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天家無親情,雖說大家見面之時各自兄長弟短的好似兄友弟恭、情深義重,但是轉(zhuǎn)眼之間為了爭儲自然皆是能夠痛下殺手,無所謂兄弟父子,無所謂叔侄情誼。不過一直以來劉詡當(dāng)然都沒有這么想,所以這番話他才能夠說的這么擲地有聲,毫無商量余地。
謝周顯然仍心有不甘,不過謝從還是以眼神將其制止。比起謝周,至少謝從不會因為旁人的一言一行那么輕易動怒。
“也好,咱們今日便不談這個問題,一起出去吧,你舅父和表兄們一同前來,起碼要好好招待一番才行!”謝從故作輕松,試圖緩解緊張的氣氛,“你們幾個小輩們平時也應(yīng)該一起舉行詩會茶會來交流各自讀書之心得,謝家好歹也是傳承百年的書香門第,咱們耕讀傳家,殿下勤奮用功,在這方面還是多提點提點他們那幾個不成器的家伙?!?p> 劉詡笑著搖頭,”二舅父此言最是謙虛了,謝家新一代的那些表兄表弟們都是二舅父一手管教,每一個都是長安俊杰,尤其是摯表兄,在長安城之中廣結(jié)善緣,許多青年俊彥對表兄皆是十分佩服的!“
提到謝摯,謝從面色更顯愉快,他這半生在官場之中的建樹不高,到如今也只不過是個五品的諫議大夫,但是對于自己長子之教導(dǎo)確實尤為驕傲,還有就是謝家新一代在自己的教導(dǎo)之中雖說沒有特別突出之人,但也極少有別的世家那樣的紈绔二世祖。對于門風(fēng)族氣,他的要求尤為嚴(yán)格甚至嚴(yán)苛,而且懲罰頗重,自然小輩們極少有人敢做那些齷齪事。這一點他殊為自得。
“他也沒有殿下說的那么優(yōu)秀?!敝x從雖然認(rèn)可自己兒子的能力卓著,但還是謙虛地說道。
劉詡淡然一笑,看著手中的茶碗,又抬眼問道:“舅父可識此物?”
劉從不明所以,也端起了面前的茶碗,笑著說道:“剛剛我便好奇呢,不知道此物又是長安城何時出的新奇玩意!”
“此物名喚蓋碗。這是大哥府上前幾日送來的,一同送來的還有一些新茶。此茶碗下有盞托,上有茶蓋,因有上中下三部件故謂之‘三才杯’,暗含天地人三才相合之意。以此物飲茶,一手執(zhí)盞托,一手執(zhí)蓋子輕刮,慢飲淺嘗,風(fēng)雅無比?!皠恼f完,有模有樣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謝從一聽茶碗是齊王送來的,還未待開口說話,一旁的謝周就說道:”哼,不過是些奇技淫巧,一朝皇子整日如此不務(wù)正業(yè)、無所事事,淪為與匠人為伍自甘墮落,可笑至極!“
謝周早已經(jīng)忍不住自己的暴脾氣了,若不是剛剛謝從幾番示意,他早就站起來拍劉詡面前的桌子了,如今又聽聞劉詡夸贊齊王送來的物件,自然暴怒開口,再不能忍。
劉詡眼神玩味,面帶笑意,看了一眼謝周沒有說話,又看向了謝從,對著他眨眨眼。
謝從自然明白劉詡的意思,畢竟一個是他的舅父,一位是他的長兄,如今自己舅父罵自己長兄,他夾在其中不好說什么太過強硬的話語。
想了想,謝從便說道:“好了,兄長,齊王殿下的才學(xué)我們自然也應(yīng)該予以認(rèn)同,而且長安城人人知曉。所以,這樣的話還是不要說出來才好,影響不好,萬一那幾個小輩聽到了,對他們的認(rèn)同也有很大的影響?!?p> 其實謝周說此話之后便有些后悔,怎么著他也是六部侍郎,官位在朝廷之中也算是極為靠前的了,所以,最基本的政治智慧他還是會有的,但此刻話已說完,自然不可能認(rèn)錯!所以聽了自己二弟說完之后,冷哼一聲便摔門而出。
謝從尷尬一笑,對著劉詡說道:“你大舅父素來直率,說話很少加以考慮,加之今日的確是有些沖動,便脫口而出這樣的話,殿下還請不要作怪!”
“二舅父說笑了,小甥自幼受二位舅父照料頗多,自然也十分熟知大舅父的性格,而且這也沒什么,左右也不過是一句評說,悠悠眾口,總有人喜歡,也總有人不喜歡?!眲⒃偟故鞘执髿?,毫不在乎的說道。
而后,他們二人也一同出外。但走向正廳的時候,謝從還是側(cè)目看了劉詡幾眼,因為他總是覺得自家外甥有了什么變化,這是在皇宮之中未曾開府之時從來沒有過的感覺。謝從突然覺得脊背生涼,因為如果真的是開府之后劉詡才有了那么多的變化,那么就只能說明一件事情,就是他們包括劉詡的生母謝貴妃每個人都不曾了解過這個如今才不過十三四歲的孩子。
謝從沒有說什么,兩人一同來到正廳之中,此時的幾個謝家小輩們正相談甚歡。見到劉詡和謝從一同前來,幾個年輕人才都不再說話,反而一個個正襟危坐。
見此情形,劉詡心里冷笑,這就是謝從以及整個謝家引以為傲的家風(fēng)家教。一幫小孩本該天性活潑,結(jié)果現(xiàn)在確實大氣都不敢出,這分明就不是正規(guī)的宴會,這般樣子豈不是反而令人不虞。咧咧嘴角,想要說什么但還是沒有張口,畢竟導(dǎo)致這樣結(jié)果的罪魁禍?zhǔn)拙驮谧约焊?,說不得內(nèi)心之中正為眼前景象而開懷自得。反正他們姓謝,自己姓劉,感情再深也總有些和自己沒關(guān)系的事情。
謝從張口問道:“你們大伯父呢?”
其中一人拱手回答:”不曾見到,剛剛離開之后便不曾再回來過?!?p> 劉詡對外喊道:“福盈,福盈!大舅父在何處呢?”
小太監(jiān)福盈正在外面候著呢,連忙進入正廳之中,“殿下,奴才在!謝侍郎剛剛已經(jīng)離開了,說是突然記得府衙之中還有些事情亟待處理,所以便先回去處理公務(wù)了。臨走之前和奴才說了,還說等有閑暇時候殿下多去謝府走走呢?!?p> “嗯!是這樣啊,本王還想著和大舅父一起把酒言歡呢!”劉詡摩挲著下巴,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把手放下,繼續(xù)說道:“你去安排午膳,今日本王要好好宴請二舅父以及幾位表兄表弟們。去吧!”
“是,奴才這就安排!請謝大人還有幾位表少爺稍候!”福盈躬身退出門外。
一餐飯吃的還算盡興,最起碼謝從覺得很開心,因為劉詡對幾個表兄弟們十分友好,這樣對于謝家的新一代而言便是提前積攢政治資本了。對于劉詡剛剛所說的對于儲君之位無感,謝從輕笑,他覺得目前皇帝年富力強,而劉詡年齡還小,所以還有足夠的時間。再過幾年,謝家總是會將他推出來,這一點將會隨著劉詡的年齡增長而變得毫無疑問,哪怕到時候他不愿意,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既然他是貴妃之子,那么就必須按照謝家的規(guī)劃來做事!
送走了謝家人,劉詡對著福盈笑著說道:“今日第一次感覺心情那么舒暢,你說這是為什么呢?而且明明日頭正盛,我卻仍舊覺得陽光明媚,宛若春光?!?p> “殿下如今開府,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自然開心!”福盈照顧劉詡多年,對于他的心思雖然不算完全掌握,但也起碼有十之八九,便如是回答道。
“是啊,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這件事情多么難得!“劉詡一手擋在眼前,從指縫中看著陽光?!睂α?,我讓你準(zhǔn)備的搖椅做好了嗎?“
“一早齊王府便送來了兩個?!备S鹫f道,”殿下在陛下那里見到的也是齊王府的木匠做出來的,所以奴才托齊王府里的熟人打聽了一下,結(jié)果今日一早便送來了兩個。一個是已經(jīng)完全做好的,雕琢打磨上漆都已經(jīng)完成,另一個只是把樣子做出來,別的都沒做!許是怕殿下不喜歡那個,所以這個可以讓殿下按著自己的心思讓匠人們制作?!?p> ”皇兄還真是用心,呵呵……“劉詡聞言笑了笑,”希望吧……“
福盈聽得前言不對后嘴,但也沒有開口多問,反而是叫人將兩件搖椅全都搬過來。
劉詡心中其實在想,往昔的皇子之間刀光劍影、你死我活,或許輪到他們可以變得不一樣,而他希望能夠一直這般兄友弟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