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黃昏
夕陽奮力灑下最后的光輝,映在漫天雨點中折射出了金子般的顏色。
“韓大人,小西門已放開,縣衙的閑雜人等都拿下關(guān)在后院了?!?p> 一個巡防營的百戶官披著甲,操著有些生硬的漢話向廊下肅立的韓良匯報。
數(shù)十名包蒙恩手下最精銳、最受他信任的蒙古裔士兵被派遣到了縣衙執(zhí)行任務(wù),張定文安排在縣衙明面上的小吏和仆從一個都沒得跑,一網(wǎng)打盡被關(guān)了起來,現(xiàn)在證明不了誰是張定文的人,包括小廝、仆婦全都被五花大綁塞住嘴巴關(guān)了起來。
張志潮從房子上跳了下來,濺起一地水花,他腰間掛著刀,手上拎著三個死不瞑目的腦袋,分外猙獰,這都是張定文安插在縣衙暗處的探子。
方寒衣和十幾個紅蓮教高手已經(jīng)去一堂埋伏了,韓良喉嚨一動,咽下幾滴雨水,對張志潮點了點頭。張志潮扔下手上的腦袋,轉(zhuǎn)身去張家通知張定文來縣衙議事。
士兵給韓良遞了把雨傘,韓良笑著搖了搖頭,他披上蓑衣,從院子里的兵器架上拿下青龍偃月刀。刀很沉,雖然不是三國里的八十二斤,也有二十多斤的重量,一般人揮舞起來一會兒便沒力氣了。
“走吧,帶我去看看?!?p> “是,大人?!卑賾舯欢Y,帶韓良去了后院不遠處關(guān)押縣衙眾人的地方。
剛進門,就聽見“嗚嗚嗚”的聲音一直在響起,看著韓良進來,這里面二十幾人,有小廝、仆婦、小吏、衙役、曹佐,都瞪大了眼睛看著拎著關(guān)刀的韓良。
“呵,你也在啊?!?p> 綁在最前邊的,是張定文手下那個跟猴子一樣的倉大使,在宴會上出言譏諷、克扣流民糧食的小官。今天正巧輪到他在縣衙當值,這時候正拼命掙扎,朝著韓良像是要說什么的樣子。
韓良沒給他聒噪的機會,手起刀落,只一刀,就讓他腦袋搬了家。
“都在這好好待著,命是自己的,別做傻事。”
韓良微笑著俯視綁坐在地上的人群,殺人這種事,只有零和無數(shù),從山寨殺了第一個人開始,就沒太大心理負擔了。
百戶官指揮道:“你你你,你們幾個在這里看著,剩下的人跟我去前廳。”
“是?!北娛勘粝铝藥讉€看押,剩下的列隊返回。
包蒙恩已經(jīng)到了,張定文用不了多少就能到,韓良跟著士兵一起去了前廳。
張家,張定文書房。
張定文負手站在窗前,目光穿過窗欞,看著漸漸西沉的太陽。
張志潮匆匆走了進來,道:“家主,外面兩千多流民不耐暴雨,趁著守城士兵不備沖破小西門進了城,現(xiàn)在官吏都在往縣衙集結(jié),來請大人主持大局?!?p> “哦?那為何是你來通知啊,此事為公事,不該是縣衙小吏過來嗎?”張定文頭也不回地問道。
張志潮面色如常,解釋說:“雨天馬匹難行,屬下腳程快,就趕緊過來通知家主?!?p> 張定文幽幽地嘆了口氣,道:“志潮,你還恨我吧,恨我讓你父親去死?!?p> “家主何出此言,志潮不敢?!?p> “包蒙恩,呵呵,覺得自己很聰明,在我的身邊安插了人。難道沒想過,自己信任的人,也有我安插的嗎?成大事者不謀于眾,真是愚蠢。”
張志潮拔刀暴起,向張定文斬去,寒芒閃爍,速度奇快無比,這一刀要是斬實了,張定文當場就會去世。
“鐺!”
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張定文身前,空手捏住了張志潮的刀。說是空手,既準確也不準確,因為手跟刀之間,隔了一層無形的氣勁。
“二弟,擒下他就好,我得讓他親眼看看,他的希望是怎么破滅的?!睆埗ㄎ慕K于從窗前轉(zhuǎn)身,臉上掛著戲謔的笑容。
被張定文喚作“二弟”的,沒有別人,正是他的親弟弟,正五品榆林守備,江湖一流高手張定武,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他已經(jīng)從北方的邊境回到了府谷縣城。
張定武鐵塔般地身子將張定文遮的嚴嚴實實,雙手合十,張志潮的百煉鋼刀寸寸崩斷。張志潮沒有束手就擒,迅速地棄刀,揉身而上,一拳沖張定武打去。
張定武嘿嘿一笑,任由張志潮攻擊,同樣的一拳也朝張志潮胸口打去。
“糟了!”
張志潮硬著頭皮勉強一個閃身,這一拳全部打在了張定武的護體氣勁上,被卸了力道。張定武本來就是習得一身強橫的橫練功夫,張志潮用盡全力的一拳破了張定武的護體氣勁也沒法對他造成傷害。
張定武沉肩貼上來再一靠,張志潮踩著墻很極限的再次閃避開。二流戰(zhàn)一流,差距太大了,連防都破不了,怎么打。
張定武看著空中力氣用老的張志潮,獰笑著捏拳,對著空氣打了出去。
張志潮心頭狂震,江湖一流高手,哪怕是后天巔峰,也是后天境界,內(nèi)勁只能做到浮于體表,保護自己的身體,不能化作實質(zhì)例如刀氣劍氣外放,除非。
“哇…”鮮血從張志潮的口中狂噴而出,他的身體從空中狠狠地摔了下來,胸口肋骨凹陷。
“半…步…先天”
“不錯,本將軍已經(jīng)一只腳埋過了先天境的門檻?!睆埗ㄎ浒寥坏卣f道。
“走吧二弟,去會會包蒙恩,還有我們的小傀儡韓縣令,哈哈哈”
縣衙。
包蒙恩手下的百戶從大門飛奔到前廳,躬身匯報道:“大人,張定文的馬車已經(jīng)過來了?!?p> 包蒙恩問道:“他帶了多少人?”
百戶回答:“就一輛馬車和四個護衛(wèi)?!?p> “好!所有人藏好!”
“是!”
院落里的士兵、紅蓮教高手都躲藏了起來,瞬間縣衙的前廳就恢復(fù)了空曠。
包蒙恩回到議事廳里,雙手一砸,黑臉上閃過難以言喻的激動,這些年的恩怨該做個了結(jié)了。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包蒙恩的心腹百戶,扁平的蒙古人面孔上閃過了一絲詭秘的神色。
張定文由下人幫忙撐著傘,不緊不慢地走進了縣衙,仿佛沒有注意到平常都會對他阿諛奉承的門房不見了,也沒注意到諾大的前廳連一個往來的小吏、衙役都沒有。
“張定文,受死吧!”
“嘩啦啦”衣甲震動的聲音甚至在這一瞬間蓋過了雨聲,一隊隊沉默的士兵從隱蔽處站了起來將張定文一行包圍。大雨天弓箭無法使用,這些士兵全是刀盾手,左手持盾,右手持刀。
看著這一切,張定文好像一點都不慌張,也不意外,他用著一貫狷狂、自負的語氣說道:“包黑子,你勾結(jié)蒙古人妄圖將府谷縣城先給博羅汗當禮物,屠殺流民惡事做盡,今日便是你的死期?!?p> 蓋棺定論一般,把黑鍋已經(jīng)嚴嚴實實的扣好了,就好像被士兵重重包圍的不是張定文,而是包蒙恩。這番言論也徹底激怒了包蒙恩,他怒極反笑,道:“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今天是誰的死期,給我殺了他!”
“殺!”
士兵齊齊低吼一身,持刀向張定文沖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