒，哪怕黃臉婆埋怨著給他系好領(lǐng)帶，哪怕兒子調(diào)皮地挑食不肯吃早餐，哪怕上班還看見上司一臉不耐地甩過來一堆文件。

　　要是這是夢，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