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躁動的貧民窟
1.
不安的人群在門外涌動著。
他們看著蛇沙押著幾個人走出肥皂店，眼里帶著火星。
但是警探們摸上了腰間的刀，目光四下巡視。
于是人群紛紛低下了頭。
走出肥皂店的蛇沙滿意地看著眾人的模樣，向四周行了個禮。
“早安，公民們。愉快的一天?！?p> 有人暗暗往地上啐了一口。
人群之中，眼見爺爺就要被押走，云小姐不顧周圍人的阻攔沖了上去。蛇沙示意警探放行。
她顫抖著拉起爺爺沾滿血的雙手，忍不住哭了起來。
“你們這是干什么？”她憤怒地質(zhì)問。
“工作?！?p> “他們什么壞事都沒有……”
“我恐怕他們干的事比你知道的要多?！鄙呱匙呱锨埃χ粗?，“還是說我應該把你也帶走，看看你能知道些什么。”
云娜后退了一步，看著爺爺警告的眼神，猶豫了起來。
女孩最后低著頭，在蛇沙滿意的目光中，含著淚咬著牙慢慢往人群中退去。
“很好……”
蛇沙笑了，押著犯人準備啟程。
就在這時，一塊石頭從人群中飛了出來，猛地砸在了他臉上！
周圍突然安靜了下來。
只有石頭咕嚕嚕地滾到了一邊。
警探們紛紛拔出刀，上前邁了一步。
一片死寂。
蛇沙吐出一口帶血的粉色唾沫，一個警探走上去詢問，被他推開了。
蛇沙彎下腰，撿起那塊石頭把玩著，眼神陰晴不定地四下掃視。
這兒的貧民窟里大部分是黑發(fā)黑眸的華族。
偶爾也有印第安人的后裔，和幾個黑人。
他們是地堡的賤民，寄生蟲。
半晌，他緩緩開口。
“我每天工作……兢兢業(yè)業(yè)維護地堡安全。當然，不是為了你們?！?p> 所有人屏息凝視地看著他。
“說實話，你們這種人相互偷竊，打架，為了一口吃的謀殺，我都不在乎……甚至全部死干凈了，倒更清靜些?！?p> 他提高了聲調(diào)，一字一句地開口。
“我們對你們的底線只有一條——不要叛亂?！?p> 蛇沙在眾人復雜的目光中舉起石頭。
“而這，就是叛亂?！?p> 他吩咐手下封鎖了街道出口。
人群不安地騷動起來，有孩子大聲哭著。
在弄清楚是誰襲警之前，沒有一個人能離開這條街。
沒有人。
2.
遠處，核心區(qū)的鐘聲響了三下，已經(jīng)到了午后三點了。
街上的貧民已經(jīng)一整天滴水未進，偶爾傳來咳嗽聲和啜泣聲。
幾個囚犯抱著頭跪在地上。老人失血過多暈了過去。
依舊沒有人招供。
蛇沙坐在凳子上喝著茶，悠閑地擦著那塊石頭。
眼看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有警探走過來，委婉地提示他晚上還有宴會要參加。
蛇沙看著默不作聲的眾人，心中微微一笑。
既然這家店開在這條街上，暗中肯定有不少人沆瀣一氣。
本來自己打算慢慢處理，盤查，但這幫家伙還是有些硬氣的，不愿意出賣自己人。
這種精神，就像肥皂泡，一旦鼓吹起來，會是個麻煩。
麻煩必須現(xiàn)在就解決。
蛇沙拍了拍手站起身來，讓眾人看向他。
“我們浪費了足夠多的時間了……不如現(xiàn)在找點樂子。”
他掏出懷表，“現(xiàn)在開始，我要你們五分鐘內(nèi)找出那個叛徒，如果你們沒有決定的話，五分鐘后我就要你們供出十個叛徒，十分鐘后，我就要揪出一百個叛徒——我們現(xiàn)在有多少人？”
“不到兩百人。”旁邊的警探回答。
“哦？那你們最好快點。”蛇沙笑著把懷表放在桌子上，秒針滴答作響。
沉寂了許久的人群終于開始騷動了。有的人開始哭了起來，畢竟沒有人想要無辜被牽連著找麻煩。
人群壓抑了一整天的恐慌，不安，最終在這兒找到了宣泄口。
最先發(fā)出聲音的，是那個孩子的母親，她激動地吼著讓那人認罪。
“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認個錯吧……孩子還小，也要跟著受罪？”
“誰干的，站出來吧，牽連大伙算什么？”“對?。坑腥丝吹秸l扔的了么？”
不少人附和，之前那些嚷嚷著不應該出賣自己人全都默不作聲，似乎生怕被指責稱叛徒。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蛇沙笑著看著混亂的人群，心中暗暗發(fā)笑。
就好像一簍螃蟹相互拉扯一樣，最終沒有一只能爬出來。
經(jīng)過這么一鬧，這片街再也不會沆瀣一氣，串通著叛亂惹事了。
蛇沙眼看差不多了，便拍了拍手。
人群安靜了下來。
“我給你們個提示，”他笑著聳聳肩“我只是要一個叛徒來交差而已，實在找不到，你們可以選一個嘛?！?p> 人群安靜了下來，不少人的眼睛看向了一旁的云娜。
女孩心中像是扎進了一根刺，看著這些熟悉的臉，眼眶瞬間紅了。
這些人的臉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有些人在吃不起飯的時候，自己的爺爺還接濟過他們。
可是此刻這些臉上的表情，卻滿是閃躲，愧疚，猶豫。
遠處的爺爺?shù)乖谘蠢锘杳圆恍?，自家的店被砸得七零八落?p> 沒有人站出來，甚至沒有人辯護一句。
在這個人人自危的關頭，他們要把她推出去送死。
不少人扭過了頭，不與她對視。
這個剛滿十八歲的女孩在這一刻，突然覺得心中一陣難言的酸楚。空蕩蕩得恍如一道影子。
我沒有……不是……
她結(jié)巴著想說什么，身后卻有人冷不丁推了她一把，讓她跌了一跤。
人群默契地閃開一條道。
蛇沙看著倒在地上的女孩，放下了杯子。
女孩打著顫，在眾人的視線中爬起來，看向推自己的人。
那個中年婦女抱緊了自己的孩子，低頭不語。
她認得她，這個女人長了不饒人的嘴，自己的爺爺?shù)肽钏依锔F，孩子又小。默默地賒賬了好幾次。
周圍那些低著頭，閃到一邊的人，又有誰沒有承過她家的情呢？
這一刻，她忍不住荒唐地笑了，眼角卻恨恨地流了下了淚。
她從心底發(fā)起恨來，好像有一團火在燒。
“看樣子你們給了個答案?！鄙呱承χ牧伺氖郑?p> “抓住她。”
3.
女孩的手被幾個警探按在桌子上，用皮帶困緊。
她緊張地看著這一切，緊緊咬著的嘴唇失去了血色。
“漂亮的女孩，好姑娘?！鄙呱硾_她微微一笑，慢慢抽出了手中的匕首，在沸騰的大鍋里攪了攪，敲得鍋沿釘釘作響。
女孩緊張地扭過頭去，壓抑地抽噎起來。
不少人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有人不忍地別過了頭。
一時間周圍死寂的可怕，只有湯鍋沸騰的聲音，和女孩壓抑的抽噎。
蛇沙當然不會殺她，而是滿意地看著周圍人的眼神。
在他看來，叛亂的原因很簡單，好了傷疤忘了疼而已。
但自己會在這女孩身上留下些印記，然后放她回去。
每次看到她的模樣，這些賤民或許會記得自己曾經(jīng)干了什么，出賣了什么。
一群陷入了愧疚、心虛和逃避的人，是沒有底氣作亂惹事的。
愧疚。
畏懼。
他很滿意。
“我要跟你玩?zhèn)€游戲?！?p> 他命人把女孩架起來，用鐵鏈鎖綁在了一旁的管道上。
群眾們發(fā)出一陣尖叫。
那條管道是蒸汽管道，從爐心區(qū)涌上來的高壓蒸汽，每天兩次涌過管道。
長期以來，缺乏燃料的貧民就靠這點熱量做飯。
馬上就到時間了，管道會被迅速加熱，如同烙鐵。而女孩則會被燙的皮肉盡煺。
云娜尖叫起來，不停地央求著蛇沙放過自己。
“我當然會放過你。地堡對華族一向?qū)捜?。”他綁好了女孩，擰下鐵索上的鑰匙，在所有人眼前晃著。
“有沒有人，愿意幫這個孩子一把。”
女孩含著淚望向四周。
人群低下了頭。
蛇沙笑了笑，在所有人的視線里，把那鑰匙扔進了沸騰的鍋底里。
然后又往鍋里倒了滿滿當當?shù)奶觏毜镀瑘D釘和針頭。
里面陳舊的血跡瞬間讓鍋里變得一片淡紅。
似乎還有一兩片指甲殘片，在開水中翻滾著。
蛇沙哼著小調(diào)蒙上女孩的眼睛。
只需想想一下蒙著眼，伸手在剃須刀片和開水里摸索的場景，就令人頭皮發(fā)麻。
“我看現(xiàn)在你得自己玩這個游戲了。”蛇沙把毛巾卷起來遞到她的嘴邊，“待會最好咬著這個——我干這行幾百次了，見過不少人疼得咬斷了自己的舌頭。還有，別猶豫。時間一長，摸到鑰匙也拿不出來了。”
女孩壓抑的抽泣變成了陣陣響亮的哭嚎。
人群低著頭，不去看她。
蛇沙拉著她的手向鍋里伸去，女孩拼命顫抖著搖頭。
蒸汽滾滾，火舌翻卷。
還未靠近，那針一樣的刺痛便讓她忍不住尖叫起來。
蛇沙看時候差不多了，便壓低了嗓子，在她耳邊悄悄耳語。
“你要是實在不想的話……現(xiàn)在給你個好機會——能救你，和你爺爺?！?p> 女孩渾身一顫如聞驚雷，停止了抽噎。
“只要你供出來，還有誰支持了叛亂分子，我就放了你們……”
女孩急促地呼吸著，臉色驚疑不定。
蛇沙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砸在她的心頭，似有千斤重。
“我甚至讓你們搬離這鬼地方，從頭開始新生活，開一家新店——你是個聰明女孩，應該知道我說到做到?！?p> 女孩瞪大了眼睛。
“還是說，你愿意去撈那把鑰匙？”
周圍鴉雀無聲，只有湯鍋咕嘟咕嘟地煮沸著。
秒針滴答作響。
她心里幾乎要炸了——她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可是，她有的選么？
但是只要指認別人……
蛇沙看到她眼神里的劇烈的掙扎，笑了。
他最后往火里加了點油。
“來，我們不浪費時間了，數(shù)到三，你告訴我，還有誰和他們是一伙，否則——”
蛇沙盯著懷表，開始倒數(shù)。
“一……”
“二……”
只要隨便指認一個人就行了。
女孩顫抖著抬起手，臉上的猶豫和恨意反復斗爭著。
她直勾勾地看著剛才推出自己的中年婦女。
那女人意識到了什么，嚇得抱著孩子哭嚎著拼命搖頭。
“三——”
一陣由遠及近的跑步聲打斷了倒數(shù)。